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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安一直都知道白起风性子急,脾气冲。但他更觉得自己这个师弟骨子里是好的,是善良的人。

直到一个雷雨夜里,白起风推开了他的门,水滴顺着白起风的额头不断往下淌,他的粗衣被湿透了,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好强的一个人,这时竟然在轻轻发抖。

白长安瞧着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白起风:起风……你怎么了?

白起风像个孩子一样,茫然地看着他的师兄,直到他师兄的目光落到他的双手时,那双眼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才小声道:师兄,我、我杀人了。

白起风手上的鲜血混着雨水,一滴滴落在了他师兄的房间里,将那地面染成血红色。

白长安在码头的时候,也知道现在世道正乱,人如草芥,命不值钱。但在清风观里,师父教导他们都是让他们行正义事,走正义道。

这样的师弟竟然……杀了人。

白长安走到白起风面前,握住了对方的手,离得近了,血腥味股股扑来,令人恶心。他强忍着,拉着师弟看了圈:受伤了吗?

白起风不答,白长安又问:尸体在哪?

这话一出,连白长安自己都觉得悲哀。师弟犯下大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帮忙掩盖,而不是想了解事实真相。

但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师父知道了会如何抉择还不清楚,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师弟肯定会被抓去巡捕房。

那种地方如果没有钱财疏通,关于人命的案子定是一命赔一命的。

白起风将白长安带到了那具尸身面前,男尸脑袋上破了个大洞,已经没了气息。

现场竟然不只有一具尸体,而是两具。

白起风竟然一口气杀了两个人,白长安震惊极了。

待他确认过人确实死了以后,立刻转身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

白起风碰到他肩膀的时候,白长安猛地一抖,几乎要将人拍开来,但很快他便忍了下去,他回头,用沙哑的喉咙问白起风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仔细说起来,白起风是完全无辜的。自从白长安不许他去打地下擂台赛以后,他就没了收入。

再加白长安腿上受了伤没法去码头,观里渐渐揭不开锅。

白起风想要去后山打些野物回来开火,没想到就碰见有两个人在后山鬼鬼祟祟地碰面。

他本来没在意,蹲在草丛里割菇采笋,等他意识到不对时,那两个人已经动起手来,其中一个已经将另外一个男人勒死了。

白起风不欲多事,想要悄悄地走,不料那人警惕,竟然发现了他的行踪,追了上来,想要杀人灭口。

白起风哪里是束手就擒的人,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白起风反杀了那个男人。

而他杀了人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踉踉跄跄地去找师兄。

就像一个犯了大错害怕极了的孩子,除了去找师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底,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经历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更何况这是杀人的事。

雨下个不停,刺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白起风知道白长安这时候正恶心自己,可是他没办法。他颤抖着去握住了白起风的手:师兄,我害怕,怎么办……

白长安一把搂住自己的师弟,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明明这个师弟比他还要高了,对他来说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他说:不怕,师兄在呢。

而在后来的许多年,哪怕白起风已经杀了足够多的人,他再也不是那个因为手里沾了人命而瑟瑟发抖的少年。

午夜噩梦惊醒时,他第一反应本能喊出来想要找的那个人,还是他的师兄。

但是白长安不可能,也不会再继续待在他身边。

于是他只能摸出枕头下的枪,他的床旁再也不能睡任何的人。

这就是代价。

也是白起风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他的师兄是他的安心所在。

而此时此刻,白长安所做的事,则是帮忙将这两个人的衣服脱了,再埋进土里。

那些象征着身份的衣物,则被带到观里面烧掉。

烧毁的时候,白长安发现白起风将其中一件衣物里的文书掏了出来,在取暖的火盆里烘干。他忙着烧衣服,只来得提醒白起风看完以后烧干净。

后来他想,当时如果他去夺走白起风手里的东西,白起风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惊人的想法,也不会去顶替了其他人的身份,去争权夺势。

以至于白起风最后过世,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白起风,这是他的师弟。

只有他还记得,这个男人不是什么一方军阀看重的部下,能止小儿啼哭的凶将。

他只是他的师弟而已。

清理好尸体以后,有一场洗澡的戏份,拍摄的当天,钟昌明突然将改好的剧本交给了他们。

竟然加了一场师兄弟二人洗澡的戏码,当然,也不是单纯的洗澡,而是需要通过洗澡,让白长安洗去白起风身上的血渍,从而交代一个心境的转变。

谢时冶捏着剧本,看里面备注的动作戏份。

中景,(白长安在擦拭在白起风胸膛。)

近景,(白起风忍痛的表情,咬住自己的头发)

远景,(白起风抓住了白长安的手)

台词:师兄,你会不会怕我。

谢时冶心想,导演还有编剧,你们把一个洗澡的戏加这么多,两个男主表现得这么暧昧,你们真的觉得合理吗?

谢时冶拿着剧本,难以理解地问钟昌明:导演,你就直说了吧,我接的果然是一部男男同志电影吧。

钟昌明重重地咳了起来:胡说八道什么,白长安和白起风是兄弟情!他们都是直男!

编剧项进是个直男,谢时冶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的直男都怎么回事,编起剧来都这么基吗?在他们理解中的直男友谊和兄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他基眼看基?

钟昌明把傅煦叫了过来,傅煦才换好一身衣服,刚刚又是血又是水的,狼狈得厉害。

发套也湿透了,乱糟糟地跟小狗似的。

谢时冶捏着剧本,转过去看到就开始笑。傅煦见他笑了,自己也笑。只有化妆师很命苦,还要给傅煦换个头套。

傅煦就任由化妆师忙,自己捏着剧本,坐在凳子上跟钟昌明说话。

钟昌明慢悠悠地问:对新剧本有没什么意见。

傅煦将剧本翻了一遍:还行,意见不大。

钟昌明听了就说:那还是有意见咯。

傅煦慢条斯理地说:突然改剧本,开拍前才让人背词,还不能有点意见吗,老师。

钟昌明说不过他,只好道:一个小时背,够吧。

傅煦问谢时冶:你够吗?

谢时冶看了眼台词,其实他的台词并不是很多,主要还是傅煦的词:我够了。

傅煦嗯了声:那我也够。

谢时冶手指微微一蜷,心神又是微荡,很努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想了,一个小时的背词时间,即使是他说不够也说不过去。傅煦先问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难不成他说不够,傅煦还能跟着说那他也不够吗。

想到这里,谢时冶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说不够了。

等开拍的时候,傅煦的表现充分地说明了,他一个小时是够的。

傅煦的台词功底很好,情感到位,基本现场收音如果不是环境音太嘈杂,是直接能用的。

这方面谢时冶虽然差了点,但也表现得很不错。稍微调一下也能用,不至于用配音。

钟昌明不爱用配音,电影里配音容易出现不贴脸的问题,倒不如让演员加把劲,用原音。更何况许多国外的展想要参赛,都必须是用原音的。

他们俩身边有一盆兑好的热水,身上脱的只剩下一条裤子。傅煦的伤妆上好了,脖子上有道划伤,为了追求真实,又是新鲜的伤口,化妆师做得皮开肉绽,很是狰狞。

谢时冶将手巾浸入盆里湿透了,才捞出来拧开。傅煦叼着那截头发,唇是红的,发是黑的,齿是白的,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让谢时冶鼻息微微急促。

他将手巾按在了傅煦的肩膀上,细细擦拭。手巾的水珠顺着肩头滑落下来,漫过胸膛,正滑到了胸膛那一点上。

谢时冶余光里注意到了,那处因为敏感,又因为沾了水的凉意,慢慢在空气中挺了起来。

周围的声音好似都离他远去了,他陷入一个微微恍惚的境地里。

这时他听见傅煦问:师兄,你怕我吗?

这时候他该说,不怕。

鬼使神差地,他迎上了傅煦的双眼,呢喃道:我怕。

这是他的真心话,掩盖在白长安的角色下,是谢时冶的灵魂。

导演没有喊卡,摄影还在继续,片场一切寂静,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傅煦与谢时冶,白起风与白长安。

傅煦笑了,他湿润的手,温热的指腹按在了谢时冶的颊边,轻声说:不要怕。

他们说的都不是剧本台词,皆为临场发挥。

。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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