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宇听梁远说完咧着嘴苦笑了一下,说道:“那事可是说来话长,曲折无比,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得你自己做决定。”
共和国的电子工业,起源于1952年民主德国援建的北平7电子厂,即华北无线电联合器材厂,属于“一五计划”中156项国家骨干重点工程。
7工程由当年的民主德国副总理带队,集整个民主德国电子工业之力,为初生的共和国构建起整个现代电子工业的骨架,可以说在改革开放之前,共和国所生产的每个电子元件都是百分百的东德血统。
7工程投产不久,共和国和以苏联为华约集团的关系全面破裂,援华的东德专家也随着苏联专家撤回国内,面对着东方不亮西方也不亮的国际局面,被逼无奈的共和国走上了自主研的道路。
随着7工程在国内落地生根,经过技术消化之后,国家规划出三个较大的电子产业集群,北方以北平、津门、盛京三市为主,南方以国内最大的经济城市吴淞为核心,还一个位于三线贵州的崇山峻岭深处。
步入八十年代初期,改开的共和国战略势态好转,科技界恢复同西方国家的交流后眼界大开,面对严重落后的现实,286适时提出:“没有科学现代化,就没有工业、农业和国防的现代化”的指导思想。
为了落实2央组建了以副总理为组长的“电子计算机和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导小组。”计划在六五期间对共和国的电子工业进行技术改造,现在为南湖科技园代工芯片的华晶厂,就是六五计划成果的一部分。
公平的说,共和国六五期间对电子工业的技术升级还是颇有成效,最起码把芯片制程从1o微米缩短至六微米,独立设计出了相当于8o86水平的芯片,部分掌握了五微米级别的制程技术。
面对六五期间的一系列成果,共和国雄心勃勃的提出,在七五86年9o年期间电子工业要普及推广6微米技术。开3微米技术,进行1微米技术的预研科技攻关。
从未来的展望上来说,共和国为电子工业描绘的前景非常美妙,美国也只是在八八年才开始使用成熟的1微米制程技术,此时国内和国际主流电子工业的差距。远非后世那种以天文单位来描述的距离。
在八十年代。集成电路产业有个显著的特点,微处理器的研和处理器制程工艺是相辅相成的,两者之间关联紧密,像ib。英特尔本身都有着及其强大的制程设备研能力,远非后世台积电那种it民工所能比较的。
集成电路产业的趋势就是晶圆尺寸越做越大,制程工艺的数字越来越小,研费用的投资也越来越高,从十微米到六微米投资级别以数千万美元计算。从五微米到一微米投资级别却是以数亿美元来计算,在未来的纳米时代,制程工艺的投资更可怕的上涨至百亿美元规模。
共和国在制定七五计划时完全没有考虑到,集成电路行业是以什么样的高来展的,对集成电路行业几何级别增长的研资金更是毫无概念。
因此对于真正执行七五计划的电子工业企业来说,情况确是大大的不妙了,凭着目前国内电子工业企业,每年最多几十万元的科研投资,想完成国家七五计划的规划目标无异于做梦。
申请追加研资金更是没有希望。别说在八十年代,就算是进入了新世纪,国家也不可能拿出数十个亿的资金,仅对处理器的制程技术进行研的。
在七五期间,国家进一步明确了集成电路要“建立南北两个基地和一个点”的展战略。其中盛京就是北方基地的重点规划城市。
不过,在新世纪提出振兴老工业基地之前,盛京市根本不是共和国关注的重点,国家在文件上表达了对盛京电子工业产业非常重视的意图之后。就没了别的动作,真正的科研费用才拨过来不到百万。相对于真正的资金需求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苏良宇组建的南湖科技园,就是在盛京电子企业极度缺钱的背景下成立的。
从南湖科技园正式运行的第一天起,苏良宇就开始了下一代微处理器的设计工作。
虽说梁远给苏良宇的经费是国内其他集成电路生产厂和研究所望尘莫及的,不过相对于庞大的花销来说还是十分的紧张。
为了节省费用,苏良宇在芯片实验室的非关键设备上,都在尽可能的选用了国内生产的替代产品,而盛京市内的电子企业正好占据着地利的主场优势。
作为共和国的工业长子,整个盛京绝非浪得虚名,早在五十年代共和国第一台集成电路制程核心设备离子注入机就诞生在盛京科学仪器厂。
在集成电路制程设备中应用最广的是真空技术,盛京真空技术研究所是未来共和国唯一的国家级真空技术研究中心,梁远的母校东大,也拥有国内最好的真空实验室。盛京自动化研究所也是国内最顶级的自动化和工业机械人研究基地。
可以说集成电路制程设备制造所涉及的加工工艺,在盛京都能找到配套厂商,梁远若是组建一条十五微米工艺的中等规模si集成电路生产线,根本不用就离开盛京,所有的设备在本市就能完成采购。
面对如此雄厚的工业基础,苏良宇当然不会白白放过,实验室中试、小试设备中用于生产的扩散炉,用于检测的探针台、各种压力表、电磁阀、真空计等难度不高的设备都是在盛京本地定制的。
为了和国外的核心设备配套,苏良宇在设备价格上放的很宽,却在设备的精度、使用寿命等方面提出了不少要求,不得不说国内的技术若是舍得投入,还是会很快出成绩的。
面对苏良宇挥舞着的上千万人民币,接到标书的相关企业士气大振只用了半年时间,攻克了无数难题,拿出了让苏良宇满意的产品。
在相关企业赚得盆满钵盂的同时,苏良宇也把小试和中试的设备总体投资从六千万减少到不到五千万。
经此一事。苏良宇和南湖科技园在盛京的电子工业行业一炮打响,被无数相关企业视为大号土财主。
随着南湖科技园在盛京逐渐扎根,园区的一些情况也渐渐的流传了出去,进行设备安装调试时,科技园的技术人员同制程设备供货商之间的互动交流越来越多。很多业内人士知道了芯片实验室的全年研经费高达六千万元的事实。
无论梁远还是苏良宇。都没想到这件事情给盛京电子行业带来的冲击,从新中国建立以来,截至新世纪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在共和国五十年的历史上。对集成电路项目累计投资约为24亿美元,若是除去整体引进生产线所花费的资金注1,用在科研上的实际费用不过6亿美元。
半个世纪,六亿美元,这个星球上还有比这个更扯淡的数据么。就算国内技术人员智商过1ooo,面对这种局面也肯定是束手无策。
由于共和国引进集成电路生产线都是全套引进,连日常维护维修都和国内的相关企业无关,不同于普通国企八十年代末才开始亏损,九十年代中后期步入破产倒计时,国内的制程设备生产商在八十年代后期就已经在苦苦支撑。
之所以没闹到下岗职工那样人尽皆知,也是因为从业人员学历较高,转产能力强悍,随便接些不务正业的私活。好歹还能对付活下去。
接下了南湖实验室五成订单的盛京科学仪器厂,曾是国内最知名也是最大的集成电路制程设备供应商,自七九年改开,国家坚定走上引进集成电路生产线的道路之后,盛京科学仪器厂每况愈下。八六年的全年订单加起来还不到二百万元,若没有苏良宇这个插曲,按照历史的轨迹,盛京科学仪器厂到了新世纪,将从集成电路制程设备生产商。沦落成生产农业大棚自动施肥设备的科研企业。
可以说苏良宇的这份订单,暂时的拉住了无数即将掉进深渊的盛京集成电路制程设备生产商。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不单对个人,对企业也是十分适用。
在八、九十年代,共和国被砍掉的科研项目车载斗量,难以计数,国内技术人员的清贫是外界无法想象的。
众多企业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生机勃勃的南湖科技园,好像恶狼遇到了肥肉,这年头在国内采购集成电路制程设备的用户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当有人挖出科技园在华晶等企业代工生产数百万枚芯片后,终于有企业坐不住了。
南湖科技园支付给华晶的代工费用过3ooo万每年,就算这样华晶还是十分不情不愿的,这种事情对于狭窄的集成电路圈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打听到的消息,于是以盛京科学仪器厂为的部分企业,把主意打到这3ooo万代工费用上。
在八十年代初期,由于国内家电市场的爆和国外集成电路行业的产业技术升级,全国各地连续引进了二十多条国外淘汰的二手五微米生产线,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只有寥寥几条营运成功,剩下的都因为各种原因处于废弃中。
对于国内集成电路行业无比了解的盛京科学仪器厂,计划将各地半废弃的生产线低价买回,拼凑翻新后在卖给南湖科技园,这样不仅集成电路制程厂家能大大的赚上一笔,而科技园也不用再去看华晶的脸色。
不过事情成功的前提是科技园预先提供购买废弃生产线的启动资金,和翻新时产生的科研费用。
盛京科学仪器厂交付完科技园的合同,准备了一段时间资料后,径直找上了苏良宇,开始推销二手晶圆设备的拼凑翻新计划。
由于梁远和苏良宇提过,打算攻克晶闸管gto的生产工艺,盛京科学仪器厂若是真能修复采用5微米制程的三英寸生产线,对于科技园来说还是可以考虑的。
在梁远回来之前,苏良宇和盛京科学仪器厂谈了一个星期,把整个计划重新确认了一遍,盛京科学仪器厂做了大量的工作,在国内找到了21条处于废弃状态三英寸晶圆生产线,仪器厂多路出击,谈了大半个月之后,预计以一百万至两百万元条的价格买下废弃的生产线,单这项就需要动用三千万的资金。
不过让苏良宇最头痛的,是盛京科学仪器厂也不知道可以恢复几条生产线。
盛京科学仪器厂和科技园约定,每成功翻新一条生产线收费3oo万,对于盛京科学仪器厂来说,这是一笔没什么风险的买卖,自己一分钱没出,哪怕是一条线都没有翻新成功也只是损失些时间而已。
对于苏良宇就不一样了,按照盛京科学仪器厂的预估,完成二十多条晶圆生产线的拼凑翻新工作,至少需要四千万的花销。
以目前国际上淘汰的三寸晶圆生产线,近千万美元的售价来说,意味着成功翻新一条晶圆生产线也仅仅是保本而已,必须翻新两条以上科技园才有得赚头,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一条也没翻新出来,最后落得两手空空面对一堆破烂。
涉及到大规模的资金动用和不可预知的风险,苏良宇只能等梁远回来才能做决定。
苏良宇把翻新晶圆生产线的事和梁远详细说了一遍,道:“小远,这事还是你做决定吧。”
梁远听苏良宇说完也不禁头大了起来,同盛京科学仪器厂的合作好象是后世买彩票,在没开奖之前,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用七、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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