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起了一层淡淡的灰雾,
雾气逐渐变浓,遮蔽了视线,敌人的面孔慢慢在缭绕的烟雾中模糊了。
楚千寻皱起了眉头,这应该是冯婆婆的异能。
但是如今她们固守在土堡,敌人四散在周围,雾气遮挡了视线,只能对敌人有利。
“冯婆婆?”楚千寻侧过头,想让冯婆婆把雾气撤了。
她突然看见坐在墙头上的江小杰的身体四周,出现了数颗子弹。
江小杰闪身回避,但那些子弹紧紧追着他,纵横交错着贯穿了江小杰的身体。
江小杰惨叫一声,浑身流着鲜血从墙头上坠落下来。
楚千寻心中一紧,拔足向他掉落的方向冲去。
在这个时刻,一股危险的气流迎面而来,楚千寻反应极快,闪身避开,一道透明的光线贴着她的头皮扫过,切断了楚千寻数根头发,向着墙上的叶裴天划去。
“快闪开!”楚千寻大喊一声。
喊声未落,叶裴天已被那道看不见的光线一分为二,从墙上掉落了下来。
漫天的血雨遮蔽了楚千寻头顶的天空。
叶裴天的尸体分成两段,掉落在楚千寻的眼前。
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天空,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痕迹。
一股莫名的绞痛从胸口传来,楚千寻推着他一动不动的身躯:“裴天?叶裴天!你醒醒,你不是不会死的吗?”
不对,她突然醒悟过来,这不对劲!
危险的直觉从心底传来,破开了脑中纷乱一片的情绪。
楚千寻猛然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一片清明。
根本没有浓雾也没有什么血雨。
对面的江远山刚刚沉下脸,他身边的乐和安正用怨毒的眼神看过来。
时间可能只过去零点几秒,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楚千寻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中。
敌人中有精神系异能的圣徒存在。他的异能可以使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他控制的梦境。
楚千寻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个干瘦苍白的男人缩在人群后,阴恻恻地露出半张脸。
看到楚千寻的目光清醒地看向他,没有受到控制,那个人明显大吃一惊,慌乱地向着人后缩了回去。
就是这个男人,要先干掉他。楚千寻心中杀意大起。
几乎和梦中的情形一样,空气中传来隐隐一些难以察觉地气流流动。
楚千寻双臂一振,琥珀色的刀刃嗡地一声,架住了袭到身前的一条看不见的光线,
刀刃上响起刺耳尖锐地摩擦声,楚千寻的双手稳稳握住刀柄,抵挡住来至敌人的偷袭。
乐和安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的异能是能够发出看不见的锐利光线。
对上魔物的时候,这道光线时常不能一下切开魔物坚硬的外壳,不够实用。
但用于偷袭自己的同类,却无往不利。
之前他们暗害唐倦的时候,施德明和其他一些人想要加以援手,就是被这道光线腰斩了。
想不到此刻,他配合着队伍里能够控制梦境的精神系圣徒偷袭这个女人,竟然还没有成功。
“老爸,老爸,你别死!”楚千寻身后的江小杰紧闭着双眼,双手捂住脑袋发出痛苦地喊声。
楚千寻跃上高墙,一脚把江小杰踢进堡垒内部。
江小杰从高墙上摔到地上,一时吃痛,睁开了眼,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叶裴天为了围护非战斗人员临时筑造起这座堡垒,楚千寻回头看了一下堡垒内部的情况。
堡垒内所有一阶的人都深陷噩梦之中,他们神情痛苦,显然无法自行从噩梦中挣脱。
唐倦虽然身负重伤,却已经自行醒了过来,他勉强引出一点火焰,烫醒了在他身边的高燕。
楚千寻脚下突然一阵晃动,她心中一惊,抬头向站在高墙另一端的叶裴天看去。
叶裴天的周身扬起漫天黄沙,他紧闭着双眼,脚下黄土夯实的城墙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叶裴天。你醒醒,叶裴天!”楚千寻喊他。
叶裴天猛然睁开双眼,双目齐齐流下泪来,那还未完全清醒的双眸中一片心如死灰地悲凉。
“清醒一点,只是敌人控制了你的梦境。”楚千寻来到他身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
叶裴天眼中的焦距渐渐汇聚到楚千寻的脸上,胸膛隐隐起伏,眼圈赤红。
他刷地转过脸,看向墙下的敌人,双目中汇聚起狂怒的惊涛骇浪。
“你竟敢让我看这个!”
叶裴天伸出一只手掌,凌空一抓,
大地突然开始震动,
江远山等人发现脚下的土地在一瞬间变得松软,土地正在分解为黄沙,所有人的双脚都向着沙内陷落。
“怎么回事?土地都沙化了。”
“快,快离开这里。”
敌人慌乱起来,四散着从沙化的土地上逃离。
“我,我的脚陷进去了,谁来拉我一把,拉我一把。”一个瘦弱苍白的男人在沙丘的中心慌张地喊了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所有想要救援的同伴都无法靠近。
黄沙遮天蔽月,悬转在他四周。
“不,救我,饶命。”
那人想要大喊,黄沙却灌入了他张大的口中,让他无法发出叫声。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暴虐的黄沙抓住了那个男人,像茧一样厚厚裹住他的身躯。
初始还看得见那个男人的手脚在沙中挣扎,随着空中那厚厚沙尘地高速旋转,沙茧中渗出一道道血流。
沙暴的核心逐渐不再有动静,那个血淋淋的沙茧慢慢从空中掉落,被大地吞没。
暴虐的沙尘散开,昏暗的天空重归宁静,
黄色的大地上,平滑无波,只有一些细小的沙粒在微微流动。
一个男人站在高高的沙墙之上,背着光,冷漠地望眼前的土地。
这一片平静的黄沙之下,刚刚被他活生生掩埋进了一具血淋淋的身躯。
所有的敌人都在这份恐怖的能力下心生寒意,产生了退缩之意。
“有话好说,别这样。”江远山退在沙地边缘,“我们离开就是。”
“这是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冰冷的女音从人群后响起。
严雪的声音,她的人没有出现,想必是藏身在某处,正举着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这里。
“雪儿,你来了,太好了。”江鸿才高兴起来,“快帮帮我们。我们好不容易要得到三阶魔物的魔种,却被这个楚千寻抢走了。”
三发子弹从树林中射出,呈现三角状分布,直扑楚千寻而来。
楚千寻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向着敌阵奔去,她身如魅影,左绕右拐,三颗子弹在空中拐弯,如附骨之疽紧随其后。
狂奔中的楚千寻双刀向后一架格开两发子弹,她伸手一抓,从人群中抓出江鸿才,挡在自己身前,余下的那颗子弹急刹车般停住了,停在江鸿才胸前,急速旋转着。
另外两颗子弹调头回来,远远停在空中。
楚千寻手中的长刃已经架上了江鸿才的脖颈。
“雪儿,雪儿,小心,是我,是我。”江鸿才惊恐地叫喊起来。
“楚小姐,手下留情。”江远山陪着笑脸,开口求情,“楚小姐你看,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都是些小误会,何必搞到如此?还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放过犬子。”
江远山心中暗恨,他们谋划已久,打算利用唐倦得到珍贵的高阶魔种后,就除掉那个不识时务的唐倦。
本来一切顺利,谁知基地里突然来了几位异常强大的圣徒。
江远山小心观察了数日,见楚千寻几人和唐倦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些矛盾。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不惜送出了珍贵的武器,以求拉拢他们领头的楚千寻。
如今,楚千寻不但坏了他们的好事,甚至还用他送的武器,架在了他儿子的脖子上。
“放开他,不然我必取你一命。”严雪端着枪,从黑暗中现出身来,她冷冷的目光透过冰蓝的护目镜,带着浓厚的杀意。
“严雪。”唐倦在高燕的搀扶下上了高墙。
“倦哥?”严雪诧异了一下,“你怎么在那里,怎么伤得这么重?这些人劫持了你?”
唐倦不说话,他带着一身的伤沉默地注视着严雪,
严雪的眼珠晃了晃,退了一步,把视线转向了江远山:“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雪儿,回去伯父再和你解释,如今大敌当前,我们一家人先一致对外。”江远山开口。
悬停在空中不住旋转的子弹掉落了,严雪转过枪头,对准了江远山。
“难怪你们要将我调离在外围,原来是想背着我,干这种龌蹉事。”
“雪儿,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把枪对准我父亲?”江鸿才急了,“我才是你男朋友,你居然为了唐倦,把枪对着我的父亲?”
严雪摘下护目镜,摔在地上,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红了起来。
但她的双手却稳稳端着枪,背向唐倦,一步步退了过去,最终站到了唐倦身前。
“严雪,你……”唐倦闭了一下眼,“你只要两不相帮即可,不必做到如此。”
“倦哥,他们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严雪端着枪,高挑的背挺得笔直,“当时,鸿才和我差点就被魔物吃了,是你冲进校门,从魔物手中救了我们一命。”
楚千寻松开了手中的刀,把江鸿才推到一边,自己退回阵地。
她本来想一刀顺便宰了这个无耻又软弱的男人。不过在这样微妙的时刻,她不想由自己激化严雪这个不定因素的情绪,导致她倒向敌人那一边。
“雪儿,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开我。”江鸿才迅速躲到父亲身后,又露出脸来,伸手指着严雪道,“我异能不强,比不上你,所以你早就看不起我了,你……你看上了这个唐倦对不对?”
严雪目光一冷,枪头调转,直指江鸿才。
江鸿才软了下来,摆出一副深情款款地模样:“雪儿,你不能这样抛弃我。我们两之间的一切,你都忘了吗?我对你向来千依百顺,万般呵护,你的心真的这么狠,难道就一点不不记得我的好?”
“我原以为你只是软弱一点,无能一点。这都没事,你软弱,我可以强一些。你无能,我可以多做一些。”严雪咬住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我错了,你和你的父亲,不仅是无能,更是无耻!”
“我来的路上,看见数位自己兄弟的尸体,是谁干的!是不是你!”
“不,不是我。”江鸿才急忙否认,他慌乱地瞟了乐和安一眼。
那些身体被截断而死的人,很明显是出于乐和安异能的手笔。
砰地一声枪响。
乐和安转身就跑,但最终没有躲过严雪子弹的追踪。
他身中了一枪,在地上滚了一滚,被同伴护卫着一路向远处仓皇逃去。
江远山和江鸿才等人,眼见乐和安跑了,也慌乱着纷纷撤退。
“对不起,倦哥。”严雪垂下手中的枪,“我和他好了一场,始终下不了手。等将来,你的伤好了,亲自报仇,我绝不拦着你。”
天色渐晚,残阳如血。
经过一日艰险战斗的众人,找到一隐蔽的屋子歇脚。
冯婆婆沉默着为大家准备晚饭,她面色恹恹,显然那个精神系异能者给她带来了不好的回忆。
“今天太险了。”戚永春心有余悸地说,“想不到还会有这种异能。我梦见魔种降临那一日的情形了,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我也是。太可怕了。明明坐在那里,就做起梦来,我梦见自己被我男朋友吃了。心里一直觉得不对劲,但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高燕摸着胸口。
唐倦披着外套,坐在火堆边:“他那个异能对付怪物的时候没什么用,但对上人类简直防不胜防,除非异能远远超过他,否则只要中了招,基本自己摆脱不了。他总能用你心里最在乎的人,勾起你最深的恐惧。”
江小杰眼圈红了:“我梦见我死鬼老爹了,他平日里不是个什么好父亲,但那个时候不知那根弦突然断了,竟然会懂得把我推出去。”
楚千寻正好坐在叶裴天的身边,她回想起叶裴天从梦中醒来的模样,简直有了点当年黄沙帝王的影子,他如今二阶,按道理不至于陷得那么深,应该能够自己从梦中摆脱才对。
“你梦见什么了?”楚千寻问。
噼啪的火星迸裂着,
叶裴天的面孔在火堆的照映下忽明忽暗,他沉默了许久。
直到楚千寻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
身边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看见你死了,死在我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