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一出闹剧
一出闹剧。
这是胡文海在得知了全部情况之后，哭笑不得所下达的定义。谁也不会想到，陈副所长拿出来的条件，竟然不是601的条件，他甚至不能代表601在这次合作上面的态度。
谁又能想到，航工部的某些做法，反而扫清了胡文海与601合作的一切障碍。
航工部在601无疑是有影响力的，因此对601内部的很多事情都能及时的获知。像胡文海上门希望合作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没人通风报信。
在航工部内部，对这件事情也是分为两个部分的。
有人认为航工部不宜插手，让下面人自己运作就是。
而有的人，则认为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胡文海背景大、牵扯深，但航工部也不是要打倒他，只是要从他手里拿走一部分利益而已。
你用了我们航工部下属的601所的技术，等价交换，这不也符合改革开放的精神么？
何况，胡文海整了航工部盘子里的中航技，搞的航工部里不少人看他不顺眼。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想要给他一个教训，拿回点利息来。
别人怕他胡文海，航工部可不怕。无欲则刚嘛，我航工部又不求你胡文海什么，相反还有不小的利益冲突。
抓住机会坑了你，估计也就坑了。只要不影响到国家其它项目的运作，上面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带着这样的思想，航工部一些人就准备动用在601所里的影响力，打算坑胡文海一把。
而目标，瞄准的就是他手里最赚钱的，可谓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水锂电。
航工部的某些人，从一开始，打的就不是代理的主意，而是想要拿到技术授权。
代理水锂电的生意，毕竟还是要仰人鼻息。日子未必好过。但是这一条却可以用来以进为退，在低价大量代理谈判破裂的基础上，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技术授权那一张纸。
只要纸上签下了胡文海的名字。自然会有人出面组织生产水锂电出口，抢下胡文海手里最肥的一块肉。
也就是说，堂堂601所的副所长，竟然客串了一把骗子，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仔细想想。这事儿其实还真是可行。对，就是可行。
如果胡文海真的签了这一纸授权，难道航工部能忍住每年数亿美元的诱惑，不上水锂电的生产线？
最终，估计就是既成事实，认可了“独走”造成的这个结果。
数亿美元这样的大饼，肯定没人有勇气拒绝。而且双方原本关系就不怎么样，那撕破脸也就撕破脸了吧。
正是看透了航工部这样的心思，陈副所长才打定主意要出头做成这个事情。哪怕事后在601呆不下去了，请上面人把自己调到航工部其他单位。甚至就此进京也不是不可能。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简单的说，究其根本，事实上，说白了，可以肯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
这其实就是充满了国企风格的“狗屁倒灶”而已。
对此，胡文海真是太熟悉不过了。
航工部未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上航为了运十，硬踹了西飞与德国合作开发支线客机的机会。麦道组装坑了。一点也不吸取教训，回头竟然把所有的资料都一把火烧了。
历史上601作为航工部亲儿子，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少。说不上是601先天基因缺陷，还是航工部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总之官僚们一旦犯起蠢来。不仅永远学不会吸取教训，而且有的时候蠢的能让人觉得就是“一般人办不出这种事儿来”、“有点智商不能这么干”、“这人有没有常识”、“我们是活在一个世界吗”、“当今中国的主要矛盾，不是生产力与人民需求的矛盾，而是人民日益增长的智商，与万年不变的官僚智商之间的矛盾”的具体体现……
胆子贼大，但是做出来的事情。让人怀疑他是怎么长这么大人，还升官升到这样高位的。
无疑，航工部里某些人和陈副所长，就是这样的人。
“顾所！”陈副所长面上强自镇定，笑着说道：“您这话说的，601毕竟是航工部的下属，怎么能脱离航工部的工作指导呢。”
“601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在，航工部要是认601这个门，钱呢？”
顾所长一句话，就把陈副所给按了下去。是啊，说的再好听，你航工部给601的钱呢？
好处没多少，结果却惹了一身骚。顾所长只这一句话，顿时让人无言以对。
说理说不过，陈副所长干脆撕下了面具，哼道：“601接不接受航工部的指挥，这可不是601自己决定的事情。为了国家航空事业的发展，这是上级的指示，601不管理不理解，都是要执行的。没有航工部的点头，601就不能与新科公司进行合作！”
“哦，那就不合作好了。”
“哎？”
当顾所长冷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是胡文海，就连陈副所长也不由愣了起来。
之前还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顾所长，怎么一转眼就风平浪静，雨过天晴了？
却不想顾所长说完这句话，自顾自的就呵呵笑了起来：“说来胡总大概不知道，国防科工委最近正在准备在盛京成立一个新的航空航天研究所，编号501研究所。这个单位初期人员有限，所以我们601所的一位老领导，现在在国防科工委做副主任的叶主任专门打电话过来，希望601所能够发扬风格，支援一部分人员和设备、技术，帮一把、扶一程。601所对此，当然是乐于见到的了。”
陈副所长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601所名义上是要服从航工部的领导。
但是，航工部无论如何，没有理由阻止601所，与国防科工委体系的院所进行合作。甚至是一定程度的支援。
这也是其国家单位的性质决定的。
但是不用太犀利的眼光，谁都能看的出来这个新成立的501所，根本就是一件马甲。
别忘了，新科公司的前身。可不就是叫做501厂？这一巴掌，就像直接甩在了航工部的脸上一样。
你不让601所和新科合作，那我们就披个科工委的马甲，干脆把你们甩开！
这一手，真是太狠了。
陈副所长当即就变了脸色。瞪了半天眼睛，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陈副所长对601所与国防科工委的501所合作，有什么意见吗？”
“没……”
陈副所长艰难的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站在顾所长身后的人他知道，实际上601所里没有人不知道那位叶副主任的名字。
有他出面，这个合作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至少要反对，也得把航工部里那几个老人给请出来，分量才算是足够。
但是在针对胡文海这个事情上，本身这些人就是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意。想占便宜的这部分人。事情成了，他们沾光。不成，也别想拖人下水。
啪嗒一声，陈副主任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件事情没有做成，自己不可能调离601所，那接下来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如果他有一定的学术业务能力，那还好说，最多就是缩回去做自己的研究。可他做的是外联和后勤的工作，退都没有地方退啊！
悔不当初啊！自己怎么脑袋一热。就做了这样的事情呢？
说白了，习惯使然。不管胡文海取得了什么成就，但他的出身在那里，身份在那里。
你不是官。也不是有背景的人。下意识的，陈副所长这种人，就没有把胡文海放在一个足够重视的层次来面对。
这种官僚高人一等的潜意识，就是他做出这种愚蠢举动的内在原因吧。
胡文海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笑的看着他。蠢不是错，蠢而且还自不量力。这才是陈副所长悲剧的根本原因。
就算签了那一纸合同，航工部就没有想过，那根本就是一个坑。
见过捡钱的，见过捡骂的，胡文海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捡坑的……
收回自己的目光，胡文海只花了七秒钟就把陈副所长和航工部这些事情扔到了脑后。他振奋起来，兴致勃勃的向顾所长问道。
“这么说，新科公司可以和501所在战场监视无人机方面――哦，等等。”
胡文海低头沉思，目光突然亮了起来：“我刚才有了一个想法，顾所长，我们能不能在这款战场监视无人机的基础上，开发出一种模块化的设计。通过更换不同的传感器，使这种无人机平台，能够适应多种民用业务要求。比如说森林火灾监控，畜牧业开发，农业检测，水利检测，渔业资源探测等等方面。”
“我想，这方面的国际市场，应该不会太小吧？或许，我们可以出口一部分‘民用产品’到某些‘急需’它们的国家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黑科技
“上级的姓名、住址，我知道。下级的姓名、住址，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我们党的秘密，你们休想从我口里得到任何材料！”
胡文海强忍着，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偷偷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虽然这是一部1965年的老电影了，他也只是在闲暇时间，在一堆老电影里随便选了一部。但这些老电影一点也不会输给几十年后的任何一部国产、甚至是好莱坞电影。
说实话，说良心话，如果三十年后中国电影能有这份用心的水平，早就冲出中国走向世界了。哪怕没有特效，经典也永远都是经典，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世情的变幻而稍减魅力。
屏幕里，江姐和狱友们一一告别，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然后面带笑容的昂首挺胸。奔赴了法场。
当镜头里青山旋转、蓝天响起悲歌，胡文海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哗哗的流了出来。
“胡总！胡总！”
601所里有一个小小的放映厅，这是平常放映纪录影片或者试验记录的地方。不过当然。放映厅里也会准备一些电影，在放假的时候提供一些福利。
不过此时漆黑的放映室里只有胡文海一个人，伴随着放映机的光束投影在荧幕上，多少算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就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放映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冉妮探着头进来，嘴里不停的喊着。
胡文海连忙擦了擦已经从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假意清了清嗓子，这才站了起来。
“冉厂长，我在这里！”
“胡总，出事儿了！”冉妮焦急的喊道：“结构工程师和罗工两边掐起来了，你快来！”
“哦，我这就来。”胡文海用力的挤了挤眼睛，连忙抹黑向着放映厅的大门走去。
吐噜噜噜――
冉妮一脚踹下，一辆橘红色的摩托车就发动起来。
这是一辆雅马哈明星50摩托车。但从它车梁的铭牌上却清楚的写着四个“中国制造”的大字，分明是个贴牌货。
但即使是贴牌货，这个年月骑着一辆雅马哈摩托车在路上跑，那就相当于三十年后开一辆特斯拉电动跑车一样拉风，回头率几乎都是100%。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辆贴牌雅马哈明星50摩托车的国内生产商，不是别家，正是大名鼎鼎的黎明发动机厂――也就是军迷俗称的歌星厂了。
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辆雅马哈明星50摩托车。就是由中国生产航空发动机的工厂生产的。
最“黑科技”的，就是这辆摩托车不是通过链条传动，而是通过一根传动轴传动……
传动轴……
胡文海第一眼看到这玩意的时候，几乎就是跪了。
一般这种发动机用传动轴输出动力的技术。都是用在“太子”、“哈雷”或者三轮摩托车这种重型“拉轰”的摩托车上的。
然而明星50这车，它实际是个像木兰踏板一样的女士摩托车。几乎从来没有这种小型摩托车上，会使用轴传动的。
只能说，这真是个神奇的年代，神奇的商业模式，和神奇的产品了。
实际上沈飞这几个企业在商业化上也算是披荆斩棘了。造摩托车这种副业还好，松陵机械厂不也还造过客车。后来沈飞还更奇葩的卖过菜刀和地板，算是想尽了办法的去找钱。
说实话这要不是缺钱缺的厉害了，沈飞舒舒服服的把飞机造好了不成？何苦搞这么多有的没的。
从这一根传动轴上就能看的出来，中国不是没有好技术，而是没有把技术变成资本的思路和资本。
守着金山，往往却靠着出口原材料和农产品、手工、轻工品赚钱，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胡文海心里这些感慨一闪即逝，跨上了摩托车的后车座，扶着后面的货架，轻轻拍了拍前面冉妮的肩膀。
“坐稳了啊，胡总。”冉妮爽朗的一笑，扭动把手轰开油门，摩托车蹭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601所内的一间小楼，楼前挂着一道油漆还没风干的牌匾，上面写着“国防科工委501航空航天研究所”的字样。然而从周围进出的人脸上，轻易的可以从他们的目光中看的出来，这不过是一道挂羊头卖狗肉的送分题而已。
对，什么501研究所，不过是国防科工委给601所披的一层皮罢了。
至于说航工部的压力？他们现在还自顾不暇呢。搞出“独走”这种事情来，他们内部恐怕有的扯皮了。
嘛，反正航工部多数时候做的都是这个工作，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胡文海现在也不想管他们上面是怎么扯皮，只要不耽误他手上这个无人机研发的项目就行。
为了确保“针眼”无人机的研发进度顺利，这段时间他甚至吃住都是呆在601所里，就是为了随时解决各种技术问题。
比如说机身使用的铁氧体吸波涂层，这东西放到八十年代妥妥的就是黑科技，美国人秘而不宣的秘密武器。但是放到三十年后，铁氧体吸波材料，早就广泛的应用到各种民用、军用领域――阿里巴巴上两块钱一片，真不知道便宜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起来这东西胡文海真是一点也不陌生，在手机设计中铁氧体吸波材料被广泛的应用在天线、电池无线充电等方面。根本就是烂大街的白菜技术。
只要根据吸波频段对铁氧体的涂层技术指标进行相应改变，就可以从吸收特定电磁波，转变成吸收某种雷达波了。
这对搞电池和手机起家的胡文海来说，真是一点难度也没有。
至于机械设计和飞机各子系统配置。这方面601做的那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完全不用胡总操心。
所以现在进度最慢的，不是别的，竟然就是他亲自负责的电子系统。
航电和网络这两块，可以说是目前研发的老大难方向。历史上。601要直到1986年和美国人合作搞“和平典范”计划，这才对电传飞控有了直观的认识。
也就是从美国人那里学到了把著名的b总线应用到歼八ii战斗机上，601才算是接触到了三代机航电的门路。
可是1985年的当下，和平典范计划还没有开始，当然601也就说不上对电传飞控和网络系统有什么认识。这两块的研究任务，也只能放到了胡文海的肩上。
不过好在，胡文海在入股思科这段时间里，凭借大股东的身份获得了大量的网络基础技术资料，也包括了pc104这种工控总线技术。
虽然是工业上应用的数据总线技术，但是暂时用在无人机上。倒也还算是能对付着。
只不过整个601所里，除了胡文海、冉妮和罗西三个人，这方面就再没有能帮上手的了。电路和网络这两部分，可以说是无人机的核心战斗力，胡文海也不得不亲力亲为。
这不是，他刚刚忙里偷闲看了场电影，没看完就被冉妮给抓了回去。
“又是哪里出问题了？”胡文海顾不得穿上白大褂，直接走进了机房里，看到了正在满头大汗和人吵架的罗西。
“我需要更大的空间，你们结构上必须调整！”罗西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休息了。红着眼睛、鸟巢式的头发，几乎是要愤怒的喊出来。
“屁，是个人都说自己需要更大的空间，我们做结构的会变戏法。给你变出空间来？”另一个一脸疲倦的工程师，以同样的音量吼了回去。
“胡总来了！”
看到胡文海走进来，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就连罗西也叫的非常顺口，这段时间他和胡文海一起工作下来，已经被他的能力所折服了。喊这一声胡总，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什么情况？”胡文海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
“无人机本身空间就小，各子系统空间都是划定好的，现在罗工却跟我说要更大的空间！”负责结构的工程师一脸怨怼，显然双方矛盾不是一天的事情了。
“我也是没办法，晶闸管滤波、散热设备就是那么大，现在东西都凑在一起，干扰和过热问题已经影响系统稳定性能了！”
罗西双手一摊，无奈道：“不给我更大的空间，这活我是干不了了，到时候项目没有完成，可不能怨我。”
“设计飞机要是这么容易，干脆随便找个电工不就得了？”结构工程师反唇相讥。
“那你倒是找个能搞定的电工来？”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显然让双方的脾气都不太好。
“好了，好了。”胡文海连忙伸手把俩人拉开了点，皱眉想了想，问道：“现在的问题，就是结构上拿不出更多的空间，电力电路上空间小了排不开？”
“对，晶闸管的体积和发热太大了！”罗西趁机倒苦水：“为了散热，甚至不得不添加一块专门用来排风的风扇，再加上冷空气进出通道，这活真是没法干了！”
胡文海叹了口气，点点头：“看来，咱们得找个有芯片制造能力的实验室，亲自生产几块芯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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