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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百年(1 / 1)

甄仕远老脸一红,埋怨的瞟了乔苒一眼。

一向淡定自若的女孩子脸上笑容却不由一僵,就连一旁的裴卿卿也是一副目光呆滞的模样。

天知道,她们居然在甄仕远那张脸上看出了几分羞涩。

裴卿卿是吓的:这个没脸没皮的大理寺卿没想到居然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委实是……呃,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冷。小丫头有些不解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她记事起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叫人发冷的感觉了。

乔苒是惊的:原本以为甄仕远这等年纪了,早该修炼出一副厚脸皮了,没想到说起此事还会脸红。

不过脸红归脸红,到底是堂堂大理寺卿,遇到这等事远比常人要镇定的多。

待到回过神来,他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个……我夫人日常进食喝水前一般会抹去口脂,就算来不及,喝水时也会尽量避免入口,所以倒是我偶尔会……不小心入口一些。”

不过怎么入口的就不说了,毕竟孩子在这里呢!甄仕远看着一旁一脸好奇的裴卿卿再次干咳了一声,别过头去:诶!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说起来,她也是半个孩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的?甄仕远这般想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孩子:推理可以说是天赋,但这个……也能无师自通?骗人的吧!甄仕远这般想着忍不住暗自呸了一声:这能无师自通才怪了,看来多半是那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张解小子做的好事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啊!瞧瞧这么一个外表翩翩君子模样的人,私下里却是个这样的。

他老脸通红,对面两个女孩子却神色自若,尤其大的那个淡然的模样,仿佛在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

“入口的食物有人检查和试菜,可贤妃抹在嘴上的口脂应当没什么人去查和试吧!”乔苒说道。

哪个当真敢去试贤妃的口脂那当真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找死了。

“明昌帝如果是因为毒发而亡的话,那毒必然并非一沾即死的剧毒,一开始并不会有所察觉。”乔苒说道,“所以明昌帝与贤妃先后的暴毙顺序是对的。”

这倒是极其合理的。甄仕远本能道:“如此,只消查验一下贤妃日常所用的口脂之类的便能确定,而后根据口脂出处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黑手了。”

到底是大理寺卿,查案的手段和方式都是没有问题的。

乔苒点头,却摊手:“可这是发生在百年前的事了。”

宫里的人都换过好几茬了,物件也早不知道放哪里去了,至于开棺验尸更不用想了,帝王的棺椁让你随便乱动,是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所以,即便这个猜测合理,也没有办法进行证实。

甄仕远暗道了一声可惜:大理寺卿做久了便会莫名其妙的沾上一些怪癖,譬如对一件事有了猜测便想去证实它,当然有些也就是想想而已,更何况这件事若是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贤妃和明昌帝是被人投毒而死的话。那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即便与陛下的祖父无关?可最大的受益人无疑就是陛下的祖父了。真要将其当做普通案子来查?那首先质疑的就是天子了,他长了几个脑袋可以砍啊!

对此?甄仕远颇有几分唏嘘。

“当然?事情没有办法证实,所以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面前的女孩子冷静的说道。

甄仕远见状忍不住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有些人当真是天公偏爱?头脑冷静,人情通达?远超同龄人。

“如果我们假设这些事是真的?可能的幕后黑手除了……”女孩子说着眼神往皇城的方向偏了偏,而后接着说道,“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当时那位太后了。”

明昌帝的生母。这也是很多不合常理之处寻其本源最开始之处了。

“常人观念中为人父母的总是不会无故害自己孩子的?极少数的除外。”乔苒说道?“尤其在天家,独子登基为帝,对于那位太后来说按说是大好事,可她的所作所为却总处处透露着违和。”

甄仕远挑了挑眉,看着女孩子脸上平静的表情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莫非……是我想的那个可能?”

女孩子歪了歪头,看起来有些可爱?她笑问甄仕远:“大人说的可能是哪个可能?”

甄仕远默了默,蘸了蘸一旁的茶水?手在桌案上写了一个“子”,而后在这个“子”上缓缓的画了个叉。

子不是子。

如果英年早逝的明昌帝不是皇后的亲子呢?这个想法乍一想只觉得匪夷所思?可细一想却惊人的发现有好些古怪违和的细节都想得通了。

就从最初开始?皇后诞子?古往今来无所出或者只出一女的皇后下场都不会很好,毕竟虽说大楚也有女子为帝的情况,可那毕竟只是少数,在有儿子的情况下,帝位是决计不可能落到女子的身上了。

所以,为了巩固后位以及为将来考虑,皇后必须要产下一个儿子,可生不生儿子可不是皇后自己说了算的,如果当时的皇后并没有生下儿子呢?那为了“必须”生出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又要从哪里来?

这种事可不是小事,绝对不能泄露,所以这儿子的来源必须是皇后极为信任的,那么最有可能的来源便是皇后的母族——太师府了。

“这并非凭空猜测,当时皇后的嫂嫂有孕在身,”乔苒说着再度提笔写了起来,“民间一位曾经的御厨写的《宫宴录》中曾写过当时那位皇后主持宫宴时有孕在身,特意叫他备了一份适合有孕妇人吃的饭食为自己这位嫂嫂同样准备了一份,这位嫂嫂先一步生产下来一个男婴,只可惜听闻这个男婴身子骨不好不过一月而亡,而明昌帝生辰就在这男婴死后的一天,大人,你说巧合不巧合?”

只要打点好了后宫和太医,对于日常处理朝事,从未接触过这么小孩子的永昌帝来说,早一个月晚一个月的孩子是看不出来的,至于长大了,莫说晚一个月了,就是晚上个一年两年都很难分辨的出来。

毕竟有人生的天生老成,也有人生就一张童稚脸的,看脸识人可是最不靠谱的了。

“那么皇后生出的定然不是个男婴,或是死胎或是女婴了。”女孩子不急不缓的推测着,“死胎就不说了,可若是女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人选的。”

甄仕远脑中一个激灵闪过:“那个出事的太师府千金?”

虽说那位出事的太师府千金年龄比太子小上两岁,可就如晚一个月和晚一两年的关系,一个太师府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年龄作假并不是一件难事,更遑论这位太师府千金本就身体瘦弱,甚少与人结交。

“若是这样,是不是就能解释的通皇后为何要让太子娶一个身子骨不佳的女子为太子妃了?”女孩子挑了挑眉,“太子虽也是半个自家人可到底不是嫡亲的骨血,皇后这才尤为喜欢这个相貌酷似自己的女孩子。”

此时再听“相貌酷似”这四个字总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那位英年早逝的明昌帝是个十分聪慧睿智的,此事我等百年后的人都能通过这些官史野史猜测出一二,身处局中的明昌帝能猜出,或者太后母族说漏嘴什么的也不奇怪吧!”乔苒想了想,道,“为人父母者再如何掩饰怕是也极难控制住自己的思子之情的。”更何况这个儿子又如此优秀,虽说他有更好的前程,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的。

这一点听的甄仕远忍不住嗯了一声,点头道了声“不错”,同样为人父母,他深有体会。

“明昌帝在位时做了不少实事,总之,不管是出于一展拳脚的抱负还是对于权势的渴望,至少可以证明明昌帝对于帝位并不排斥,甚至还挺喜欢的。”女孩子说到这里,不由一顿,而后才淡淡道,“毕竟天底下还是鲜少有人不喜欢这个的吧!”

“如果子不是子,对于想要这个帝位的明昌帝来说,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妃,并且只能让她诞下后代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乔苒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奈道,“但他本位来的不正,拗不过自己的母后,会做出一些并非出自本愿的事也不足为奇吧!”

毕竟相隔百年,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位明昌帝,不过自后世功勋来看,这位帝王英明并非庸才,也绝非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之辈,此事涉及地位,一狠心做出一些……事情倒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从之后的证据看,那位太师府千金出事的事确实极有可能与他有关。

当然,这般的话,太后察觉此事,与过继安王,拉拢永王,投毒等等举动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其实我的猜测也并非没有办法证实,而且证实的办法很简单。”乔苒说到这里,看了眼甄仕远,“那个太师府千金出事的案子是经由我大理寺的,百年前大理寺的同僚同样是极其厉害的,仵作不但将验尸结果写的极其详细,连埋葬地点都有。”女孩子说到这里微微扬了扬下巴,“其实……只要让封仵作去一趟,看看那女孩子死时的骨龄就可以验证我们所有的猜测了。”

雁过无痕的事毕竟少之又少,更遑论当年的大理寺官员也是极有手段的,虽然此时当年那些大理寺官员已无法开口了,可她相信他们也是察觉到了这些的。否则又何以会留下这份如此古怪的结案报告?大理寺的库房又怎会留下那么多当年年间的野史和正史?或许也是寄希望于后人能有所发现吧!

至于为什么不在当时揭发……一则官员也是人,惜命是人的本能,以一己之力对抗皇权而遭遇灭顶之灾无疑是愚蠢的行径,二则从后世的角度来看,这位明昌帝确实是个极其英明的帝王,他若是活的足够久,确实有可能会带来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一个英明的帝王不管于朝臣还是百姓来讲都是一件好事,舍弃了这位英明的帝王,揪着此事不放,安知继任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当时将此事捅出来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作为大理寺官员,揭发案子真相是职责所在,所以他们还是在大理寺留下了蛛丝马迹引导后人有所察觉,甚至将最关键的证物所在都记录了下来。

这些与推理无关,而是在大事面前做出的选择。乔苒能想明白的事,在官场呆了大半辈子的甄仕远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果不其然,甄仕远闻言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凝重的对乔苒说道:“此事……暂且烂在肚子里吧!”

当时不能揭发是因为太子会是个英明的君主,如今不能揭发同样因为女帝是个不逊于当时太子的英明天子。若明昌帝并非帝王血脉,那么作为明昌帝后裔的女帝同样“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此事不能揭发,否则必然会引来朝堂动荡,甚至再一次引来兵家祸事。

“会查到这些是因为那批永昌九年的官银,”女孩子说道,她可没有忘记引他们查证此事的物件,“大人,你我二人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且这天下大位也与我二人无关,可那个小厮会因为永昌九年的官银而死,我大胆猜一猜或许知晓此事的可不止你我。”

而且,比起大理寺先辈留下的似是而非的证据以及他们在这里的诸多没有证据的猜测,那些人想要这批永昌九年的官银或许还当真是另有所图。

人之七情六欲无非那几种,帝位是权势的顶峰,为帝位铤而走险,做再危险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甄仕远沉默了一刻,忽地斜了她一眼:“那这案子还怎么查?”

天下大位的事虽然惊险刺激,却也与他无关,那个赌约才是他眼下最为担心得事。

查个小厮的死,查出个帝位不正,那当真是要吓死人了。他的大理寺还要不要了?

女孩子笑着摊手:“那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不是有谢承泽和徐和修吗?”顿了顿,不等甄仕远开口,女孩子又道,“他们未必能想到这一茬,就算想到了这一茬也未必能查到,就算能查到,他二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什么事该查什么事不该查,会收手的。”

甄仕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不过顿了一顿,才道:“这个案子可查之处也不止这一处,元亨钱庄,妄图夺取这批官银的人这些都是可查之处,这可不是一件小案子。”往哪方面查全由他们自己发挥了。

“案子可大可小。”女孩子接下了他的话头,“若是元亨钱庄与妄图夺取这批官银的人也都不可查,不是还有那个杀手嘛!这等人手上沾的人命不在少数,抓一个这样的凶徒归案,大理寺做的也不算什么错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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