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盛大的太后寿宴,终于在礼部安排的升平歌舞中,画上句点。
文武百官皆是告退,周国使节也将歇息一晚后,陆续归国。
太子回到东宫,坐在宫中,一言不发。
他准备了半年的时间,耗费巨量钱财与精力,才拍下的画圣真迹。
却被江南一首《黄鹄歌》碾压。
这神秘的书生究竟是何身份?
东宫,一片沉闷。
宫中侍女太监,都知太子心情不好,比起平时更加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不敢太大声。
正在这时,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从门外疾步走进。
凑到太子面前,
“殿下,岳安王来了。”
闻言,太子脸上阴霾一扫而空,“快快迎接!”
话音刚落,一身常服的岳安王,便踏进了宫殿。
“怀安,见过岳安王。”
太子赶忙起身行礼。
“得了得了。”
岳安王摆了摆手,径直坐了下来,
“又不是朝堂之上,我们俩还用拘于什么礼数?”
太子点头称是,与他相对而坐。
“御叔说的是。”
岳安王,名李御。
真要说起来,他还是太子叔叔辈的身份。
岳安王乃是太后的侄儿,而太子则是太后的孙儿。
俩人虽不同国别,却有着血缘之亲。
加之岳安王司掌大夏外交之事,他和太子早已是熟悉。
甚至当初太子成功夺嫡,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在。
岳安王抿了一口茶水,随意道:“怀安啊,今日做的不错,那画圣真迹你都能弄到,可是有心了,”
太子叹息一声:“可惜,还是让怀苏那小丫头,抢了风头。”
即便对江南不喜,太子也不得不承认。
那首《黄鹄歌》,真当得上绝篇之名。
听到这里,岳安王眉头稍皱:“我说你都已经做了太子,怎么偏偏还跟怀苏那丫头过不去……她看起来哪儿像是有争皇之心啊?”
太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不想再聊这事儿了。
“罢了,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我也不便多说。”
“今日前来,除了见见你,还要送你一个大机缘。”
岳安王神秘一笑。
太子心领神会,屏退左右。
目光灼灼地看着岳安王。
让这位大夏岳安王,都称之为机缘的,可不能是什么小事儿。
岳安王缓声道:“这机缘,若是抓住了,不仅有益于你,对整个乌铁都大有好处!”
太子此刻只觉得嘴唇发干,咽了咽嗓子:“御叔,怀安愿闻其详!”
岳安王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方才做出那《黄鹄歌》的江南吧?”
“自然……记得的。”
太子听到岳安王如此说话,突兀升起一种不安之感。
岳安王察言观色之间,心头一个咯噔,
“怀安……难道此前你和那江南接触过?”
太子一一道来,“几日前,为了让将探子安插在怀苏身边,我曾让夜枭……对他出剑……”
岳阳王脸色沉了下来,就像快要滴出水,“还有呢?”
“没……没有了,那江南反过来夺了夜枭的剑……”
看着岳安王沉闷的表情,太子心中那不安之感,更盛。
“御叔……您说的机缘……和那江南有关?”
岳安王长长叹了口气,说不出的无奈,“机缘?如今怕是劫难咯!”
“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夜宵是七品,而江南只是八品,他凭什么能夺夜枭的剑?”
“难道他隐藏了实力?还是什么其他……旁门左道?”太子喃喃道。
事实上,这几天来,他也一直是这样猜测的。
却不曾往更深处去想。
这时岳安王突然提起,让他活络的心思一下子想到了某些忽略的东西。
岳安王长叹一声:“你可还记得,月余之前,在大夏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夏每天都在发生大事。
但对于岳安王这等身份来说,很多百姓眼里的大事,都是鸡毛蒜皮。
若非要说,这几月来,能让岳安王都称为大事儿的。
只有一件。
太子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终于想起。
月余之前,曾凶名赫赫的大夏剑庐,突然出了一位剑首。
只是乌铁与剑庐素来无任何交集。
他当初得到消息时,也只是匆匆略过。
并未深究。
“御……御叔……您说的是剑庐重立剑首?”
太子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虽然是发问,但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了。
岳安王死死盯着太子,一字一句:“那位剑首,是大夏的一位外指绣衣,其名……江南!”
轰!
犹如九天震雷,炸响在太子耳边。
手中的古瓷茶杯,砰然砸落,清脆的瓷器破碎声中,茶水混乱飞溅。
太子,犹如失去魂灵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剑庐。
虽然这十几年没有什么大动作。
但对于耳目皆聪的太子而言,仍然那些泛黄书页记载中瞥见它的恐怖。
以及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力。
剑庐,是有一品超然存在的。
一品是什么概念,太子并不清楚。
但他知晓,乌铁国皇宫底下深处,闭关修炼的护国护道者,最高,也只有三品。
而一品的存在,早已经难以用“人”来形容。
他们轻易绝不会出现在人间。
据说百年前,某位一品的修者,心血来潮踏足人间。
行至一处村落,当时天气酷热,正值盛夏,蝇蚊乱飞。
那位存在只是随口说了句“聒噪”。
从此数百年来,那村落方圆百里,再没有人发现过一枚蝇蚊。
直至如今,亦是如此。
这便是一品。
随便一言,改变世间事。
那坐落深山,跨越无数岁月的古老剑庐,其中便存在此般存在!
而剑首,便相当于剑庐的太子。
待他成长起来,便是天下剑道魁首!
“我说的机缘,便是让你结交这位新晋剑首——如此一来,不用百年,无论是你还是乌铁,地位必将更上一层楼!”
岳安王摇头道:“可曾想,你却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
“御……御叔!”
太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御叔!您说他是绣衣使!和您同为朝廷机构,您……您有法子的吧?你……”
“怀安,人总要为自己的作为,承担结果。”
岳安王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道:“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好自为之吧。”
听此一言,太子的目光骤然失去神采,瘫软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甚至连岳安王何时离开东宫,都不得而知。
整整一夜,他未曾动弹。
太阳升起之时,他才站起身,脱下衣服,往背上背负荆条。
朝宁安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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