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随着定虚回归,天空恢复原貌,仙宫大阵也重新稳固,不再动荡。
玉潋心二人力挽狂澜,救玄宫于即倒,玄宫内的百姓为此感恩戴德,但凡那红衣之人在街角现身,街上的百姓必定夹道相迎。
可令此界百姓失望的是,自那日灾难止息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那位如仙似神的红衣女子。
灾难结束了,可玄宫受到的冲击已成定局,地面龟裂,屋舍倾倒,虽然玉潋心已竭尽所能,仍有不少凡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丧生。
可悲哀的情绪没有笼罩玄宫,失去亲人的人们也不因此暴怒,痛斥命运不公。
所有人不约而同行动起来,开始打扫街道,重建房屋,街坊邻里自发地为伤者提供救助,捐献物资。
黑暗已经褪去,黎明的光辉照耀玄宫,天地之间欣欣向荣。
玉潋心在玄宫众人崇敬的目光中悄然消失,经由钟楼传送法阵前往云庭,见到焕然一新的仙宫。
冰层消融,雕梁画栋的宫阁自万丈玄冰中解封,白玉石的砖瓦上镌刻着精致玄奥的纹路,颇具美感。
玉桥下潺潺流动的溪水发出泠泠之声,水质清澈见底,浓郁充沛的灵气缭绕于琼楼之外,丝丝缕缕,如雾如烟。
放眼远望,入目之所见,仙意盎然。
驻守于传送法阵两侧的禁卫向她恭敬行礼,她点头便算应过,沿着回廊往前走,穿过层层亭台楼阁,来到仙宫大阵的阵眼。
阙清云与界主正在殿上相商,玉潋心缓步而来,殿上白衣之人似有所感,视线回转,与廊下玉潋心四目相对。
其人身侧,另有一个空座,想必他们已等候多时。
“玉仙师。”界主起身,朝玉潋心抱拳。
玉潋心并不客气,向界主颔首,便拂袖坐于阙清云身侧。
听得阙清云继续说道:“我师徒二人此次与妖兽精魄交手,身受重创,需借仙宫大阵与定虚疗伤,不知界主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界主毫不犹豫:“若无二位仙师仗义出手,玄宫早已倾覆,不过借用大阵,在下何惜之有?”
本也只是走个过场,这般要求,无不应之可能。
阙清云神色平静地点头:“如此,便谢过界主大人了。”
玉潋心斜斜倚着,右手撑着脸侧,脸上笑意盈然,以欣赏的眼神从旁凝望阙清云,后者与界主谈吐,面色不改,可发隙间却可隐约看见一只红红的耳尖。
她的眼神这般肆无忌惮,任谁都能瞧见,界主与其师谈妥,便颇为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而后以往玄宫视察为由头离去,同时还带走了一众云庭禁卫。
如此,大殿之上便只剩玉潋心和阙清云两人。
阙清云一双耳朵已悄然红透,无奈地瞥了眼身侧之人:“坐无坐相,成何体统?”
玉潋心脸皮颇厚,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得玩世不恭:“便不成体统罢。”
自与阙清云通了心意,她便越来越从容自在。
这般没脸没皮,阙清云也确实奈何她不得,说什么不成体统,不过是因为对方目光太过炽热,心下羞赧罢了。
见玉潋心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阙清云叹息,起身道:“我二人来玄宫已有两日余,所剩时日无多,不若就此入阵,先疗愈伤势,再觅镇压魂骸之法。”
阙清云忧心玉潋心体内魂骸的隐患,玉潋心也着实不放心阙清云的伤势,故而没再出言逗弄,乖巧答应下来。
定虚神珠悬于寒潭之上,珠体莹润,色泽晶蓝,其内自有光耀,将整个大殿都拢上一层蓝蒙蒙的冷光。
大阵内气机柔和,灵气充沛,柔韧而绵延,玉潋心身处其中,便觉五脏六腑都在温暖的泉水之中熨烫,四肢舒展,经络通泰。
两人在神珠附近寻了片干净的空处,双双盘膝而坐,相对合掌,以气炼体,疗愈伤情。
神珠在侧,阵内灵气取之不尽,加之玉潋心体内森罗之力辅佐,阙清云的内伤迅速恢复,不过两个时辰,便伤愈八成。
直至其体内伤势彻底恢复,仙宫内天色朦胧,已是入夜时分。
两人调整到最佳的状态,阙清云睁眼,与玉潋心对视,而后道:“小心为上,若有不适,及时止损。”
虽然定虚神珠有辟邪驱魔之效,可魂骸乃是玉潋心前世魂魄残片异变而成,它们的实力深不可测,欲强行镇压融合,令其束于玉潋心掌控之中,可能造成的后果难以估量。
魂骸反噬无可避免,不用细想,也知这个过程将如何凶险。
但驯服魂骸势在必行,如若不然,这些生性桀骜的魂骸暗中侵袭玉潋心的神思,轻则神智受扰,重则被其反向操控,其害不可不防。
玉潋心沉心静气,体内灵气在经络中行过一圈,又经由两人相合的双掌没入阙清云体内,如此回环往复,经脉浸润,缓缓调理到最好的状态。
某时,阙清云抽回一只手,仅以单手维系灵气运转,空出的左手则朝侧方一探,并指成剑,点向定虚神珠,自珠体内引出一束乳白色的仙气,注入玉潋心的掌心。
仙气入体,玉潋心肩肘微颤,随即主动配合,将这一束仙气灌入识海。
其识海之中,除了温吞不语的森罗魂骸与虚弱无力的震魂魂骸,饕餮与镜虚同时震颤,第一时间觉察到凶险。
镜虚尚未有所表现,饕餮便惊怒咆哮:“尔等意欲何为?!”
玉潋心自不会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动仙气,在识海内划出一道圆环,将四枚魂骸之火圈禁在内。
随即,仙气凝结而成的圆环飞快向内收缩,多余的气息上下扩散,将要张开一层球状的封印。
镜虚魂骸火焰激烈动荡,随即闪电般飞速移动,奔向尚未合拢的封印上空。
饕餮也飞快反应过来,魂骸火焰之内闪过一道猩红的幽光,似凶兽饕餮的双眼,十分默契地与镜虚魂骸选择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向封印下方。
两道魂骸化作一红一黑两束幽影,速度飞快,饕餮后发先至,须臾便到封印边缘。
正待一鼓作气冲出牢笼,却见眼前幽光闪烁,玉潋心神识化虚为实,出现在识海之中,拦住它的去路。
黑雾凝成凶兽形态,眼中划过锐利的精芒,毫不犹豫张开血口,朝玉潋心飞扑过去。
玉潋心所化虚影亦是一身红衣,举手投足之间,衣袂翩跹,姿态妍丽,看似毫无杀意,却在饕餮近身的瞬间,迸发出滔天凶戾之气。
她自身杀气极重,百代轮回以来,杀过的人不知几何,双手早已染满鲜血。
经由玄宫愿力洗礼,业气稍去,其修为又有长足增长,隐隐窥见大乘境门槛,比之前世,虽有不及,差距也非云泥之别了。
饕餮不过其万载以前一缕残骸,以玉潋心如今修为,已不足为惧。
但饕餮蛮横,逞凶惯了,丝毫未意识到眼前之人的进境,张牙舞爪地朝玉潋心攻去,非要将玉潋心咬进口中,撕碎了咽下肚去,才能解它心头之恨。
玉潋心扬臂一扫,眸中暗纳幽光,脸上毫无惧意。
与此前丹阳殿初初收服饕餮之时不同,此刻,她并非背水一战,哪怕凶兽当面,腥风扑面而来,她也气度不改。
一缕仙气在其掌间聚合,凝成一柄长剑,剑光乍起,倏然化作万千剑雨,将那一团乌黑的饕餮笼罩其间。
任饕餮速度再快,剑雨密而广,封锁了它所有退路,令它不得不正面相抗。
剑雨铺天盖地,饕餮觉察到不可匹敌的杀意,下意识探出双臂护住自己。
剑光接连刺中它的魂体,那柔白的剑光与他魂魄相触,竟发出呲呲声响,如溅上滚烫的油星,令它浑身灼烫。
它好不容易扛过一轮剑雨,岂料玉潋心剑意再转,又是数道炽白剑光临身。
饕餮来不及喘息,便被这几道剑气击中魂体。
剑意中透着极强的杀念,径直透体而过,险些将它的魂体撕碎。
饕餮吃痛,在剑气吹刮之下节节败退,震怒之余亦颇为失措。
待剑雨稍歇,它已被迫退回封印之中,而那持续收拢的封印,已只剩一丝豁口。
饕餮神情慌乱地瞪着封印外那道红衣之人,胸中将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被迫咽下肚去,可谓憋屈之至。
玉潋心持剑而立,剑尖指着饕餮鼻尖,神态轻蔑地开口:“若你想彻底消失,我不介意在此送你一程。”
她的实力已在这残魄之上,哪管当初饕餮是否假意归顺,又是否暗藏祸胎,总归时至今日,谁的拳头更硬,谁便有话语权。
眼看封印将要合拢,饕餮已是笼中困兽,却在此时,那张狰狞的兽脸上竟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它的嘴角向两侧勾起,露出一口尖利的牙,嘿嘿有声:“莫太自以为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玉潋心眉头微蹙,心口陡然激跳数下,便听得耳后突起破空之声,镜虚魂骸扭曲幻化,竟作一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其神貌,竟是万年之前,玄月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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