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渐远》进组那天晚上,杨悠明在酒店走廊上第一次见到夏星程。
他之前听过夏星程的名字,看过照片但是没看过作品,印象中也没见到过真人,于是他借着走廊阴暗的灯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番。
这张脸青春漂亮,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换一身衣服大概能演高中生。论长相和气质,夏星程在演艺圈或许都不算太出众,但是应该很符合何征这部电影的要求。
夏星程先跟他说话了,脸涨得通红,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空气中有酒味,应该是喝了不少。
杨悠明能够感觉到夏星程的紧张,他说一直很喜欢他,他们握手的时候,杨悠明感觉到他手心布满了汗水。这种年轻演员向他表示崇敬或者喜欢,杨悠明在演艺圈里遇见过太多太多,夏星程在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于是微笑着客气而疏离地与他寒暄两句,便打开门进房间了,毕竟刚结束几小时的旅途,他也觉得疲倦了。
这个时候,杨悠明刚离婚不久。如果不算分居那半年,他和袁浅两年的婚姻,让他有一种耗尽精力的感觉。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一开始接受袁浅的追求和她走进婚姻就是一个错误,这种错误他应该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了。
杨悠明再见到夏星程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拍戏的片场,他们两个要拍的第一场戏便是电影里一场亲热戏。
他明白何征的意图,这部电影完全围绕着方渐远和余海阳的感情在讲故事,两个人还会有很多亲密镜头,不要说两个男人,就是一男一女,也难免在开始拍摄的时候会觉得尴尬难以入戏。这场亲热戏里,夏星程完全是被动的,只需要他在戏里带着夏星程走就行了。拍这种戏对他来说是轻松的,因为不需要对方太多的回馈,至于和男人接吻抚摸,在他看来演戏就是演戏,不需要尴尬。
至于夏星程,明显就很青涩了。
杨悠明发觉他一直很紧张,但是这种紧张的状态和戏里面方渐远的状态一点也不违和,他只需要本能的反应就好。
他们拍吻戏。杨悠明第一次和男人拍这种舌吻的戏,感觉稍微有点奇妙,因为夏星程个子高,他只需要略微低头便能吻住他,对方几乎没有回应,甚至动作有点僵,但是嘴唇出乎意料的柔软,有点薄荷的香气,大概开拍之前嚼过口香糖,还有一点点甜。
并没有不适或者恶心,夏星程整个人干净清爽,眼神也是驯服而柔软的,大概是真的太紧张了。
他吻他的脖子,怕留下痕迹所以吻得很轻,脖子上的喉结十分明显,他舔他喉结的时候,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
杨悠明从夏星程身前退开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真是敏感。
第二场床戏需要夏星程的配合,拍摄就显得稍微有些滞涩了。
杨悠明曾私下听何征提过,夏星程是第一次拍电影,所以对此杨悠明也有心理准备,他耐心地开导他,帮助他进入角色的状态。
这一场的尺度比之前的吻戏还要大,杨悠明掀起夏星程衣服下摆,亲吻他胸口的时候,不自觉地会想:原来男孩子身体亲上去感觉是这样的,没有那么软,但是皮肤细腻柔韧,胸腹都是平坦而紧绷的。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会不小心碰到夏星程胸口凸起的小点,然后感觉对方绷得更紧。
杨悠明有些分心,他只是用精湛的演技让自己看起来毫无破绽,实际上他没有投入角色也没有投入表演,只是在感受这场不同寻常的亲热戏码,他甚至注意到夏星程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大片的红,因为他皮肤白,那点红就特别明显,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胸口,像是害羞,又像是动情。
第一天的拍摄,夏星程在杨悠明心中已经留下了大概的印象,他演技确实生涩,虽然是科班出生,而且已经拍了六年戏,但这六年大概只是在原地踏步,入了这一行却没有真正摸到表演的门。
但是夏星程又很容易受到引导,杨悠明发现他有很强大的共情能力,只需要稍微点拨,他就能够把自己沉浸在角色的角度,真切地感受到角色喜怒哀乐,这种表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一种真情流露。
何征导戏有些毛病,杨悠明是非常熟悉的,夏星程这种新人一开始在何征这里磕磕绊绊,会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到后来甚至是一种心理暗示,影响整部电影的拍摄。
杨悠明毕竟是电影的主演,他也不愿意被夏星程的表现一再耽误拍摄进度,于是会主动去提点他,帮助夏星程找到拍摄的节奏。
只是没想到,那天晚上,夏星程会主动到他房间来找他。
夏星程像是喝了酒,那种自内而外散发的热情与亲近感让杨悠明感觉到有些不习惯,有一个瞬间他觉得夏星程就像是一条漂亮的宠物犬,自己不过是经过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头,他就一直跟上来努力表达对自己的好感。
杨悠明的性格便不习惯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于是对夏星程直白地表示希望能把工作和私人情感分开,他看夏星程的神情有些茫然,暗自叹一口气,讲了一番对于表演的看法。
他知道以夏星程目前的表演能力,想要获得何征的认可非常艰难,但是夏星程在表演上又有天赋,能通过强大的共情能力进入角色。他想,如果夏星程真的对于拍戏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那么不如试试更加入戏,不需要在片场来培养情绪,也尽量减少本人和角色之间情绪的切换,尝试完全进入方渐远这个角色的心境。
于是他提出了活成方渐远的建议。
那天晚上,夏星程走的时候状态仿佛失魂落魄,杨悠明心里略微有些过意不去,他想自己也许可以再委婉一点,又想这部电影方渐远结局悲凉,到后期会不会对夏星程的心理造成负面的影响,自己那个建议究竟合不合适。
可是作为一个演员,演好一个角色是最基础的条件,如果夏星程连入戏都做不到,甚至都不去尝试,那又有什么资格做一个演员呢?
入戏太深或许会给人带来一定的痛苦,但是这是他要成为一个演员必经的道路,没有别的选择。
拍摄逐渐变得顺利起来。
杨悠明常常会置身事外地看着夏星程,发现他在一步步进入角色,方渐远这个角色本来只是剧本上的平面文字,现在逐渐在夏星程身上变得生动具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天清晨,杨悠明刚刚打开酒店的房间,便看见夏星程和一个女孩子在他房间门口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这种事在剧组其实挺常见,杨悠明过去也见过同剧组男演员带人回酒店过夜,甚至有长期同居的,但是杨悠明这一次有些诧异,他一直觉得夏星程是那种性格很乖巧的年轻人。
你情我愿的一夜情没有什么不对,他什么都没说,更不想与不熟悉的人多纠缠,转身便走掉了。
结果今天夏星程的拍摄又开始不顺利。
何征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次一次的ng中逐渐暴躁起来。
大概只有杨悠明清楚夏星程是什么状态,而且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总觉得夏星程会变成目前的状态,不只是因为他自己抛开了角色状态跟一个女孩上床,还因为今天早上被他给撞见了。
杨悠明觉得夏星程好像有些在乎他,就像方渐远在乎余海阳那样。
中午都去吃饭的时候,夏星程没有离开,杨悠明本来已经从摄影棚走出去了,他又拍拍李芸的肩,独自返回来。
他看到夏星程闭着眼睛躺在方渐远的那张小床上。
杨悠明一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掏出身上的烟和打火机,咔嚓一声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其实他不怎么抽烟,他只是想让夏星程在这一刻把他和余海阳混淆在一起。
果然,夏星程一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就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杨悠明坐在他身边,抽一口烟,递给夏星程问他抽不抽。
夏星程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接杨悠明的烟。
杨悠明于是把烟收回去叼在嘴里,抬起手捏住了夏星程的后颈。夏星程的后颈有柔软细碎的头发,像是柔软的动物的茸毛,他本人也像是只小动物般低下头,微微瑟缩起身体。
这才像是杨悠明熟悉的夏星程,乖巧听话,他想起了他们拍床戏时候夏星程生涩的反应,他很难去想象夏星程和女人在床上是什么样子,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杨悠明用属于余海阳的语气和态度问他:“喜欢女孩子吗?”
他看到夏星程猛地转过头来,惊讶而畏惧地看他。
那一瞬间,杨悠明突然真的产生了一种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愤怒,他感觉到自己入戏了,但是又有些享受这种入戏的状态,他说:“你太不乖了。”夏星程真的不乖。
夏星程整个人仿佛都是恍惚的,他说:“我——”
杨悠明没有听他的辩解,说:“我不希望有下次。”
然后他看到夏星程变得驯服而听话,柔软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对他说:“没有下次。”
杨悠明很满意夏星程的反应,他抚摸他后颈的动作变得温柔,像是安抚收到惊吓的小宠物,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该把夏星程抱在怀里安慰,但他最后只是揉了揉他后颈的茸毛,说:“这才是乖孩子。”随后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