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如发丝的雷光蔓延在竹林中,密密麻麻的法则灵韵交织成一张纯粹的雷网。
“追得好快。”李静珣有些无奈,但还是收起心思,打算趁众人未到之前赶紧离开。
竹林中,大竹熊抬起头:“李静珣?”他露出沉思之色,这名字有些熟啊,貌似听人说过。
这竹熊前世乃上古灭妖大战时的一位妖王。后来因为某位玄圣的怜悯,在百年前复生。唯一可惜的是,他伴生的灵竹仙米被人吃掉。当然,那人之后作出补偿,并不比区区阴阳竹米要差。
“她好像跟他关系不错。”竹熊想明白后,熊爪在大地上狠狠一拍:“哪里来的野仙,居然敢来我们家竹林捣乱。”
他这一动手,阴阳之气掀翻雷网,将太霄宫布下的天罗地网戳出一个窟窿,李静洵顺势借助破绽离开。
“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姬飞晨暗中观望,见李静洵离开竹林后,继续隐在一旁。
这竹熊的确跟他有缘,可是以竹熊作为契约灵兽,会不会引来本尊的迁怒?
面对自己那本尊,姬飞晨真有几分无法下手的无力感。倒不单纯是畏惧,更有几分亏欠和头痛。
玄圣不死不灭,根本弄不死,无法以武力让其屈服。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那就是纠缠终生的麻烦。如今在教主和龙王的调停下,两人总算没有直接撕破脸,惹怒玄圣毁天灭地,用一些禁忌手段。
可毕竟是从人家那里来的,尤其是这竹熊,更是因为玄圣一念怜悯而复活,让姬飞晨天然矮了一头。
“甚至我昔日服用的阴阳竹米,也是因为他而来的。”
当然,这是被扭曲之后的历史。是故意将这部分有关竹熊的因果收束到荡魔玄圣身上。
有人说,历史就是一张随意涂抹的画卷。只要是个玄圣道君,都能在原本空白的历史涂抹自己的色彩。这就是所谓的“收束历史”。然而时光之道神秘莫测,又是宇宙最根本的基石,根本不容旁人随便修改。
历史无法改变,几乎是铭刻在宇宙核心的铁律。
因此,道君玄圣们的收束历史,都是在不改变最终结果的情况下,将所谓的“因”收拢到自己手中。
就算没有玄圣的那一线怜悯,妖王陨落之后也会在自然力量的作用下化作山峰,孕育新的竹熊和灵米。而姬飞晨服用灵米,从魔门转变为炼气士也已经成为定局,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昔日黄庭道君的棋盘没有被打翻,天地同样会孕育天地棋盘,然后因为种种巧合落入极北之地。
以自身力量替换天道自然之力,这种是某种意义上的合道。掌控的历史越多,或许也越接近道君。然而对玄圣而言,他宁可不收拢“竹熊”相关的历史。
正因为自己间接促成阴阳竹米,所以才能让姬飞晨从魔门离开,导致眼下的局面。
至少,在天道的认知中,是玄圣“主动”培养姬飞晨。
……
竹熊放走李静洵,很快三位太霄宫地仙出现在竹林。
还没等气势汹汹的三人问话,竹熊再度把胖胖的熊爪子一拍地面,先声夺人:“你们这些仙人,又打算抓捕我们竹熊一族吗!告诉你们,就算死,我们也不会屈服你们,被你们抓去当宠物的!”
“嗯?”三仙神色茫然,只见竹熊将所有小竹熊保护起来后,手中多出一根清净仙竹,满脸戒备打量众人。
“咳咳……”一位地仙开口:“我们乃太霄宫有道仙真,没工夫拉你去做坐骑。”
而且竹熊这肥胖的身子,也不适合骑啊!
“弟弟,这是在做什么?”远处有另一只雌性竹熊跑来。这母熊修为更高一些,是人仙巅峰,参悟先天阴阳二气的灵兽,距离地仙只差一步之遥。
她一回来,竹熊眼前一亮,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大姐,赶紧去通知陛下。就说玄门太霄宫打算攻击妖族,彻底覆灭我竹熊一脉!”
“阁下别乱说。”涉及妖族,牵扯两族外交,那可不是随便说笑的。太霄宫三人不敢拖延,赶紧解释自己的来意。
“抓人?李静洵?”母熊作为当今玄正洲竹熊一脉的族长,自然听说过李静洵的名头。
好吧,当今天下,竹熊除却姬飞晨照顾过的竹熊外,唯有这只母熊、海外的一位竹熊散仙以及荡魔玄圣身边那些竹熊。所有竹熊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只。这是玄正洲的总量,而放眼整个三十三州,有很多大洲并没有竹熊这类生物。细细一算,整个太极界的竹熊只有三位数。
“李静洵的抓捕通告我也见过,不过这跟我们何干?难道她在这里吗?”
“的确,她刚才出现在这里。”
“那三位是怀疑我弟弟暗中放跑她?”
有可能。
三位地仙心中腹议,但最终没敢撕破脸。
这段时间抓捕李静洵很麻烦,虽然老一辈的人因为昔日天魔女的关系,对李静洵报以怀疑和戒备。但小一辈中,跟李静洵关系不错的人比比皆是。众人深信李静洵的为人,非但没有抓捕李静洵,反而在后面拖后腿。就连一向以公正自居的太霄宫中也有两个态度。陈洛、吴河拿出太霄宫的规矩,非要在找到证据之后才进行真正的定罪。目前所谓的抓人,仅仅是带回去软禁,作为流程中的审讯。而即便如此,太霄宫抓人也频频失利。不是今天碰到某位仙人炼法,就是闯入某位大神的神域。
别忘了,李静洵身上还有神职。真闹大了,还会惹来神道的过问。
所以,太霄宫必须在不惊扰诸人的情况下,快速将李静洵捉拿,并且找到相应证据定罪。
见竹熊们的态度,三仙默默离去,继续寻觅李静洵的踪迹。
他们离开后,母熊问身边的大竹熊:“丰弟,你认识那个叫做李静洵的女仙?”
“不认识,但她跟清泓仙人认识,所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蒙丰并不知道姬飞晨的真正身份。但是曾经在九赫山居住,和涂山交好的阴阳道炼气士可不多。只不过蒙丰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清泓道人明明认识陈娘娘,却在云霄仙府开府之际,假装和陈娘娘第一次认识?
但人死为大,蒙丰自然不好继续追究。而且他也懒得跟外人去讨论自家的疑虑。
“这位可是熊山夫人?”姬飞晨缓缓现身。他这次所来的形象并非人修,而是商羊神鸟的模样。在竹熊们看来,这人形的禽鸟身边环绕茫茫水汽,分明是神禽真流。
“你是……”
“我奉陛下之名,来找你们帮一个忙。”
对于自己的契约灵兽,姬飞晨并没太大兴趣。如果他愿意,大可以将玄冥神龙或者玄冥凤凰做成盔甲。
走过来后,他目光落在母熊身边的一只黑白滚滚上:“陛下想要促使人妖和睦,需要从你们这里讨要一个孩子作为‘和平大使’。”
当日若非涂山出手相助,熊山夫人恐怕早就死了。
她自然乐意相助涂山,但拿自己的孩子……
“陛下要我的孩子做什么?”
“放心,陛下没坏心,仅仅是一个尝试。”
姬飞晨赶紧解释“人妖契约”的想法:“这种事情如果做好,那么竹熊一脉就是连接人妖两族的纽带。”
的确,这件事运作好,对竹熊一脉很有好处。
“但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凡人喜欢你们。你们这些年在凡间的作法,涂——陛下都看在眼中。比起骄傲的九命猫或者单纯的天狗,你们竹熊更适合。”
……
李静洵从竹林离开,没走多远便马上展开道德玉书,一重玄牝门户徐徐升起。
阴阳造化之力自发弥漫,李静洵背后隐约浮现一重神影,将面前的天魔秘境震碎:“彤管?”
“好敏锐的灵觉!”穿着青羽仙衣的彤管站在一颗古木的树梢:“难怪能从道德宗内逃走。不过今天碰到我,那么就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彤管手一扬,太清剑气如天河倾斜而下。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仿佛璀璨无垠的星空世界!
李静洵退后几步,连忙运转道德玉书,有一面银光闪闪的宝镜升起,照出彤管的种种功法痕迹。
“真是太上仙法吗?”
“当然,我本来就是太上宫的弟子。”彤管笑声不断,施展太上一脉的诸多仙术和李静洵交手。
二女难分轩轾,李静洵被彤管死死拖住。
蓦地,天地水三元玄气蔓延,地官和水官法相同时出现,不约而同夹击彤管两侧,而杜越本人则冲向李静洵,反手一击“太元法印”震碎李静洵背后的玄牝门户。
彤管清然一笑,手中朱颜笛飞快刺出,一道道银芒寒星反射向两尊灵官法相。而袖袍中扬出太上令,化作仙光打向李静洵。
杜越不慌不忙,身后第三尊天官法相手持如意现身,紫气腾空,轻轻松松挡住彤管的攻击。而他本尊的太元印引来一缕太元道尊的法力,演化琼楼玉宇镇住李静洵。
李静洵正防备杜越的攻击,被太上令打在肩头,体内太上法力消散一空。随后硬吃了杜越一击“太元法印”,体内道基被澎湃的三元法力吞没,整个人口喷鲜血,飞跌出去。
“噗——”李静洵手指连点,自己飞出的鲜血闪烁光华,施展血遁从二人面前逃之夭夭。
“又逃了?”杜越皱眉道:“竟然还是血海的遁术?”
“有太霄宫在,受伤的她走不远。倒是你——”彤管重新落到树梢上,神色淡淡看向凭空出现的杜越:“你偷袭我,杜越,你这是要掂量掂量我的斤两吗?”
二人平分秋色,甚至彤管轻轻松松从自己的攻势中逃走,明显道行更胜一筹,且有昔日无名出手的痕迹。
杜越叹息道:“原来你真是无名。”
“我说过,我本来就是。当年你我秦武在九赫山被群魔围攻,难道你忘了?”
三宫传人联手,这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多。
彤管从容不迫,直接念出当初杜越三人交手所用出的种种秘法招数。
“这样,你可相信了?”
“信了。”能知道自己当初所用招数的人,唯有无名和秦武。只是力压自己一头的人是女性,着实想不到啊。
远处雷光再度追来,彤管急促道:“快准备三宫禁法,我们联手封印千里之地,务必将李静洵擒拿!”
二人联合太霄宫地仙,以三宫联合的秘术神通锁住空间,一点点收缩范围,终于在一处水潭找到受伤的李静洵。此刻女仙面如白纸,已经昏死在这处寒潭边。
尉峰看到这处寒潭,神色微动。旁边杜越问:“前辈难道发现了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有点眼熟。是了,昔日血海曾经在附近构设据点。还是李静洵和清泓道人一起找桥公乔元破去的。那时候宋绍明也在。”
……
李静洵太霄宫擒下!
当这个消息传入姬飞晨耳中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李静洵被抓了?”这转折让姬飞晨一愣一愣的。李静珣未免太废了吧?那可是一位聪慧绝顶的女仙,怎么会这样?
“当初霸丰刻意制造机会,这么快就被抓住?”
元初平急急忙忙过来:“师兄,貌似太霄宫担心李静洵再次脱逃,打算直接送入锁仙塔。”
“直接送入锁仙塔?怎么可能!没经过审判,太霄宫怎么敢这样?”
“有证据。不知谁往太霄宫门口投了一块玉简,里面清楚记录李静洵前往镇魔塔救走您那化身的经过。”
“证据?师妹哪有那么蠢,直接被人找到把柄?”姬飞晨表情一变,瞬间想到一个人——不会是他出手吧?
当初跟李静洵一起救人的剑修跟他有关,他手中当然可能保留证据。而擒拿李静洵这件事,只要他暗中干涉,冻结时光,足以让师妹露出破绽,从而被人擒拿。
“走,去现场看看。”姬飞晨阴着脸,拉元初平来到彤管等人抓住李静洵的寒潭。
看到寒潭,姬飞晨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什么往事。
“师兄,您真发现线索,李静洵是被人偷袭的?”
“那倒没有。”附近看不到荡魔玄圣出手的痕迹,只是这处寒潭有些眼熟。
姬飞晨握了握拳头,眼神渐渐锐利起来:“既然如此,我也要玩一手大的了!”
从无名这件事开始,主动权一直不在姬飞晨手中。仿佛背后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虽然我不明白,背后是谁在想要谋划什么。但既然牵涉到我和师妹,那就好好玩一场,将主动权把持在我手中。”
袖袍一甩,天水洗去寒潭附近的血迹,姬飞晨拉着元初平回去谋划。
很快,寒潭恢复曾经的宁静。
这次,曾是姬飞晨和李静洵沐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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