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1)(1 / 1)

“下午野猪冲过来的时候,小乖宝最紧着小八了,那么小一孩子,居然张着小手挡在哥哥的面前。”

“谢谢小九。”吴梅转身过去摸摸云小九的小脑袋瓜。

云小九黑水水的大眼睛眨了眨,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姐姐保护弟弟。”

云小八捍卫自己作为哥哥最后的尊严:“妹妹,妹妹,妹妹……”

吵耳朵,吴梅突然嫌弃,不会说话的时候,好像更乖。

“老四媳妇,晚上大伙一块吃野猪肉,等下来灶房帮下忙吧。”云老太抱起云小九往外走,“奶带小乖宝去看杀大肥猪。”

别人家的孩子有的,他们家小乖宝也要有,只是云老太自己都没想到实现得这么快。

云小九露出自己的小门牙,迫不及待地喊话:“奶,吃肉肉,小九要吃肉肉。”

“你呀,小馋猫。”云老太无奈地摇头。

到门口,吴梅喊住云老太,“妈,小九一周岁的新衣,我帮她做吧。”

不管老太太刚才有没有夸张,她都应该表示一下心意。

云老太看吴梅一眼,没多说什么,只道了一个字好。

下午四点多,云小九在读小学的三个哥哥回来,一进院子看到云国富烫猪毛,云林丢了书包扑过去,“四叔,快把猪捞起来,你看都烫糊了。”

逗得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

云老太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道:“没见识的东西,这是野猪。”

云林这才注意到野猪露在外面的两颗大獠牙,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奶,我不是没见过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看你就是没好好读书,”家里七个孙子,也就老二云俊是读书的那块料,其他几个都是去学校混日子的,云老太只得叹气,“今天周五,晚些去东屋把你大哥和四哥叫过来吃饭。”

云林噢了一声,问:“姑姑和姑父呢?”

“姑父一块喊上,至于云国霞,你就别喊了,”云老太没好气,“不来我老婆子多吃点。”

白捡的野猪肉,云国霞哪儿不来吃的道理,就算没叫她,她也跑得比谁都快。

云杰和云俊马上要升高中了,课业忙,一回家就去屋里写作业,其他几个小子就在院子里乱转悠,云林背着云小九站在石板前面,望着已经拔完毛还是黑乎乎的大野猪,兄妹两个非常有默契地流着口水。

云国富杀过不少过年猪,开肠破肚自然不在话下,将冒着热气的内脏取出后,翻出猪尿脬割下来。

提拎在手里,云家几个小子嗷嗷叫你争我抢,云国富往云林背上的云小九看去,“小九玩皮球吗?”

云小九呆头呆脑,听不太懂,明明是猪尿脬,四叔为什么说是皮球呢?

小侄女一脸懵懵的样子,萌得云国富心都化了,忙将猪尿脬洗干净,吹胀打上结,再次递给云小九。

云小九都惊呆了,四叔就像会魔法一样,一个转身就把脏兮兮的猪尿脬真的变成了大皮球,张开小手稀罕地一把抱住,大皮球还带着点余温。

云国富把猪尿脬给了云小九,云家几个哥哥立马就老实了,谁也不敢抢妹妹手里的东西。

云小九蹬着小短腿从云林背上下来,哥哥们围上去轻声细语地哄道:“妹妹,哥哥陪你玩皮球好不好?”

云小九站在最中间,大皮球过大,她抱着老费劲儿了,头上的小揪揪一颤一颤,“我们玩皮球,哥哥不能打架,要乖~”

“哥哥最乖了,哥哥最听话了。”平时皮得跟猢狲转世的几个混世魔王,在云小九面前乖得就像鹌鹑。

吴梅在灶房炒菜,谢萍帮着打下手,云老太得空出来,端了一碗肉沫蛋羹,笑眯眯地招呼云小九:“小乖宝,快来奶这儿吃肉肉咯。”

一听到有肉吃,云小九眼睛一下就亮了,将皮球塞给云林,“哥哥,你们玩。”

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噔噔噔地奔向云老太。

云老太把人接住,心疼地哎呦两声,“奶的小乖宝小心点,要是摔着怎么办?”

云小九两只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肉沫蛋羹,迫不及待地搓着小手,“奶,吃肉肉,小九吃肉肉。”

云老太将人抱到小板凳上坐好,用小勺子挖了一口递过去,金黄细嫩的蛋羹,带一点点肉沫,油而不腻,看起来就很好吃。

云小九一口含住小勺子,用舌头将蛋羹卷入嘴里,蛋羹滑滑嫩嫩,根本用不着牙齿,轻轻一抿就碎了。

“好吃!”吃得太急,云小九还没尝出个什么味儿,蛋羹连带肉沫就吞进了肚子,着急地又张开小嘴,“奶,还要。”

“不着急,慢慢吃。”只要孙女吃得高兴,云老太就跟着高兴。

云家几个哥哥没有肉沫蛋羹吃,也不跟云老太闹,更不会跟云小九抢,满院子地疯跑着踢猪尿脬,一会儿撞倒了扫帚,一会儿踩折了竹条,云老太心情好,没空骂他们。

热闹和谐,颇有几分过年氛围,只有云国霞黑着一张脸,跟谁欠她钱似的:“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样儿,总有一天云家要给赔钱货吃没了。”

云老太勤俭持家惯了,甚至可以说抠抠搜搜,嫁来花溪村大几十年了,从没请过外人吃饭。

今天是破天荒头一次,吃完饭,还给帮忙抬猪的乡亲每个人割了一斤的野猪肉带回家,就当给宝贝孙女积德了。

云国霞看到每个人拎一斤野猪肉,肉疼得跟割了她身上的肉一样,“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云老太没理她。

云国霞重复一边,这次故意强调“回去”两个字,就望着老太太也能送他们一些野猪肉。

云老太当然听得懂,只不过装糊涂罢了,“回去就回去呗,还要老婆子我送你?”

“不是,妈……”云国霞沉不住气,“怎么说云杰云伟都是你孙子,你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吗?”

“表示什么?”云老太冷笑一声,“我不是把人喊过来吃肉了吗?说到底你还是沾了俩孩子的光。”

要不是看在乖孙子和好女婿的面子,就云国霞那吃里扒外的德行,云老太把人分出去还能跟她往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妈,外人都割了一斤肉,我们还是云家人,怎么也得四姐弟平分吧?”云国霞果然在做春秋大梦。

两百多斤的成年野猪,杀完,净肉至少有两百斤,晚上吃了一些,再加上送出去的几斤,满打满算也还剩一百八十斤。

“四姐弟你们平分?”云老太没有直接开骂,而是又问:“老婆子算数不好,你觉得自己能分多少斤?”

“一百八十斤净肉,我们四姐弟平分的话,”云国霞脑子转得飞快,“我是老大,那就五十斤好了。”

“谁得三十斤呢?”

“当然是三房,他们家不是少了一个人嘛,”云国霞小算盘打得精细,也是无情无义,但她一点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还有点骄傲,“吴梅,谢萍,你们说是吧?”

坐在角落里的吴梅和谢萍不敢吱声,默默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还在桌上喝酒的三兄弟也当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云国富和云国盛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要给曾卫东倒酒,姐夫,这些年辛苦了。

“是吧?是你个大头鬼!”云老太抄起脚边的小板凳气急败坏地往云国霞身上砸,“看你一天到晚吃的也是大米饭,怎么张嘴就放屁!?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子我苛责你,从小一把屎一把屁地给你喂大!”

云国霞原地跳出两米,小板凳哐一声摔门框上,力道之大,搁人身上还不得给砸吐出血了,云国霞心有余悸地拍了两下心口,“妈,说话干嘛这么难听?”

“你不招我,我能骂你?!年前就分家了,你还想分我的肉,回家做梦去吧!”云老太冷她一眼。

“那么多肉,留家里根本吃不完,还不如几家分了,”云国霞一脸讨好,“再说拿回去还不是给你孙子吃。”

“你娘什么时候成我孙子了?”云老太还不知道云国霞,真要给她分到肉,肯定一转头就送回娘家,云杰云伟一点肉渣都吃不到,还不如把肉留在本家,以后悄悄喊俩孩子过来吃,“云国霞,这肉你一斤别想拿回去,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老妖婆死犟脾气,云国霞一个人撬不动,横眉怒眼地瞪向曾卫东,“孩子他爸你倒是说句话呀!”

曾卫东抿了一口白酒,皱着眉头,“不想说,你要是说够了,就赶紧回家去。”

云国霞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小板凳,气冲冲地走了,出了院子,又扯着嗓子骂几句,像是遭了天大的委屈。

“瞧她那样,烦人。”云老太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孙子和女婿夹在中间,她也为难,但长久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老太太琢磨着要不让女婿跟云国霞离了算了,将白眼狼彻底赶出云家,滚回自己娘家去。

“妈,剩下的那些猪肉怎么办?都熏了吗?”谢萍跟云国霞不一样,她完全没想分肉,只是站在老太太立场考虑,不熏成腊肉可放不了多久。

云老太思忖片刻,道:“六十斤熏成腊肉,一家分二十斤,其他的拿去镇上卖了,至于卖来的钱就由我保管,你们有意见吗?”

曾卫东三兄弟摇头,“您打来的野猪,当然您说了算。”

白白得了二十斤腊肉吃,吴梅跟谢萍知道见好就收,不会像云国霞那样贪得无厌。

三月猪肉行情虽然没过年好,但野猪要比家猪金贵,肉质也更好吃一些,自然也好卖得多,一百多斤的净肉半天就收摊了。

晚上,云老太去三房找叶建珍,关上门塞钱:“做生意花钱,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

好几张大团结,叶建珍哪儿敢收,忙往外推,“妈,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能要您的钱?”

“做生意的事情,我虽然不大懂,但听总听人说过,一开始要花不少钱,这个你骗不了我。”

“我这几个月赚了不少……”

“我知道你赚了钱,”云老太拉住叶建珍的手,“之前你还我那五十块,本来打算买小猪仔,没想到运气就是这么好,捡了三只小野猪回来,那五十块不就省下了嘛,还有昨儿个卖了那么多钱,放家里存着也是存着,又不能生出更多来,还不如拿给你做生意。”

宝贝孙女跟野猪的事情,云老太不打算告诉叶建珍,倒也不是怕儿媳妇做出什么,只是不想她跟着担心罢了。

“那这样好了,就当妈投资我生意,每个月我给您分红。”叶建珍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云老太杀野猪,但这些天村里都在议论老太太多厉害多危险,所以这些钱可以说是老太太用命换来的,她怎么好意思白拿?

“也行,就当我投资吧。”云老太没想分多少红,就想家里人越过越好,尤其是叶建珍,只有这样,她的小乖宝以后才能想吃啥就吃啥,这么说来她确实有点偏心了。

聊完生意的事情,云老太说起自己这两天一直在想的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想要曾卫东跟云国霞离婚。

叶建珍一点不意外,“大姐这些年的确太向着他们娘家了,尤其是分家以后,更是变本加厉,都快把家里搬空了,再这样下去造孽的还是姐夫和云伟云杰,只是……”

“你想说卫东还念及旧情不肯离婚?”云老太说,“这个你就放心吧,从云国霞给小乖宝喝生水那件事后,卫东就对云国霞彻底失望了,现在之所以还凑合过着,就是因为两个孩子,云国霞完全不顾及俩孩子,卫东迟早得跟她离,我只是担心云国霞打死不肯离,要不把人绑去民政局签字?”

叶建珍被云老太逗笑,“妈,把人绑去签字肯定不行,到时候姐夫还落不到好,我觉得吧,既然大姐那么听她娘的话,这事儿就让她娘家出面好了。”

云老太连连摇头,“她娘能出面才有鬼呢!她们不就是看卫东老实好欺负,一家子才像蚂蟥一样吸他身上吗?”

“我这几个月打零工听说不少关于他们张家的事儿,回头问问姐夫,如果都是真的,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什么事儿?你先说给我听听。”云老太好奇。

叶建珍刚要说,屋外响起乒乒乓乓的打骂声。

“云伟,你给我过来!还当这儿自己家呢?老太婆就没认过你这个孙子,赶紧给我滚回家去!”云国霞母夜叉附身,两手叉腰地站在院门口,破口大骂,“你妈我托了多少关系才给你找到活儿,你不去赚钱非要读那个什么破书?你当自己文曲星转世,你是那块料吗?浪费老娘的钱。”

在屋里玩耍的云小九几个跑出来,看到坐在堂屋门槛上的云伟,都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的大哥哥平时不爱说话,在弟弟妹妹们心里威严十足,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

脸上鲜红的五根手指印,左右对称,衣服也被扯烂了,脖子和手臂好几道抓痕,触目惊心。

“大哥哥!”云小九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护在云伟前面,两只小手张开到最大,昂着小脸问云国霞,“姑姑为什么打人?”

“他是我儿子,我想打就打,关你个黄毛丫头什么事儿?”云国霞吼她。

“小伟还是我孙子,你没事打他干嘛?”云老太从三房出来,将坐在门槛上的云伟拉起来,左右看了两眼,心疼坏了,“云国霞,你发什么疯?下手这么狠,你干脆把人打死算了!老婆子也好送你去坐牢!”

“家都分了,你管我,”云国霞嘴上叫嚣,却也不敢进云家的院子,就怕他们人多把她摁地上打,“兔崽子不气我,我能动手吗?”

吴梅拿了红药水给云伟擦,云小九和云小八一边一个,对着他们大哥哥的脸呼呼吹气。

“大姐,今天不是星期二吗?云伟怎么回家了?”吴梅问。

“我去学校把人接回来的,不行吗?”云国霞横了一眼云伟,儿子真是越大越不中留,分家以后,每次回家一句话不跟她说,还动不动就甩脸给她看,就像他是妈她是儿子一样。

“孩子下个月就要考试了,能不能升上高中就看这次,大伙都忙着复习冲刺,你抓他回来干嘛?”云老太觉得云国霞有毛病,难道是因为前两天没分给她野猪肉,她找不到撒气的地儿,就把自己孙子弄回来折磨?

“复习有什么用?就他那个成绩能考上高中,还不如早点回来打工赚钱,再过几年娶个媳妇生个娃,好好孝敬我和孩子他爸。”

“小伟这学期很用功,每个月回来都找云俊帮忙复习,我看他进步很大,说不定就考上了呢,反正打工也不急于一时,就让他回去考完试再说吧。”叶建珍帮忙说话。

“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供他读书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云国霞翻白眼,“先不说他能不能考上,就算踩了狗屎运考上了,家里也没那个闲钱给他念高中,叶建珍,你话说得这么漂亮,要不你出钱让他读书!”

叶建珍没接茬,转头看向云伟。

吴梅给他脖子上的抓痕擦药,他抬起头,紧闭双眼,睫毛微颤,但叶建珍知道他不是疼。

叶建珍蹲下身,握住云伟攥紧的拳头,轻轻地问:“小伟想要读书吗?”

云伟睁开眼睛,眼圈通红,可他性子倔,硬是没有掉泪,半天,开口:“想。”

叶建珍笑着摸摸他的头,“多读点书好,以后才能有出息。”

云国霞给云小九喝生水的事情,要不是云伟偷偷告诉她和云老太,还不知道云国霞会对自己女儿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儿,叶建珍一直记得云伟的好。

叶建珍站起身,“大姐,先让云伟考试,只要他考得上,我就供他读高中。”

云国霞愣住了,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供他读高中。”叶建珍重复一遍。

云国霞哎呦一声,笑了,嘴角咧到耳根,“看来弟妹这几个月还真的赚了不少钱嘛,既然那么有钱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呗,再过一年云杰也要考高中……”

“那感情好,”云老太忍不住打断云国霞,“要不两个儿子都送给建珍吧?等你老了就回去守着你娘,你娘心疼你,肯定每天三顿屎三顿尿煮给你吃。”

“妈,为了给云伟找活,我还送人一罐麦乳精,建珍现在又要他回去读书,怎么着也得赔我麦乳精的钱吧?”跟儿子的前途比起来,云国霞更心疼自己那几块钱。

云老太气得头都要炸裂了,脱了脚上的布鞋砸过去,“你个没脸皮的,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自己去要回来呀,考试之前,小伟都住在我们老云家,你别给我三天两头来找人,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跟谁稀罕似的!”云国霞啐了一口痰,捡起地上的布鞋扔回去,转身走了。

血浓于水,这是她娘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到底云伟是她的儿子,现在有个冤大头供他读书,以后有出息了,叶建珍还想捞到半点好处?可笑。

云伟上午被云国霞抓回家,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云老太给他煮了一碗面,他抱着面碗扒了两口,恍惚了一天终于有了真实感,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云小九他们立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却也都是关心。

“大哥还疼吗?要不去卫生所戳一针屁股,那样好得快。”

“大哥不够吃吗?没关系,锅里还有,我去给你再盛一碗。”

“大哥哥是不是舌头烫烫?小九帮你吹吹好不好?吹了不痛痛。”

……

于是,云伟哭得更凶了。

云小九着急去拉云老太,“奶,快哄大哥哥。”

云老太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脑勺,“好了,你们都先回屋睡觉去吧。”

孩子们忧心忡忡地退出堂屋,叶建珍走了进来,端了一杯泡好的麦乳精放到桌上,“喝了晚上好睡些,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虽然是春天,但云伟的心凉透了,将洋瓷缸子捧在手里,这才暖和了不少,“谢谢婶婶。”

云老太坐过去问:“你爸呢?这事儿他不管吗?”

云国霞眼皮子浅,云伟云杰小学毕业,她就嚷着让人辍学回家干活,要不是曾卫东坚持,两兄弟怕是初中都读不了。

“我爸今天去镇上卖东西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妈……”云伟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肯定是背着我爸去的学校。”

正说着话,曾卫东急匆匆地从村口赶过来,看到脖子上都是抓痕的儿子,脸色青白地冲进堂屋,“云伟没事吧?”

“怎么没事?差点给云国霞那个烂心肠的打死!”云老太知道这事跟曾卫东没关系,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气他,太纵着自家媳妇了。

“姐夫,你也别太担心了,吴梅已经给小伟上完药了,等他吃完面早些睡觉,我明天送他回学校。”叶建珍安慰。

曾卫东一回村听人说云国霞跟云老太打起来,撂下箩筐跑了过来,还不知道云国霞去学校抓人的事情,“你不在学校好好读书,回家干嘛?”

叶建珍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曾卫东气得直捶大腿,愤恨道:“别管你妈,你放心去考,只要考上了,爸就算砸锅卖铁也供你念书。”

云老太看了眼叶建珍,将云伟喊去屋里睡觉,“孩子读书的事情以后再说,老婆子问问你对云国霞怎么想?”

曾卫东没有精神地应了一句:“没什么好想的,自己的儿子都不心疼,还指望她心疼谁?”

“她心疼娘家呀,”云老太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卫东,你有想过跟她离婚吗?”

“离婚?”曾卫东抬起头,眼圈发红,“妈的意思是?”

“她天天净做些蠢事,我早就想你们离婚了,只是考虑到两孩子,这才拖到今天跟你商量,”云老太拍拍曾卫东的肩,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要是有丁点离婚的想法,老婆子我绝对支持你。”

“妈,老实跟您说了吧,分家那会儿,我就想离婚了,只不过一想到云伟云杰,我就……”

“没妈的孩子是造孽,但有云国霞那种妈,还不如没有呢,等你们离婚了,你跟云伟云杰就搬回来住,再也不用跟那糟心货打交道。”

曾卫东明显动摇。

“卫东,你不要嫌弃妈说话难听,妈也只是就事论事,”云老太继续劝道,“云国霞隔三差五地偷东西回娘家,没东西偷了,歪主意就打到儿子身上,半大的孩子,她让人辍学打工,不听话,一顿毒打,以后怎么办?你现在还年轻,身强体壮能干活,要是……我说如果,哪天哪儿不全乎了,你觉得以云国霞那德行,她会搭理你吗?肯定立马收拾东西回娘家,你现在就是一个人养着他们张家一家子。”

每天同床共枕,一个屋檐下吃饭,云国霞偷东西回娘家的事情,曾卫东能不知道?只不过他一问,云国霞就又哭又闹,曾卫东都要烦死了。

而且老太太说的话句句在理,他对她念有夫妻情谊,但云国霞呢?根本没把他当自家男人,顶多是一头干苦力的黄牛。

曾卫东沉默了好一会儿,一脸惆怅,“妈,我想离婚也不管用,云国霞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

“你想离婚就行,至于法子嘛……”云老太看向叶建珍。

曾卫东跟着望过去,“弟妹有法子?”

叶建珍点头,“不过得跟姐夫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叶建珍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姐夫,张小妹这段时间经常住在你们家里吗?”

曾卫东后背挺直,似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她住你们家干嘛?”云老太第一次听说小姨子往嫁人的姐姐姐夫家里住,“怎么着?他们张家还真的赖上你了?”

“她,她也就是一周过来住一次……”曾卫东话没说完,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看着像是做贼心虚。

云老太察觉不对劲儿,噌地从凳子上站起身,“你,你该不是跟她好上了吧?”

“我没有,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曾卫东忙解释,“因为张小妹来家里住这事儿,我跟云国霞吵了好几次,但她就是不听。”

云老太大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没好你红什么脸?差点吓死老婆子了。”

一个云国霞就够折腾了,要是再来一个张小妹,曾卫东还不得被张家剥一层皮。

“妈,姐夫脸红不是他有想法,而是张小妹对他有那个意思。”叶建珍上个月去隔壁村炒菜,听了不少关于张小妹的“风言风语”,虽然妇人嚼舌根不能全信,但绝对也不是空穴来风。

“什么意思?”云老太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是说……?卫东,建珍说的都是真的吗?云国霞还不知道?”

虽然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但曾卫东还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人不说话,云老太心中已有判定,再次看向叶建珍,“原来你说的法子就是张小妹?”

“张家极其偏宠张小妹,只要张小妹在我们手里,还怕张家不出面帮忙?”叶建珍说。

云老太笑出声,“我就说老三那个屎脑袋,怎么生得出小乖宝那么聪明的闺女,原来是遗传了你。”

曾卫东云里雾里,“弟妹,到底什么法子?”

叶建珍凑近小声跟曾卫东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这个不大好吧?”曾卫东老实巴交,不想害其他人。

“有什么不好?”云老太恨铁不成钢,“想要离婚就听建珍的话,不然就等着张家把你和云伟云杰耗死吧。”

叶建珍亦是劝道,“姐夫,你要这样想,我们只是把事情真相讲出来,又不是污蔑陷害张小妹。”

曾卫东顺着叶建珍的话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云小九前所未有地没有懒床,天不见亮地爬起来去送云伟。

云伟到这会儿人还蔫儿蔫儿的。

云老太抱着云小九跟大孙子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到了学校就好好读书,别老想家里的事儿,考上了,你爸你婶都供你,实在不行还有奶。”

云伟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大哥哥,”云小九扑过去圈住云伟的脖子,软乎乎的小脸蛋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奶音安慰:“大哥哥,不难过了,小九,也供你读书。”

小糯米团子不仅软还热乎,云伟抿了抿唇,抬手轻轻地抱了抱云小九,“谢谢小九。”

云小九从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喂进云伟嘴里,歪着头朝他甜甜一笑,“大哥哥加油,小九相信你。”

奶糖在云伟嘴里融化,顺着喉咙咽下肚子,一路甜到了心头。

——

叶建珍和云老太在家里等了两天,终于等到村东头传来动静,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担心等会儿闹得太凶吓到云小九,就把人留在家里给吴梅看着。

院门口围了不少乡亲,张老太拿着扫帚正在轰人,“看什么看?两姐妹打架没看过啊?赶紧散了吧!”

云老太跟叶建珍挤进去,坐在堂屋地上大哭的云国霞,眼角余光瞥到两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出去一把抱住云老太,哭喊道:“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云老太嘴角抽了抽,现在知道我是你妈了。

虽然嫌弃,但样子还得做够了。

伸手扶住云国霞一只胳膊,轻咳一声润润嗓子,有意无意地睨了眼张老太,“不着急,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就算妈不能跟你做主,这不是还有乡亲们吗?”

张老太着急了,拉着两个人往屋里走,“她能有什么委屈,就是跟妹妹吵了一架,闹小孩子脾气呢。”

云老太故作惊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你们家吵架这么凶啊?”

“云嫂子,有话我们进去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张老太将云老太几人拉进屋子,关上门之前又强调了一遍,“都散了吧,就两姐妹吵个架。”

屋里还有两个人,曾卫东和张小妹,曾卫东一声不吭地坐在板凳上,张小妹站得离他不远,眼睛偷偷地往他身上瞟。

云老太第一眼看到的是扔在桌子上的胸衣,大红色,鲜艳无比。

瞧那型号,不是云国霞的东西。

张老太见状,上去将胸衣胡乱地塞进自己衣服兜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云老太就当没看见,转身坐到椅子上,明知故问:“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们张家姐妹感情好,今儿个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妈,你可要为我做主呀,”以前云国霞跟她妹就是小打小闹,但今天不一样了,她居然想要抢自己的男人,云国霞气急败坏地指着张小妹,“那个骚贱蹄子她勾引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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