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大楼天台。
冈谷典子提着手提包,在天台边缘的栏杆处,面无表情的往下望。
——这里足足有二十层楼高,冷不丁往下一看,车子和树木都跟爬虫一样渺小。
虽然不是什么跳楼名点,但任谁都知道,从这么高的天台跳下去,指定没命。
静静的在栏杆边欣赏一阵风景,冈谷典子回忆着曾经与未婚夫相处的种种,最终深吸一口气,缓缓脱下鞋子。
这也算是个约定俗成的细节了。
表示跳下去的人是自愿的自我了结,不是出于被迫或是谋害。
展开遗书,最后看了眼,冈谷典子把它小心翼翼压在鞋子下,随即翻过栏杆,扶着栏杆把手,身体前倾。
“等着吧,达男……我这就来陪你……”
对冈谷典子来说,没有未婚夫的世界,除了仇恨以外,没有任何色彩。
现在仇恨得报,这个世界对冈谷典子来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她唯一,也是最好的结局,便是一个人静静的死去。
内心想着,扶着栏杆的手一点点松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二十层的大楼,啧啧,怎么说也有70米高了吧。”
“……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你觉得,还能活着么?”
冷不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冈谷典子差点没扶稳。
有些惊讶的回过头,他看见刚刚才和她见过一面的白川悠,静静站在她身后几米外。
“侦探先生,你想阻止我?”
她呵呵一声,保持着随时都要跳下去的姿势问道。
不得不说,人站在楼檐边,说话就是硬气。
在冈谷典子的回望中,白川悠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摊开手:
“如果你铁了心求死的话,我不觉得我能阻止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死呢?”他语气稀疏平淡的问道。
听到突如其来的问题,冈谷典子先是一愣,然后不假思索道:
“当然是陪达男去天堂了,大仇得报,可死去的人不会复生,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天堂……?”
白川悠愣了下,接着噗嗤一声爆笑。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冈谷典子蹙起眉。
“抱歉……只是我不相信什么天堂而已……”
白川悠停下笑,摇摇头,又继续感叹:“看来,小姐你是去意已决啊,既然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冈谷典子,转身自顾自走进天台的门后。
“?”
在冈谷典子疑惑的注视中。
可能是早有准备,白川悠从那里推出一辆车柜,上面摆放的东西,让冈谷典子的心脏猛然抽动。
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
一盆一盆,开满娇艳的小花。
那是蟹爪兰,一种会开花的仙人掌,是她未婚夫生前,最热爱的植物。
……可对方怎么会知道?
冈谷典子呆愣在原地。
随着白川悠推着小车,载着大量的蟹爪兰接近她,冈谷典子更加惊讶的看清——
不光是普通的蟹爪兰。
这车蟹爪兰,和她的未婚夫之前养殖的品种,颜色完全相同。
赫然是达男的遗物!
这家伙,怎么会拥有达男的遗物?
没记错的话,这些蟹爪兰,应该被曾经负责她的医生,佐伯医生所带走了才对吧?
白川悠没理会她震惊的表情,而是眯起眼睛,笑着问她:
“小姐你应该知道,这一车仙人掌,都代表什么吧?”
“……”
冈谷典子点点头,没说话。
看到这些蟹爪兰,她就仿佛看到达男那温柔的笑容般。
音容宛在,笑茂犹存。
这些开得娇艳的花朵,正是对方活过的证明。
冈谷典子的内心,不由开始动摇。
自己紧随其后的这样死去,难道真的是正确的吗?
自我了结的行为,究竟能带来什么呢?
她半低下头,瞥向栏杆后的遗书。
深吸一大口气,抬起头。
正打算和白川悠说点什么,冈谷典子还未开口,就看到让她心碎的一幕——
白川悠随手举起个花朵色泽鲜艳的蟹爪兰,托着花盆底部,朝着后方用力一扔。
下一秒,随着“咔擦”一声,短促的碎裂声音。
花盆撞击在天台的水泥墙壁上,摔了个稀巴烂。
里面所有红的绿的,全都混杂着泥土,支离破碎的洒在地上。
——刚才还给人温暖美感的鲜花,这会像是一摊垃圾一样,四分五裂。
冈谷典子惊呆了。
难以置信的呆愣几秒,她回过神来,用几乎可以喷火的目光,死死盯住罪魁祸首,白川悠。
这家伙,居然敢摔碎达男重要的遗物!
这和直接对着达男的坟头吐痰有什么区别?
惊愕转为怒火,怒火很快又转为更为高涨的愤怒。
冈谷典子刚想大声的责问,只听白川悠脸色带着些许嘲弄,开口道:
“小姐,你露出这种表情可不行哦。”
“……等一下就要跳楼自尽的人,怎么可以在意这种植物呢?”
说着,他又从车柜里拿出一盆蟹爪兰,放在手中掂量着,满脸跃跃欲试。
“……?”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冈谷典子再次陷入错愕。
她这次看向白川悠的目光中,多了些无法理解。
就如同“天空好蓝所以要去杀人”,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鬼畜逻辑……
只是因为自己死了,你就可以摔碎死者的遗物?
冈谷典子根本不明白,白川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故意摔碎重要的遗物。
短短一瞬的错愕。
顷刻之间,冈谷典子再也忍不住,翻过栏杆,快步冲到破碎的蟹爪兰前。
正当她想伸手,去捧起土时。
却见到白川悠手腕一扣,再次笑着扔出一盆蟹爪兰。
花盆擦着她的指尖,狠狠砸在刚刚四分五裂的碎片上。
瞬间,碎片的数量翻了个倍。
冈谷典子心都仿佛跟花盆一起碎裂,她如同河水决堤般无法压抑的愤怒大喊:
“你做什么!混蛋!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
“哪里过分了?”
白川悠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的歪歪头,轻轻对她摇晃食指。
“小姐,你不是已经决定要死了么?”
“所以啊,不管我跟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不管你是被骗还是被骂,或是眼睁睁看着未婚夫的遗物被我摔碎,这些都没关系吧?”
“反正过一会你就死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所有的讨厌事,就统统都不见啦。”
“……嗯?我说的不对吗?想要跳楼自杀的冈谷典子小姐?”
他在“自杀”的字眼加重语气,戏谑的说道。
看向冈谷典子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小丑。
接着,继续轻飘飘的说——
“不如我把这些花盆一个个都摔碎吧?”
“……或者说,放一把火烧掉更方便一点?”
白川悠对冈谷典子露出攻心般的微笑。
后者哑口无言,狠狠的瞪着他。
对白川悠的恐惧,感谢等诸多情绪,此时都消散于无形。
冈谷典子站起身,怒气冲冲走上前,愤怒的伸出手,用力朝白川悠扇去。
啪!
挥到一半的手,直接被抓住。
白川悠抓着她的手腕,把脸凑到她面前:
“看吧,你或许根本不是真的想死……不然为什么要从楼檐走进来,一脸愤怒的扇我耳光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