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立凯和他的学生们在剑桥待了整整两周。在此期间,林知夏参观了许多实验室。她见到了一位非常厉害的教授,这名教授的研究领域包括理论物理、天文学、量子理论、计算物理学、应用数学、分子医学等等。他们在“量子计算”领域的研究,同样位列世界顶尖水平。
那位教授的学生们各有自己的主攻方向。林知夏和他们聊天,又收获了很多新想法。她渐渐从“发不出论文”的焦虑中解脱了。这时候,她再回想去年十月份交给谷老师的那一份论文草稿,她找到了很多不完善的地方。虽然,她的框架没问题,但是,论文的选题太大,需要填充的内容太多,她一口吃不成胖子,应该把问题进一步细化。
谭千澈就做得很好。他擅长找到准确的切入点。
林知夏决定把谭千澈的所有论文都看一遍。
这一趟学术交流之旅还没结束,林知夏就觉得自己收获颇丰。她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然而,谭千澈经常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林知夏以为他水土不服。
某一天下午,林知夏偷听到了学长们的谈话,这才知道了谭千澈的生平经历。谭千澈的初恋原本和他约好一起上北大,却在高二那年把他甩了,直接出国留学,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对此,杨术文评价道:“谭千澈是个可怜人。哎,要我说啊,他的人生经历太像pua教程了,pua教程就是让一个男的假装被前女友伤害了,被社会戕害了,让别人来感化他,诱导别人自我奉献、自我牺牲……”
林知夏将杨术文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
她严谨地问道:“pua和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有关吗?”
杨术文是“pua理论”的资深研究者。他之所以学习pua理论,就是为了调整自己的心理压力,适应自己常年被林知夏打压的现实。
当林知夏提起“pua”,杨术文顾忌她的年龄,不敢细谈,只说:“哎,这个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
他一边讲话,一边跑远。
林知夏若有所思。
离开剑桥的前一天,林知夏特意去了一趟剑桥大学的“三一学院”。
林知夏听江逾白说过,他想去三一学院念书。于是,林知夏绕路去了一趟学院门口,拍下了许多照片。
三一学院的附近,有一家名为“heffers”的书店。据说,这家书店有一百三十多年的历史,第一任主人名叫williaheffer,书店的名字源于那位主人的姓氏。
林知夏在这家书店里挑了两本书,当作送给江逾白的礼物。每本书的价格都在十五英镑左右,共计三十多英镑,折算成人民币大概是三百多元。但她一点都不心疼,她愿意为花钱。
“heffers”书店提供一种像纸袋一样的包装袋,袋子上印着一个红色圆圈,圈内写有剑桥的英文名。林知夏用这个纸袋装好书册,附赠一张祝福贺卡,卡片上写着:江逾白,祝你一切顺利。
今年五月份以来,林知夏和江逾白的联系减少了很多。
前段时间,林知夏一直醉心学术,满脑子都是量子理论和各种算法,没时间想念江逾白。欧洲的学术访问结束之后,正值八月下旬,江逾白的生日快到了,林知夏给江逾白打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江逾白,你暑假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时间出来玩?”
八月酷暑难熬,夜间的风是闷热的。
林知夏站在寝室的走廊上,面朝一扇半开的窗户。她扶着窗台,望着月亮,等了好几秒钟,才听见江逾白说:“明天见吗?”
林知夏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
他在委屈什么?
林知夏对他温声软语:“好的好的,我们明天见吧。今年暑假,我去了美国、英国、德国,我在每个地方都给你买了纪念品,我一直在想你。”
她说,我一直在想你。
江逾白知道,这种想念代表了朋友之间的真挚友情。
就像元稹思念白居易,写下了“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的名句,就像俞伯牙思念钟子期,产生了“高山流水”这一段千古佳话。
江逾白礼尚往来地回应道:“我和你一样。”
林知夏问他:“你也买了纪念品吗?”
他低声回答:“我也在想你。”
江逾白很少会坦率地表达他的情绪。
林知夏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和江逾白之间的谈话就像一场拉锯战——当他变得坦白而直接,她反而开始忐忑羞怯,无法再像平常一样有话直说了。
江逾白和林知夏约好了,明天早晨八点在林知夏的学校门口见面。
今年暑假,江逾白没回省城。他一直待在北京,准备今年下半年的剑桥大学入学面试。林知夏出国之后,与国内存在时差,她和江逾白各自都有事情要忙,总是没时间进行qq视频聊天。
八月三十号早晨八点,他们两人终于见面。
江逾白提前十分钟抵达。他稍微等了一会儿,就听见林知夏喊他:“江江江江逾白!”
她很久没用过这个称谓。
他心弦一动,转身看她。
她递给他一个手提袋:“我送你的礼物,十五岁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几个月不见,林知夏又长高了一些。她抬头看着他,在他眼中窥见自己的倒影,她轻声提醒他:“你不拆礼物吗?”
江逾白打开袋子,看见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大学经济学手册,另一本是硬科幻,讲述了人工智能时代的机器人变革。他还找到了一盒德国新天鹅城堡的3d拼图,两张美国洛杉矶的城市明信片,以及一只“瓶装船”工艺品——透明的酒瓶内,装着一艘精致的小船,洁白的船帆上印着“江逾白勇往直前”七个字。
“这是江逾白和林知夏的小船,今年寒假,我亲手做的。”林知夏解释道。
江逾白说了一声“谢谢”。他左手拎着袋子,右手伸向旁边,下意识地想牵住她的手腕。她并未避开他,也没察觉他的意图,当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他瞬间恢复了理智,把作孽的右手背到了身后。
他左手攥着手提袋的尼龙绳,右手的指尖扣在掌中,没听清林知夏在说什么话。
今年五月到八月,林知夏忙于学业,无意中冷落了他。他原先以为自己不会很在意,然而事实却是,他在意了整整三个月。
他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他不是傻子,那可能不是友情。
他蓦地停下脚步。
林知夏回头看他:“江逾白?”
林知夏完全没留意江逾白“想牵她又不敢牵”的小动作。她走到他的面前,兴致盎然道:“我刚才说到,我在剑桥的河边看见了好几只天鹅,雪白雪白的天鹅……你喜欢天鹅吗?”
江逾白的内心世界异常丰富,话却说得平静而简洁:“喜欢。”
“我也喜欢。”林知夏赞同道。
今天,江逾白和林知夏计划同游香山公园。江逾白把手提袋放进了车内,委托司机保管,然后,他和林知夏一起走进了香山公园的正门。
香山公园的树林茂盛,风景优美,还有许多别具一格的古代建筑,那些建筑物的名字都很好听,譬如“栖月山庄”、“梯云山馆”、“云巢亭”、“香雾窟”等等。
林知夏心情很好。她和江逾白讲起香山的历史,香山原本是一座皇家园林,山上的景点起名都比较讲究。林知夏还联想到了江逾白家里的各个区域,她问:“有人给你们家的游泳池、网球场、玫瑰园取名吗?”
江逾白如实说:“没听说过。”
林知夏哈哈一笑。
香山高达五百多米,林知夏爬山爬得很慢,她走走停停,到处观赏景色,见到松鼠也要指给江逾白看:“一只松鼠。”
江逾白正要走过去,林知夏又拉住他的衣服:“松鼠跑了。”
江逾白退回原地,林知夏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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