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福吓得立刻站起来，“老、老师，我、我肚子疼……”不等说完，他就捂着肚子跑了。
一班，老师在讲台上讲课，陆西楼在下面有点犯嘀咕，他写了个纸条给陆东川：哥，聂卫东能行吗？
陆东川垂眼看到，又微微侧首看了陆西楼一眼，拿笔飞快地写道：自然。他不会让沈雁秋来操心学校的事儿。
看陆东川这样说，陆西楼放了心。
一放学，聂卫东就直接跑到一班来，对着陆西楼就傻乎乎地笑，“东川同学，你好厉害，西楼同学，你也好棒。”
陆东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馒头了。”
聂卫东急忙摆手，“不，我可不是来要馒头吃的。我是来告诉你们，陆东福那个混蛋背后说你们坏话。”
他把陆东福和那几个同学胡说八道的话统统告诉哥俩，什么陆元武当了干部就往家拿好东西，沈雁秋顿顿在家里做白面吃，哥俩吃饭浪费，等等……
陆西楼听得很生气，“胡说八道！我们家主要是煮红薯、吃杂粮面疙瘩汤，蒸馒头也是杂粮的，很少有机会吃细面。”
如果不是爹活着回来，能带粮票和钱回家，如果不是娘找了饭店的工作，他们家现在还饿肚子呢。
陆东川淡淡道：“污蔑之词，有什么好生气的？走了。”
陆西楼：“回头找他说清楚，要是再胡说八道……”
聂卫东大声道：“你放心，要是谁再胡说八道，我绝对不让的！”
陆东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多谢。”
陆东川虽然为人冷漠，可他比其他人更聪明敏锐。他知道自从爹回来以后，学校里也有不少风言风语，虽然他们只是因为嫉妒胡说八道，可三人成虎，说多了难免会对爹造成不良影响。
现在是比较敏感的时刻，万一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来搞陆元武那就不好了。
他不想让沈雁秋烦心，他说过这件事他可以搞定，那他就一定会搞定的。
他选择的突破口就是聂卫东。聂卫东就是个普通学生，一个饭量大力气大，吃不饱就脾气躁，普通学生轻易不敢招惹他。
数日后上午课间的时候，贾主任让人叫了陆东川和陆西楼俩过去。
他神情甚是和气，先关怀了一番学习问题，又关心生活问题，最后道：“咱们食堂要找两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我看你俩挺合适的。”
陆西楼刚要说好，陆东川悄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激动。
他俩是军人子弟读书不用钱，之前是烈士子女，吃饭也有补贴的。后来陆元武回来，他就给儿子们取消了烈士子女政策，重新让他们用粮票吃饭。
这种勤工俭学的机会，摆明就是给的好处，让他俩去食堂拿补贴的。
陆东川道：“多谢主任。不过我俩力气小也不够贫困，会让人非议的。”
贾主任惊讶地看着他，小小年纪见底倒是不浅，他笑道：“不用担心啊，这是校委会的决定，别人无话可说的。”
陆东川却还是不同意，他也不多说，反而推荐聂卫东，“主任老师，聂卫东饭量大，那点定量根本吃不饱，不如让他一个人去。他虽然饭量大力气也大，做力气活比一个成年人还有用。”
贾主任暗暗称奇，看着陆东川就跟看一个宝贝一样，这孩子不简单呐。
像这样的勤工俭学，当然是学校变相给干部子女的示好。从开始到现在，除了顾仁其他还没有人拒绝的呢。
而顾仁之所以拒绝，是他觉得去食堂帮工掉价，哪怕不需要他干活，传出去也有损他的名声，所以他才不去呢。
可陆东川不一样，他不是因为面子吗，而是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抓到了要害。
他知道如今校园本身就流传着对他爹不利的言论，如果他和陆西楼再去勤工俭学，那等于直接送人把柄，到时候负面言论会更加嚣张。
他婉拒，却也不是生硬的拒绝，反而推荐了合适的人选。这代表着他接受了贾主任的好意，会把这事儿告诉自己的父亲，同时也请贾主任安排聂卫东去勤工俭学。
贾主任是搞运动的老人精儿，他真的被陆东川这一招给震惊了。
要说陆东川仅仅是不想去勤工俭学，单纯要帮助同学？骗骗单纯的还行，贾主任才不信呢。陆西楼有可能热心助人，陆东川是绝对不会的，更何况是二班的大胃王聂卫东，比他贫困的学生可多了去了。
虽然贾主任飞快地剖析了陆东川的思维，知道这个孩子城府深，却也没有说什么，反而乐呵呵地答应了。
“去食堂帮工可是有好处的哦，都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呢，你们确定不去？”
陆西楼摇摇头，既然大哥说不去，那他也不去，他笑道：“主任老师，还是把这么好的机会交给更需要他的同学吧，聂卫东同学真的太能吃了，每天都饿得眼珠子发绿呢。”
贾主任同意了，另外找机会跟聂卫东说了。
聂卫东一听，愣是没敢相信，只呆呆地看着贾主任。
贾主任看他那傻样子，笑了笑，和气道：“今天中午一下课你就去食堂帮忙，你力气大好好干，食堂会给你补贴的啊。”
说完他就让聂卫东先回去，实在是不想看这傻乎乎的样子。
聂卫东跟木偶一样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猛地回头，看着贾主任，激动道：“主任，这么香的馅饼儿，怎么就掉在我头上了呢？不是我做梦吧？”
贾主任摆摆手，笑道：“有同学觉得你更需要这个馅饼。”他也不多说，就让聂卫东赶紧走吧。
聂卫东倒是也不傻，他出去一琢磨，隐约觉得这事儿跟陆西楼哥俩有关呢？然后他再找同学问问，果然，之前陆东川哥俩也去过贾主任办公室。
这么说是人家把机会让给自己了啊！
他们咋那么好呢！
聂卫东感激得恨不得冲过去把陆东川和陆西楼抱起来大喊三声，不过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他只得回自己教室去。
他们老师还没来，他喜滋滋地坐在那里回味呢，结果就听见陆东福几个又在那里散布陆元武、陆东川和陆西楼的坏话。
聂卫东一下子就炸了，他蹭得站起来一步就跨过去，一把抓住陆东福的后颈，骂道：“你这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东西，整天说自己家人的坏话，你怎么那么白眼狼，你有本事你划清界限啊！”
66/67年的时候，流行子女和家里人划清界限，表示不被拖累，要做社会主义好接班人。
陆东福既然这么看不上陆元武，整天背后说他坏话，那干嘛不划清界限！
整天说陆元武怎么怎么给陆东川和陆西楼捞好处，不管他这个侄子，你他娘的就是个侄子，你还想跃到人家亲儿子头上去？
你咋那么能呢！
陆东福被摁在着课桌上动弹不得，他又羞又辱，骂道：“聂卫东，你混蛋，放开我！”
聂卫东呸了一声，“我就看不惯你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拼命抹黑自己家人，不要脸！”
他握着钵大的拳头朝着另外几个男同学挥了挥，骂道：“还有你们，整天造谣。人家陆站长给陆东川和陆西楼弄什么好处了？以前俩人吃饭不要钱，现在自己出钱和粮票。俩人读书免学费，那是政府给的福利，有本事让你们爹娘也当兵谋福利去啊？自己爹娘窝囊废，就见不得人家爹娘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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