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江将最后一个零件装入行李箱中,随后又在终端中操作了一阵,对靠在门口的我说:“走吧,这一层已经可以结束了。”
我没有问她到底有哪些收获,即便她做出解说,我也无法真正理解,毕竟我的知识水平仅仅是一个大学生而已。近江会拿走自己需要的东西,利用它们做出成果,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我们回到升降梯,先后在地下二层和三层搜刮研究所中的财富。也许对素体生命来说,这些遗留下来的东西只是无足轻重的边角料,但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饕餮大餐吧,不过这仅仅是我的想法,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只有近江本人才清楚,不过她并不打算说明,也无法从她平静的表情瞧出端倪。
直到我们在第三层的某个房间找到进入安置安全系统核心的密室入口,也没有遭遇阻拦,仿佛敌人已经放弃了这片地带,也没有通过防御系统追查我们的行踪,真不明白敌人在做些什么,但是,如果它们没有撤离研究所,那就是正在将精力集中在某件事情上,顾不上理会我们。一想到敌人正在专注地做些什么,安静的氛围就显得愈加压抑起来。不过,只要重启安全系统核心,畀应该就可以监控这个研究所了,无论敌人打算做些什么,我们都可以有所心理准备。如果现在就一鼓作气突入下方层落,反而可能会跟隐匿起来的敌人擦身而过。
通过防护服的终端,即便没有安全网络。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联络,然而我们始终没能和走火他们联系上,让人有些在意。不清楚到底是他们不处于通信范围,还是因为研究所本身拥有切断非系统通信的功能。大家的任务都是重启安全系统核心。而且关于密室的情报都已经记录下来,但我们却没有在这里看到他们,也许他们落后了。不管怎样,我不可能在这里等待他们一起完成安全系统核心的重启,无论怎么想,就算他们遭遇不测,处于险境,也必须让畀控制研究所。才能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密室入口所在的房间不算起眼,内部也十分普通,表面上跟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从房间中的摆设和格局来看。大概是办公室,又或是暂时歇息的地方。总面积有一百多平方,这里的装置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用来研究的仪器,不过光从外表也无法判定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和近江分开两侧各自打量,尽管情报上说。这里存在密室入口,但初步查看,却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背后传来声音,我朝那边看去。原来近江用行李箱砸坏了一个镶嵌在墙上的罩子,随后将罩子中的仪器外壳捣毁。用数据线将仪器内部线路和观星者头盔接驳起来。不一会,房间中的照明开始闪烁不定。滋滋的声音如同幽灵的低语,我和近江两人的影子时隐时显,充满了空洞又阴森的气息。
啪,啪,啪――
一连串声音从房间外传来,我冲到门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视野的亮度变得黯淡下来,而这种阴暗正一步步接近我们,不一会,整个层落一片漆黑,只剩下我们所在的房间还亮着光。似乎是近江将本层的照明功能关闭了,或是触发了一些意外,不过,我没有对此琢磨太多。感性让我觉得此时的气氛不太正常,但理性告诉我,这里没有任何危险。
当我退回房间里时,滋滋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近江猛然扯断数据线。当我注意到她的异常时,身体已经行动起来,启动伪速掠来到她身边,将观星者头盔摘下甩了出去。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的直觉和行动十分及时,数据线冒起火花的同时,镶嵌在墙壁上的仪器和观星者头盔也冒起一股黑烟,在一片蓝色的电弧中焦化了。
“阿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让人产生不好的预感。
“这个层落的防御系统有隐藏的部分,我觉得那个隐藏的东西和安全系统核心有关,所以尝试进行破解,但在突破最后一层防火墙后,某个反击程式启动了。”近江解释到,摘下眼镜,眯起眼睛环视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小心点,那个反击程式有些奇怪,没有权限机能,我觉得它完全不可避开,无论是使用权限通过防火墙还是暴力破解防火墙,都会启动这个程式。”
“也就是说,无论莎隐藏了什么,她肯定没有权利接触这个安全系统核心?”我问到。
“是的,就算她是看守者也一样,就算知道密室在哪也没用,要进入密室并不需要钥匙。”近江的语气开始肯定起来,“因为,根本就没有钥匙。”
我和近江缓缓退出房间,来到一片漆黑的走廊,房间里的光亮再度闪烁了数下,在轻微的啪的一声中彻底熄灭。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我的脑海中浮现这样的想法,没有进行义体化改造的身体部分毛骨悚然,虽然没看见任何东西,但已经嗅到了从黑暗中散发出来的不详气息。我不再迟疑,抱起近江启动伪速掠朝升降梯奔跑。
虽然肉眼视野和视网膜屏幕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似乎除了黑暗之外,楼层中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变得格外死寂,但是启动连锁判定后,在黑白色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条条灰色的丝线从疑似密室之门的房间中蔓延出来。这些灰色丝线就如同脉络一样沿着墙体生长,明明是坚硬的构造体,也在它们经过的时候散发如同被灼烧般的屡屡烟气。当灰色丝线将整个房间包裹起来时,这个房间如同心脏般鼓动起来,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幻觉。因为我根本不能停下脚步去确认,在房间消失在连锁判定的视野范围中的一刻,那个房间似乎在融化,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不是在建筑中,而是在一个无比巨大的生命体的体内。
我抱着近江在升降梯门前停下来,按下开门键,紧接着又按了几下,然而升降梯没有任何反应。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必须打开这扇门,就算升降梯无法启动,也可以破坏升降梯后寻常出路。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催促我这么做。否则一旦被困死在这个楼层,近江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我不害怕自己会在这里死去,但是近江不能在这里死掉。我明白,能够让自己产生这般危险感觉的并不是素体生命的险境。而是统治局无数年来对安全系统核心的防护措施。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在统治局也许已经消失的如今,尚没听说过有谁能够控制安全系统了。就算山羊教团的成员中拥有来自研究所的内部人员,甚至是统治局的上层人员也没用,统治局用来维护安全系统的技术底蕴和危机防范很可能已经达到连他们都无法承受破解结果的地步。
我已经想起这种不详的气味来自于什么东西了。恶魔。而且是不同于之前所见过的恶魔。真是难以置信,明明视恶魔为大敌的统治局,却囚禁了一只无比强大的恶魔来守卫自己的安全系统。这只被当作最终保险的恶魔也许强大到连统治局都感到棘手的地步,才能确保其他人无法干涉安全系统的运作。而且。一旦释放这只恶魔,大概会将这里的安全系统核心也一起消灭。如此一来,入侵者的图谋将会完全破产。并要承担释放恶魔的结果。
莎一定明白这个安全系统核心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她所谓的重启安全系统,其实更应该说是重建安全系统――不管是谁,只要触发三十三区安全系统核心的最终防护,就能达成她的目的,将所有呆在研究所的生命,人也好、素体生命也好、不了解的外乡人也要,连同安全系统核心一起,一个不落地全部干掉。
这才是真正的大清洗,就算有一两个能够幸存下来,也无法阻止她完全掌控三十三区。而且,这也是她唯一不需要依靠统治局的支援,**消灭所有敌人和潜在敌人的方法。
我不清楚畀是否知道这一点,脑硬体无法判断,但从感性上我更趋向于她不知道。素体生命也许知道其中的奥秘,但他们需要研究所的其他机能来协助自己完成研究计划,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研究完成前彻底摧毁这个地区的安全系统核心。
莎、安全系统和素体生命三方的相互纠缠本该僵持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和正常世界的外来者接触后,所有事情都开始加速。莎对安全系统的解析、研究和修建最先得出结果,安全网络的重生把僵局打破。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上风的并不是貌似强大的安全系统,也不是拥有最强战力的素体生命,而是看似任何方面都不具备优势的莎。
尽管在阴谋的进行中需要一些运气,但毫无疑问,当我和近江进入研究所的时候,她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
脑硬体对这个推断的可能性标出百分之八十的高数值,其余也有“巧合”之类的推断,但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势必会得出这个阴谋论。尽管以阴谋论去看待莎的行为,但是我并没有丝毫懊悔或愤怒的情绪,并不是被脑硬体转化为数据清楚了,而是根本就没有产生。不管真相如何,我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而且,从头至尾都没有选择,不帮助莎的话,近江无法得到技术指导,而我们也不清楚该如何脱离统治局回到正常世界。
当前的情况十分危险,但并不是我一个人要面对这样的危险,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近江得到了许多好处,对研究命运石之门大有帮助,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转危为安,将近江带回正常世界。
如果事实的真相如我所想,那么。这个被当作最终保险的强大恶魔也一定有某些限制,这种限制让统治局能够在它破坏安全系统核心和杀死入侵者后不会进一步对地区造成大规模破坏。另一方面,如果这只恶魔强大到会让试图夺取或破坏安全系统核心的人吃足苦头的话,那就应该不拥有在它被唤醒后控制它的方法。而是存在一种类似“限时活动”的限制。
只要超过这个活动时间,这只恶魔就会自行消亡,这种消亡很可能是自爆类型,如此一来,就算入侵者能够在正常的对魔战中支持一段时间,但在恶魔自爆所产生的力量下也无法生还。
我们的任务已经到此为止了,只有在限定时间内脱出研究所才能将存活的可能性提高到最大。
如果素体生命知道这个安全系统核心的秘密,那么。在它们接管研究所后,应该会预备有退路。而且,有艾鲁卡和巫师的帮助,逃生的几率也会大得多。在最终防御已经启动的情况下。莽撞地冲回地面找出研究所的出口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相比起来,找到素体生命和艾鲁卡他们,利用他们的渠道逃离的成功率更大。
我带着近江后退十米,朝升降梯的大门挥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振荡冲击让大门发生变形和龟裂。但是这一击也让原本沉睡的安全警卫纷纷苏醒。大概是因为安全系统核心的防御系统被从研究所的系统中剥离出来,最大程度保证其隐秘性的缘故,这些安全警卫并没有在我触发最终防御的时候立即被唤醒。头顶上传来动静,走廊外也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已经处于冷却状态,我没有等待下去。直接挥起拳头砸向龟裂变形的电梯大门。
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大门处的豁口越来越大。当安全警卫的朦胧轮廓从天花板上露出时。近江先发制人地开火了。密集的火力一下子就摧毁了两台机械头颅,然而,走廊也在同一时间响起交火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密集,随即是一种硬脆的咯吱咯吱声,就像是在嚼碎鸡肉的骨头。这个楼层除了我和近江之外别无他人,那么,正在交火的双方除了安全警卫就是那只未见其面的恶魔了。在那些安全警卫进入我们所在的走廊前,如同脉络般的灰色丝线已经侵蚀到了连锁判定所能观测的范围。
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在这段时间中已经冷却完毕,但我没有使用,这把临界兵器的冷却时间相当长,在没有足够的空间发挥伪速掠效用的情况下,振荡冲击就是唯一抵御敌人,找出生路的保证。现在每一发的振荡冲击都必须用在关键的地方。我再一次竭尽全力撞向升降梯的大门,终于连带破碎的门板一起踉跄地跌了进去。
“阿江!”我朝门外大喊的同时,正在攻击另外几台安全警卫的近江也步步后退,进入升降梯中。当我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尝试控制升降梯,虽然没有观星者头盔的帮助,但她仍旧在几个呼吸后给出答复――她摇了摇头,表示这个升降梯的控制系统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出去!”我说。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摧毁升降机的地板,但这得离开攻击目标远一点儿。
当我们再次回到距离升降梯十米的地方,一群安全警卫列队进入走廊,在注意到它们的轮廓时,近江已经提起行李箱挡在身前,一阵密集的火力打进来,将近江打得向后滑动,直到我上前一步,将行李箱抵住。击中行李箱的弹片又反弹出去,在走廊中乱跳。视网膜屏幕勾勒出这些跳弹的轨迹,我用手臂扫开对近江存在威胁的弹片后,不理会安全警卫看似凶狠,但实际没有太大威胁的火力攻击,直接朝升降梯挥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
升降梯无法启动,也许是最终防御系统被启动的缘故,也许是被第一波振荡冲击破坏,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承受第二波振荡冲击后,升降梯已经接近报废,龟裂处不断迸裂更多的碎片。用来制造升降梯的构造体实在太坚固了,必须三发振荡冲击才能彻底摧毁,防御力已经位于我所见识过的素体生命的平均水准之上。
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冷却的时候,那种咀嚼骨头的诡异声音已经向走廊这边蔓延过来。连锁判定时刻监控着视野范围内的动静,凡是被灰色丝线覆盖的地方,安全警卫就会步履维艰,不管它们是站在地面上,还是跳上天花板和墙壁,都会被如同内脏般蠕动的立足处吸住,吞咽,最终消失陷入其中而消失。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就是它们的身体被破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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