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三界至宝。
方绝念吃了一惊,可细想,又在情理之中。
数年前,宫卫长便是因为此物蒙受冤屈,凄惨死去,而她方绝念要想查明真相,找到真正的窃宝之人,也务必寻到宝物下落,与玉潋心的目的,倒是殊途同归。
“绝念必将尽己所能,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不负所托!”方绝念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做下承诺。
以她的性情,出口的承诺更重过她的性命,这是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她认为必须承诺的事。
当初一直追随的人,是指路的明灯,更是她的信仰。
这下,却换玉潋心愣住,她意外地眨了眨眼,心下些许动容,可随即又感到肩上压力沉重。
倘使方绝念知道,自己找到三界至宝,便会携宝而去,不管玄宫之人死活,她是否还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她,崇敬她呢?
她垂下眼,敛去幽深晦暗的眸子,并不多言,只道:“对当初宝物失窃之事,你了解多少?”
方绝念未察觉玉潋心神色变化,语气恭敬地回答:“绝念不相信宝物是为大人所盗,故而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虽还未寻到宝物下落,但也收集了一些相关的线索。”
玉潋心点头:“说来听听。”
“宝物失窃前两个时辰,曾有人目击晏安出入云庭。”方绝念冷声说道,“当初极力主张诛杀一百零八名宫卫以祭天怒的长老,乃晏安的曾祖,晏群。”
云庭,乃三界之首,位在玄易界之上,也称天宫,乃是存放三界至宝的地方。
至宝失窃之时,负责看守天宫的,便是彼时身为宫卫长的玉潋心,及其手下一百零八名宫卫。
盗宝之事发生后,宫卫长被流放玄临界,守卫云庭的宫卫也被全部灭口,云庭封禁,不准下界之人随意出入,宝物被盗之时的情况便也无人知晓了。
方绝念查到晏安曾出入云庭,很是费了些力气,还有极大运气的成分。
晏安行事隐秘,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不料他从云庭回来时,被路边角落中躲着乞丐瞧见了,认出了他的鞋子。
正是这一处疏漏,令方绝念锁定晏氏,结合事变之后晏群的应对之策,她越发怀疑盗宝之事与晏氏有关,只不过如今尚无确切的证据,还需要一些时间。
“自大人出事之后,此人便称病躲在家中,绝念曾派人去以探望之名核实他的病情,回报之人皆称其卧病于床,并未觉察异样。”
听方绝念说完,玉潋心沉吟片刻,回头看向阙清云:“师尊可有见教?”
“潋心既心有疑惑,便去这晏氏瞧瞧罢。”阙清云应道,“以眼下获悉的线索来看,这晏氏确有极大嫌疑。”
“弟子的想法又与师尊不谋而合。”玉潋心弯起唇角,眼中笑意盈然。
方绝念要暗中调查晏氏,自是困难重重,处处受阻,但玉潋心却无所顾忌,她拍了拍方统领的肩:“一个时辰之后,我二人到军务厅寻你。”
话音未落,那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已凭空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方绝念神情懵懂,片刻后恍然回神,起身拂去衣摆泥尘,转身走出大殿。
武岩正恭恭敬敬候在殿外,不让任何人进出,见只方绝念一人出来,他也未觉意外。
待方绝念走近,武岩立正行了一个军礼,脸色凝重地说道:“统领,方才有消息来报,城外出现大批兽群,正朝玄堡汇聚,它们可能要攻城。”
方绝念面色陡然一沉,冷声喃道:“这时候攻城?”
末了,摆手:“去军务厅。”
晏氏为玄宫望族,宅院占地宽广,族内私兵足有两千余,防卫外松内紧,戒备森严,还有护卫在府内绕行,四处巡逻。
然而这些警戒在玉潋心和阙清云眼中形同虚设,她们悄无声息潜入庭院,未惊动任何一个值守的侍从,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晏家老祖,晏群的居所。
晏群对外称病,需卧床静养,这院子里的护卫果然比其他地方少一些,只四处角落各设一个暗桩,其修为都在分神境之上。
镜虚秘境悄然开启,笼罩整个庭院,卧床的老者猝然惊醒,浑浊的老眼划过一抹惊惧,枯瘦的双手下意识抓紧被褥。
镜面碎裂的脆响已至尾声,浓烈的血腥之气透过门窗的缝隙,无情地灌进他的口鼻。
轻盈的脚步踏上屋前的石阶,那双粉白色的绣花鞋上,心悦之人留下的脚印还十分清晰。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卧床的人已经重新闭上眼睛。
玉潋心步入屋子,好整以暇地四下打量了片刻,视线落于那“安睡”之人侧脸,竟是忍俊不禁,倏然一笑。
“晏长老,故人登门,不起身相迎便罢,还要继续装睡,岂非失了礼数?”
卧床之人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玉潋心并不介意,缓步踱至床前,斜身倚靠床侧方桌,语气不疾不徐地说:“数年未见,晏长老竟已这般苍老,真是令人唏嘘。”
她捡起桌上一只青瓷茶碗,托在手中把玩。
“长老当初费尽心思构陷我时,可有想到今日,咱们还能重逢呢?”
言罢,好似不小心没能托稳,那青瓷茶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瓷片四溅。
如此尖锐的碎裂声,哪怕晏群真的在熟睡,也该被吵醒,何况,他本就没有睡着,至此,也不得不睁开双眼了。
晏群并未起身,苍老浑浊的双眼平静地看向屋顶横梁,淡声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玉潋心被这话逗笑,呵呵笑出声来:“晏长老果然是老了,眼神都不太好,我当然是人了,不过……”
她话音稍顿,笑盈盈的眼底掠过一抹冷厉的杀意,“对某些人而言,我也可以是索命的厉鬼!”
晏群溘然长叹:“老夫一条烂命,你要便拿去。”
方才惊觉玉潋心的气息,他心中便已做好了准备,横竖不过一死,他已看开了。
“呵。”如此爽快倒令玉潋心意外。
但也侧面说明,死亡并非晏群的痛脚,也不足以唤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晏长老也说了是一条烂命,我要你这命有何用?”玉潋心低头一笑,抬手拂了拂耳侧垂落的青丝,“我今日来,不过是有两个问题,欲向晏长老讨教。”
晏群沉默,并不应声。
“有件事,我一直不解,需当面向晏长老问个清楚。”玉潋心毫不介怀他的态度,语气仍然闲适轻松,有如闲话家常。
“当初我主动为手下的一百零八名宫卫替罪,你为什么还要怂恿界主,将他们杀害?你想掩盖什么?亦或……是想杀谁灭口?”
“无稽之谈。”晏群反驳道,“宫卫护宝失利导致妖兽横生,玄宫变成今日这番光景,他们难辞其咎,自然该杀!”
“该杀……”玉潋心喃喃重复,而后冷然一笑,却并不为之动怒,又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敢问晏长老,三界至宝失窃前一个时辰,贵府晏安,在什么地方?”
话音落下,屋内气机一凝,晏群面不改色,但呼吸的节奏却加快些许。
听得耳侧风声,一张脸瞬间浮现于眼前。
玉潋心披头散发,又着一身鲜艳的红衣,形如索命的厉鬼站在床边,嘴角带着“和善”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这一幕,直吓得晏群瞳孔一缩,冷汗直冒,肩膀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不说话?”玉潋心皮笑肉不笑地挑起眼皮,问道,“晏长老,你在心虚什么?”
她伸出食指,指腹贴着下颌,目露深思之色,好似恍然大悟,想通关节似的,自言自语地开口:“看来晏长老并不知情,既如此,我还是去问问别人。”
晏府那么多人,一个个找过去,总能问出点什么,不是么?
晏群哪里不明白她这话的言外之意,若真让玉潋心挨个去问,必定问一个杀一个,晏府再大,又如何经得住一个如此实力强横的疯子的报复?
“当初一百零八名宫卫,是老夫主张要杀的,你要报复,大可冲着老夫来,老夫一力承担!”他挣扎着起身,色厉内荏地说道。
那红衣女人却露出不屑的冷笑,斜斜扫了他一眼,神态讥诮:“彼时我主动担责,欲救我手下之人性命,可结局如何?”
晏群老脸顿时僵住。
玉潋心这话无疑是在告诉他,她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晏群越是想保晏氏,她越要将晏氏连根拔起,不放过一个人。
那双浑浊的老眼乍现凶光,晏群毫无预兆地出手,直击玉潋心的喉咙。
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杀不死玉潋心,也可将之重创,他对脱身不抱希望,既如此,倒不如干脆同归于尽吧!
眼看晏群的手即将掐住她的喉咙,玉潋心的嘴角却扬起轻蔑的浅笑。
青藤缠缚那只枯瘦的手掌,轻易掰断他的指骨,银亮的剑尖一寸寸没入晏群心口,浓稠的鲜血染红被褥,再沿着床沿一线线淌了下来。
她已经得到足够佐证猜想的信息,这老家伙便如一叶草芥,死不足惜。
屋门又轻轻合拢,掩盖了一部分晦暗猩红。
玉潋心步下屋前石阶,院中那道素净的身影已等候多时。
阙清云长身立于斑驳的庭院之中,脚边盛开一簇簇被鲜血染红的花朵。
未及走近,玉潋心便听得阙清云低缓的声音淡淡响起:“妖兽异动,无故攻城,城中涌现大批军队,恐怕事有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累,最近状态不太好,我果然不能熬夜
今天只更一章,稍微休息一下,明天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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