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玉潋心三人飞退之时,那怪物已一脚踏破灵符,随后快步追了上来。
咚咚之声不绝于耳,它每踏出一步,地面都会激烈震荡,于其身后显出一长串凹陷的脚印。
其体型庞大,可行动却不迟缓,愤怒的咆哮声还激起周围零散行尸的反应,一时间,十数行尸同时转向,将玉潋心三人包围。
业气的浓度还在增长,环境越来越恶劣。
玉潋心不敢撤去镜虚秘境,亦不愿同这些怪物缠斗,怪物的数量无法估测,一旦被咬上缠住,便是无休无止的战斗。
她一只手抓稳方绝念,脚下蹿起金藤,托着三人腾上高空。
镜虚秘境任玉潋心随意操控,跟随她们飞快移动。
随后,阙清云御剑而起,速度拔升,玉潋心适时扔出骨鞭,卷住她的腰身,三人拧成一股绳,化作流光,自行尸群中穿行而过。
那些行尸张牙舞爪地朝前飞扑,有些甚至高高跃起,伸长胳膊试图将她们拦住,或捡了地上的石头朝她们扔去。
它们速度再快,也不及阙清云脚下的飞剑,三人一路疾行,暂时将那身形壮硕的凶物甩开。
可一路行来,茫茫黑雾之中,随处可见模样狰狞的怪物,刚甩开一头,转头就遇见一道竹竿似的细长人影。
那影子从雾气中渐渐显现全貌,竟也是一头异化的行尸,整个身体仿佛被外力拉扯变形,上身窄而长,肚子圆滚滚的,脑袋悬在空中,张嘴狞笑着要将她们一口吞没。
阙清云面色沉凝,御剑急转,剑身垂直拔升数丈,狂乱的气流冲击之下,玉潋心和方绝念险些被大力甩出去。
那怪物眼看到了嘴边的三个人突然拔高,怒而扬臂,像拍苍蝇似的,欲将她们扇落于地。
玉潋心遂全神贯注,片刻不敢分心,收紧骨鞭,牢牢绑在阙清云身上,以防再出现方才那样的变故。
被她擒在手中的方绝念则早已惊得不知所措,数不清的行尸在她们脚下蹿腾,成群结队地扑来,像极了玄宫中妖劫降临的场面。
倘使玉潋心不慎松了手,她从这高处掉下去,想必只一瞬间,就会被这些毫无人性的凶物撕成碎片!
“抓稳了!”阙清云向身后两人示警,随即一掐剑诀,刚刚拔高的剑势又陡然下坠,险而又险地从那怪物扬起的胳膊下方穿过。
阙清云善于御剑,其速度快如闪电,等怪物回身,早已追之不及了。
漫漫长夜,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这些怪物并无理智,只靠本能驱策其行动,没有畏惧之心,故而疯癫偏执,就算身旁其他行尸被剑气斩成肉泥,它们前进的脚步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甩开一波,又会聚拢新的尸群,整整三个时辰,她们一直在空中高速飞行。
及至过了寅时,天边显出一道白光,黎明降临,大地复苏,天空由昏黑渐渐变得明亮。
日光穿过云层,充斥天地,照耀在这些丑陋狰狞的怪物身上,它们的动作因此变得迟缓,而后接二连三倒地不起,化为一具具伏尸。
业力从尸体上褪去,这些尸体便渐渐显出原来的样貌,有些已腐烂了,表皮溃败流脓,散着浓烈的恶臭,有些则分崩解体,散成一块块碎肉,抛置于路边,无人过问。
直到最后一头行尸倒伏于地,玉潋心三人才从灵剑上跃下,回到地面。
业力还未完全消散,镜虚秘境也未解除,落地之后,阙清云脸色发白,步子不稳,不由得晃了下。
身后适时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同时一股暖流自其后背涌入经络,浸润她趋近干涸的经脉,飞快修复耗损。
天地间业力激增,灵气则变得极为稀薄,方才一路疾走,她无法从天地间抽调灵气补给自身,便只能依靠自身积累强撑。
尽管修为已至洞虚,连逃三个时辰,片刻不能松懈,对她的精力耗损极大,体内灵力也将消耗殆尽,短时间内难再御剑而行。
玉潋心将一部分灵气渡给阙清云,令其稍作休整,但长时间开启秘境,她的身体所承受的负荷也不轻松,刚刚那一场逃亡,当真惊险不已。
短短三个时辰,竟一天还要漫长,如此折腾下来,三人中实力保存最为完好的,却是未曾动手出力的方绝念。
她们落地之后并未在原地久留,玉潋心灵识探过方圆十里,寻了个附近水汽充沛的隐蔽去处,用灵符设阵,阻隔业力,这才收起镜虚秘境,同阙清云一块儿坐下调息。
方绝念终于能做点什么,遂兢兢业业为二人护法。
天未大亮之时,空气中灵气稀薄,难以取用,好在水中还蕴藏着大量水灵气,可经由功法炼化,纳为己用。
可水中同时也沾染了少许业力,将其剔去也需时间,调息的进度因此大大放缓。
直至卯时,云层散去些许,有淡金色的阳光照在山涧,业力纷纷退散,灵气才充盈一些。
玉潋心二人调息速度加快,又静坐两个时辰,总算恢复全盛的状态。
日头当空,树影微倾,已近巳时。
三人离开山涧,准备回到官道继续赶路,这时,玉潋心耳尖一颤,听得丛林间似有动静,便朝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
阙清云与方绝念同时会意,侧身隐入林中树影,静候须臾,簌簌之声由远及近,时而伴着枯枝被踩碎的声音。
重重枝叶掩映间,缓缓显出两道人影,这二人皆着青衣,手提佩剑,身上不见业气,倒有几分习武修道之人风骨。
其人气息不弱,行在左侧的中年男人应有分神境修为,跟在他身边的青年稍逊,约莫金丹境后期。
玉潋心和阙清云的灵识皆强过他们许多,可轻易隐藏气息不被对方发现,同时还能探听他们之间交谈的话语。
那年轻些的剑修脸色不甚好看,持剑拨开拦路的荆棘,抱怨般对身侧长辈说道:“寻找业源有多凶险,门中那些老家伙怎会不知?却只派我师徒二人前来,简直欺人太甚!”
“宗门长老自有他们的考量,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被其唤作“师父”的男人面色平静地回答,似乎对长老们的抉择不以为意。
可那徒儿却不甘心,越说越是生气:“什么考量?他们连驱邪杖都不肯借给师父,分明就是想要借刀杀人,巴不得师父死在外边儿!”
“不要胡说。”
男人蹙眉轻斥,语气倒也不算严厉,“这一带的业气虽重,但所化行尸不算太强,你我二人足以应付,何况眼下将至正午,正是业气最薄弱之时,不足为惧。”
“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到业源,将其摧毁。”
那位师父苦口婆心,徒弟尽管心中仍不服气,表面上却选择顺服,不再同其师争辩,只闷闷地答应一声。
两人飞快走过,果然不曾发现附近潜藏的三人。
玉潋心与阙清云对视,不必交流,便已明确对方想法,遂朝方绝念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三人坠在这师徒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地跟着,沿着蜿蜒山道行出数里,渐渐深入无人的荒林。
林间阴翳,树木参天,阳光难以穿透浓密的枝叶,抵达地面,故而林内光线昏暗,阴气渐盛。
林间聚着浓稠的黑雾,是没被阳光驱散业力。
空气中萦绕着潮湿的腥臭,地面上也陆续出现泛黄的兽骨,可见山中生灵,不论鱼虫走兽,也尽遭其难。
那师徒二人身上应当带有驱灾辟邪之物,业气蒸腾,却不近其身。
这种程度的业气,不必开启秘境,玉潋心三人人手一张灵符便已足够。
进入深山之后,那师父叮嘱其徒:“小心一些,此地阴气极盛,正午时分都还具有如此浓郁的业气,想必业源就在附近。”
徒弟点头答应,遂握紧剑柄,愈加小心。
师父自袖中取出一枚乳白色的珠子,这小珠散着浅浅光亮,忽明忽暗地闪烁,业力盛时,便闪烁得快,业力稀薄,其节奏也随之放缓。
及至林间一小块开阔之地,小珠倏然激烈闪烁。
师徒二人同时一惊,便见得四周地面翻卷,从地下探出好几只手来,试图抓住他们的脚踝。
其师反应迅速,立即抓住徒弟的衣领腾空跃起,同时一拂长袖,扔出两道黄色灵符。
灵符上金光闪烁,光耀照亮那几只手掌,有如赤炎触及薄雪,业气凝结的手掌迅速燃烧,很快便被清理干净。
师徒二人重新落地,尚未喘口气,便听得四周传来诡异的沙沙之声。
徒弟有些害怕,脸色隐约发白,师父却手握灵珠,面不改色地将其护于身后。
不多时,便见密林中走出几具行尸,白森森的一片,有的像人,有的像兽,粗略一观,当有不下十指之数。
师父眼瞳一缩,立即将灵珠交给徒弟,飞快吩咐:“业源就在此处,你且细找一番,这些行尸便交给为师。”
徒弟双手接过灵珠,不等其应声,其师已祭出法宝,划地结阵,将其护在阵中,自己则腾空跃起,拔剑出鞘,与那些行尸交上手来。
其徒面有慌张之色,捧着灵珠的手略略发抖,但见师父一剑斩灭两具行尸,身有金光护体,污秽之气不能近身,神勇之至,方心神大定,将自身灵气灌入灵珠,开始寻找业源。
业源不除,这些行尸就会不断出现。
师父在为他拖延时间,他自不能拖了师父的后腿。
林中战况激烈,那师父出招果决,行动迅速,不一会儿就将十余行尸悉数剿灭,正待回援其徒,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骇然失色,循声回头,便见得一棵参天古树的树干处平白长出一只手,擒住了他徒弟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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