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灾厄愣住了。
虽然眼前的家伙顶着江南的模样,但祂已经能够确定——这人,绝不是江南。
并且,他说的话也相当费解。
什么叫……很多年前你就已经死在我手里了?
灾厄听不懂。
——祂死没死过,祂自己还不清楚吗?
但对方的态度是如此笃定,如此……平静。
就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加上那世界加身的可怕姿态,不由让灾厄感到一丝忌惮。
祂望着他,一字一句,“你……究竟是谁?”
然而,得到的回答,仍是一样。
“我是江南。”
另一个江南的声音毫无感情,仿若机械一般空洞而僵硬:“时隔多年,在这个时代,你,同样在死在我的手里。”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再度出现时,已是在灾厄身前!
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遍布混沌色泽的手掌就骤然在他眼前放大!
带着难以想象的可怕巨力,倾轧而来!
那种感觉,就仿若整个世界都撞过来一般!
那一瞬间,灾厄脑子里一片空白,更别提躲避或者格挡了!
砰!
沉闷而恐怖的声响回荡在虚无之中,就像是粗壮的木桩狠狠撞在古老的铜钟上面,沉闷的声浪四散而去,荡起无尽混沌与虚无!
与此同时,灾厄所感受到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巨力,撞在自己身上!
就仿佛一整个庞大的世界化作一只手掌,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作用在脸上!
身躯破碎!
那由灾厄的力量与初代乾主无坚不摧的身躯结合所诞生的可怕躯干,在这一掌之下,迸发出无尽的裂纹!
一口鲜血,从灾厄的口中喷出,化作无尽的灰黑的雾气,倾洒芒芒虚无!
剧痛!!!
难以想象的可怕剧痛,作用在灾厄身上!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痛苦!
以前,作为未诞生意识的世界意志所催生的为了毁灭人道与仙土的灾厄,并没有痛苦这个概念。
而哪怕在融合了初代乾主的身躯之后,这段时间祂也未曾收到过什么伤害。
所以,这几乎可以说是灾厄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痛苦!
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如此……痛不欲生!
那一刻,灾厄的脸上骤然变得狰狞!
愤怒之火在那眼眸中熊熊燃烧!
“很多年前。”
另一个江南平静开口,
“不,应当不能再用岁月来形容了。”
“那个时候,你也曾做出同样的选择——与初代乾主的身躯融合。”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你,还没有完全融合成功,就被我斩杀。”
他仍然说着灾厄无法听懂的话语,絮絮叨叨。
“但你知道吗?”
“也正是因为你的存在。”
“我失去了很多故人。”
“我的亲人。”
“我的朋友。”
“我的伴侣。”
“他们都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中,逐渐带起一起难以言喻的恐怖怒火。
但诡异的是,那并非像是“人”的怒火。
更像是晴空万里突然无云雷暴,骤雨狂风一同而来时,所代表的……天地的愤怒。
或者说,世界的怒火!
“所以啊,我很生气,一直都很生气。”
“但那个时候的你,终究已经死去了。”
“那么,你可以代为承受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仿若星空一般漆黑原暗的眸子里,燃起火焰,仿若恶鬼!
“——承受我这无数岁月以来,无处发泄的愤怒。”
话音落下之时,另一个江南的手,已经搭上了极速后退的灾厄的肩膀。
就仿若情人温柔的抚摸那般,
但灾厄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极为惊悚!
因为祂能感受到,通过对方的手指传递出来的,那不知积累、凝聚、扭曲了多少的恐怖怒火与怨气!
降龙伏虎,在那一瞬间爆发!
在另一个江南的手指之上,爆发!
咆哮的龙虎之力,足以荡平虚无的恐怖力量,在那一刻汇聚到另一个江南的手指与灾厄的身躯所触碰的地方!
爆发!
寂静无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灾厄却能感受到,这一刻的虚无,失去了声响。
在那沉默中,爆发的是让祂头皮发麻的恐怖力量!
裂缝,自祂被另一个江南触碰的肩膀上迸发,就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向着祂的全身蔓延!
这一刻,灾厄彻底感受到了……恐惧!
祂抬起头,与对方对视。
那一刻,从那冰冷的、沸腾的双目中,灾厄瑟瑟发抖!
疯子!
祂终于可以完全确定,这个家伙,绝不是江南!
他就是一个……被仇恨所填满的可怕的疯子!
那一刻,灾厄心头无声怒吼!
——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但,没有回答!
他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眼前就要触碰到灾厄的额头!
在那混沌一般漆黑的手指上,灾厄仿佛看到奔腾呼啸的龙与虎,带着恐怖的力量杀来!
那一刻,另一个江南笑了。
他有很多神通,有很多手段。
但此时此刻,他只想以最暴力,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毁灭眼前的家伙!
——发泄愤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另一个江南与江南,是同样的人。
毕竟,他俩的关系就是互为阴暗面。
哪怕因为不同的经历与境遇,他们在思考问题时会有不同的想法。
但有一点,实在无法改变。
——记仇。
无论江南还是另一个江南,对于仇恨,无法忘却。
江南还好,有仇,他都报了。
但另一个江南不一样。
当初的灾厄,已经死了,而那时候的世界意志,仅是一段没有意识的规则。
他,无处复仇。
直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灾厄,送到眼前来!
那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愤怒与怨恨,一朝爆发!
所以这个时代的灾厄,压根儿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就不得不承受着仿若疯了一般的另一个江南彻骨的怒火!
面对那无比可怕的另一只手,灾厄再也不敢坐以待毙,做出反击!
那眉心的第三只眼猛然睁开,灰黑色的禁忌死光从其中喷薄而出,直直朝江南面门而去!
在祂看来,哪怕是世界加身的江南,面对这禁忌的光芒时,也不得不得闪避,从而为祂争取一丝拉开距离重振旗鼓的时间!
然而,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面对那仿佛要寂灭一切的恐怖光芒,另一个江南直接用那只手将其握住!
就像是血肉之手抓住锋锐的刀刃一般!
用力!
砰!
刹那间,虚无中响起的是仿若玻璃破碎的声音!
那灰黑色的禁忌之光照射在混沌的肌肤之上,爆发出金铁交击一般的清脆响声。
然后,在另一个江南疯狂一般的眼眸中,被硬生生捏碎!
仿若一场灰黑色的大雪,倾洒而下!
在灾厄惊骇的目光中,那混沌的手,碾碎了祂的死光,搭在了祂的额头上!
龙吟虎啸!
爆发!
恐怖的力量在那一瞬间,混杂着无法抵御的世界之力,毫无花哨地爆发在灾厄的脑门儿上!
砰!
破碎!
就仿佛烂西瓜一样,灾厄的脑袋,顷刻之间炸碎!
但另一个江南,并没有打算就此停止。
他的双手,再度高高抬起,恐怖的力量与道行在其中酝酿!
砸落!
那一刻,仿若天穹塌陷!
本就破碎不堪的灾厄的身躯,在这般恐怖巨力下,轰然炸碎!
无法形容的可怕风暴在虚无中爆发,荡平一切,毁灭一切!
良久后,一切,方才平息。
空荡荡的虚无中,一身混沌环绕的另一个江南,望着周遭虚无,声音仍旧冰冷。
“我知道,你还没有死——你从来都是那么容易就被杀死的家伙。”
无数年前,另一个江南就曾与灾厄一战并斩而杀之。
那个时候,尚未与乾主的身躯完全融合的灾厄,就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存在。
现在,完全融合变得更强的灾厄,就更加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了。
果然,仿佛回应他的话一般。
虚无中,一点点漆黑,重聚而来。
融合,汇聚,仿若百川归海一般。逐渐的,一道漆黑的身影,在虚无之中重聚,正是灾厄!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祂,浑身上下的漆黑纹路,更加密集,更加繁杂,就好像要将那初代乾主的肉身完全占据一般!
——自始至终,灾厄都不是人类,哪怕融合了初代乾主的身躯以后,他也只是变成了另一种与众不同的生物。
身躯支离破碎的伤势,对于凡人或者底层修士而言,的确是足以致命的。但哪怕对于圣主来说,就已经算不得什么无法弥补的大伤了。
所以,非人的灾厄面对这般看似可怕的伤势,其实并没有伤到祂的本源。
重聚以后的灾厄,望着仿若魔神一般威势无双的另一个江南,双目中,流露出奇异之色。
祂摊开双手,灰黑色的雾气在其中凝聚,让虚无战栗,让混沌翻涌!
那一刻,祂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具身躯的契合度,上升了。
——另一个江南的攻击,虽然让祂支离破碎,虽然让祂痛苦万分,但在破碎又重聚的过程中,祂自身与乾主身躯融合过程中诞生的杂志,被剔除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打铁一样?
“你,杀不死我。”明悟这一点,灾厄抬起头,看向另一个江南,缓缓开口。
“哦?”
“借我的力量,锤炼你?”
作为超脱之境,另一个江南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灾厄的玄虚。
话语中,稍微带着一丝惊讶。
毕竟,在他的时代,灾厄远远没有坚持到这个时候。
对他而言,也算是小小的惊讶了。
不过,没有关系。
“不过也好,你耐打一些,很好。”
另一个江南,居高临下地看着灾厄,缓缓开口,“否则我怎么过瘾呢?”
话音落下,以灾厄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
再出现时,已浑身遍布苍白的可怕雷霆!
闪烁在灾厄身前!
在对方阴沉而难看的目光中,一拳轰出!
刹那间,虚无中电闪雷鸣!
那苍白的雷光仿若荡平一切的无上神雷,所过之处将一切都暴虐地毁灭!
包括灾厄吗刚刚重聚的身躯!
“继续!”
祂死死盯着另一个江南,尽管无力反抗,但仍不屈服!
回应他的,是带着恐怖雷霆的拳头!
轰隆隆!!!
那一刻,雷光贯通了灾厄的身躯!
可怕的世界之力再度迸发,野蛮地毁灭一切!
灾厄刚刚重聚的身躯,在那一刻再度崩碎,化作漫天碎片!
但不到片刻,漆黑汇聚,血肉重组!
虚无之中,灾厄再度重新凝聚身躯!完好无损地站在另一个江南面前!
就像打不死的怪物一般。
而这一次,在的身躯之上,几乎已经被漆黑的纹路所布满!
那原本属于乾主的肌肤,已经仿若缝隙一般,难以察觉!
与此同时,灾厄的气息,也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纯粹!
祂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和混沌,裂开那漆黑的脸上的嘴,笑了。
“你……”
然而,祂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江南就已经张开嘴,轻轻一吐气。
刹那之间,猩红的光芒,自其中爆发!
一条极细极长的火线撕裂虚无,贯通而来!
然后,炸裂!燃烧!
那一刻,仿若整个虚无都被点燃一般,茫茫猩红的火海带着无法想象的恐怖高温,将一切都尽数点燃!
燃烧!
蒸发!
焚毁!
恐怖的高温之下,灾厄的身躯也升腾是恐怖的火焰,顷刻之间,便化作灰烬!
那一刻,祂甚至话都没有说完,就再度被焚毁!
良久以后,一切方才平息下来。
虽然在那已经熄灭的火焰的余温中,虚无还在扭曲。
但温度已下降不少,灾厄的身躯也再度重新聚合。
只不过这个时候,祂的身躯已经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属于初代乾主的半点儿颜色。
那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丝属于初代乾主的身躯。
同时,属于灾厄的气息,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完全陌生的感觉。
非人。
非妖。
非怪。
非灾厄。
不属于一切已知的生灵。
灾厄抬起头来,那同样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另一个江南平静的面孔。
祂,缓缓开口,
“倘若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应当称作……进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