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濒也没法承受这样的后果,连忙辩解道:“这事又不一定是葡萄牙人干的,说不定是明军也知道了上游的路,因此也想派兵绕道过来,结果两军遭遇才吃了败仗!”
原来,刚才快马禀告,就是说绕道上游的军队在渡河之时遭到明军截杀,几乎全军覆没。
郑柞谋划这一战是有两个依仗,一是收拢马江上的船只到南岸,以马江为界,进可攻退可守。
结果葡萄牙人把船给抢了一半献给了对岸的明军,剩下抢不走的也烧掉了。这就等于是对面的明军进可攻退可守,攻守之势一下换了。
他的第二个依仗,自然就是绕道上游的军队,欺负明军对地形的不熟悉发起突袭。结果没想到,绕道上游的军队又被明军给截杀,几乎全军覆没。
这么一来,盟军要想打赢这一仗的希望就很小了。让原本以为能赢得战事变成如今这种局面,郑柞又如何会不恼怒?
之所以如此,就是葡萄牙人叛变所引起。而葡萄牙人,是阮福濒的人。
如果阮福濒要是他手下的话,信不信已经喊出“推出去斩了”的话。
亏了郑柞心中清楚,如果这时候他和阮福濒闹内讧的话,那就真得什么都完了。
因此,在听到阮福濒的辩解之后,他强忍着怒火说道:“休得狡辩,葡萄牙人便是最大可能。你说吧,这一战该怎么打了?我的谋略被破,就看你的了!”
“……”阮福濒没有再争辩,因为他心中其实认可,基本上就是葡萄牙人的问题。
此时,他见郑柞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便顺水推舟,不再提这个事情。
可是,郑柞要他出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之前从这里攻打马江的时候,马江的河流并没有如今这么宽,水量要小多了,因此,当初追杀郑军的时候,是直接泅渡杀过去的。而郑军兵败如山倒,也完全没有坚守的决心,就这么攻过去了。
可如今,不但马江水流量大,而且对面的明军又不是败逃中的郑军,那会让这边泅渡作战。真要这样的话,过去一百,明军都能杀一百,过去一千,明军也一样能杀一千,完全就是送死。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之间,不管是郑柞,还是阮福濒,对于眼前突变的局势,一下束手无策!
这一战,再要打赢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他们两人正在沉默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地马蹄声,只传中军这边,并没有什么停顿。
这一听之下,郑柞和阮福濒两人犹如受惊了的马鹿,一下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如此匆忙,肯定是有重大消息,而就目前来说,似乎他们并没有值得期待的好消息。这也就是说,大概率又是一个很大的坏消息传来了。
郑阮联军的处境已经是非常不妙的地步了,还要来坏消息,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如今,也唯有祈祷上天,希望是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吧!
“报……”马蹄声到中军帐外急停,随后,就见一个信使急喊入内,向郑柞禀告道:“明军从海上突袭清化,西都……西都已经沦陷了!”
中军帐内,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不管是郑柞,还是阮福濒,全都是脸色惨白,就和死人的脸色没什么区别。
清化是他们的后路,清化的沦陷,意味着他们的后路被断。
之前郑柞想出来的,想要对付明军的一招,被他自己给体会到了。
任何人都明白,在这样的局面上,郑阮联军绝对没有再赢的可能性。
半天之后,郑柞忽然喃喃自语地说了起来:“天绝我安南,天绝我安南,完了,全完了……”
或许他的说话,唤醒了阮福濒,就听阮福濒忽然开口说道:“如今打肯定打不过明军,我们还是撤吧!”
“撤?撤到哪里去?”郑柞还是一脸绝望地摇摇头,情绪并没有太大变化,“后路已断,无处可去……”
阮福濒一听,当即大声喝问道:“难不成,你要束手就擒不成?”
束手就擒?郑柞当然不愿意的。
明军是来平叛的,他是叛军的首领,能有什么好下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
于是,郑柞抬头看向阮福濒,带着一点期望问道:“那你是说,你有办法?”
阮福濒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明军拥有强大的水师,随时能从海上登陆攻打我们任何一处沿海的城镇,或者是任何他们想要攻打的地方。唉……”
想着他的老巢就是这么没了的,他就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因此,我们要是在沿海地区和明军打的话,绝无赢得可能!唯有向西,离海岸线越远越好,如此,我们才不会像如今一样,突然就被明军偷袭!”
听到这话,郑柞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不过随后还是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安南地形狭长,就算往西退的话,又能退多久?只要明军占据主要城池,大军没有粮草,很快便会分崩离析!”
“能退多久就多久,一直往西退去便是!”阮福濒见他如此,声音大了一些,毫不犹豫地说道,“唯有如此,我们才可能有活路!”
郑柞听得诧异,带着一点惊讶,被他这说法震惊,不过很快,他还是摇头说道:“没用的,南掌如今实力算是强的,他们岂会任由我们退到南掌境内!”
南掌,也就是后世的老挝,此时的国王是索林那旺萨,在这段时期,没有战乱,是属于南掌的黄金时期。因此,郑柞才会有此一说。
阮福濒说了这么多,见郑柞还是很丧气的样子,说实话,他心中其实有点不屑的。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就算火并了郑柞,郑军肯定不会服他。
于是,他只能继续说服郑柞道:“好,那我问你,是南掌强大还是明军强大?”
“当然是明军强大了!”一听这话,郑柞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犹豫呢?”阮福濒立刻质问道,“难不成是要在这里等死,或者说择其弱者而攻之?”
郑柞听了,眼睛盯着阮福濒,过了一会后,忽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军中粮草已尽!”
两军的粮草,都是郑柞负责。之前的时候,因为有可能会赢,因此他没说,此时却不怕说出来道:“粮食早已征集不到,军中食用之肉食,多是两脚羊。”
战乱不止之下,民生凋敝,又怎么可能有取之不尽的粮食。
对此,阮福濒其实心中有数,因此听到郑柞这话之后,他却一点都不奇怪,反而一拍掌说道:“如此不正好?告诉军中将士,南掌才有粮食。放开了抢,粮食,美女,财物,谁抢到归谁,这便是一群饿急了的狼,战斗力绝对不会差!”
说完之后,阮福濒忽然低声补充了一句道:“死马当活马医,否则还能怎么样?”
听到这话,郑柞算是彻底明白了阮福濒的意思,便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这两个人也算是安南的枭雄,哪怕有过颓废绝望,此时振作了起来,却也还是有模有样,立刻召集心腹手下商量之后,便开始行动了。
先是在军中大量宣布谣言,说安南联军在明军眼中都是叛逆,而明军一惯对待叛逆的态度,都是杀无赦。且这次明军大举进攻,就是不想重蹈几百年前的覆辙,要杀光所有安南人,免得安南人再造反。
而如今清化被明军攻占,马江这边的局势又如此险峻,如果再这么待下去,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不如一路向西,逃入内陆去,金钱美女都有,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是!
就这么的,在郑柞和阮福濒的鼓动之下,不等明军进攻,郑阮联军就突然撤退,一路往西,往内陆南掌国逃窜而去。
………………
对于郑柞和阮福濒的果断,大明广东巡抚张亮者是没有想到的。因此,一时之间,追之不及,被他们给逃走了。
不过对此,张亮者其实并没有多少在意。反正朝廷的意思,安南这边,是要地不要人。
因此,张亮者除了派出一支军队稳扎稳打地追击郑阮联军之外,他的主要精力,就是收拾安南其他地方上的残余,掌控整个安南。
安南原本的人口并不算少,可因为郑阮长期的战争,特别是近年来的大战,可以说十室九空,人口之锐减,是原本安南历史上所没有的。
明军占领安南,也是占领了主要的城镇,并把附近的人口都迁入城池。至于其他地方,暂时就没有精力兼顾。
随后,张亮者便向京师发出捷报。把安南这边的情况,以及郑柞和阮福濒联军蹿入南掌国内的情况都禀告了一番。
至于他手下的明军,并没有尾随进入南掌,而是要等待朝廷的旨意。哪怕南掌那边求援,张亮者的说法,也是要尊重南掌主权,他无权越界进入。需要有京师大明皇帝的旨意,才能越界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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