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不止这个混进仪式现场秘密拍摄的小队,事实上整个仪式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暂停下了自己的活,向着这边看过来。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个存在。就好像触觉或者视觉,很自然而然。而且大家立即就明白这不是别人,而是大巫师红石。他现在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再也无法隐藏自己。
远处印第安酋长全身都在发抖,他知道事情可能成功了大半。但是事情还有最后一步。
独自盘腿坐在篝火前方的红石突然停下了动作,猛的睁开了双眼。
他不只是睁开了肉体的双眼,也睁开了灵性之眼。尽管他的眼前除了篝火别无它物,但在那双灵性视觉里,他清楚的看到了自然之灵。
自然之灵的形态和上次完全不同。上一次祂是宛如小狗大小的白熊,而这一次,祂已经化身为宛如洪荒巨兽一样的身姿,肩上更是长出了普通生物根本不可能会有的一双羽翼。
他稍微一愣就恢复过来。这段时间他也是细细研究了包括自己部落在内的各种传说,在这些传说里,自然之灵的外貌也是可以随意改变的。他也相信,那种人畜无伤的幼熊并非自然之灵的常态。相对而言,这宛如洪荒巨兽般的飞熊更合适印第安人心目中的自然之灵。强大,灵性,威严而且充满了神秘。但是祂并不冷酷和凶恶。
“你在寻求我的帮助?”他听见自然之灵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心灵。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分成了两个身体,一个身体在物质世界,面对着篝火。另外一个身体则在不可名状的虚空之中,面对着自然之灵。两个身体可以自由行动,做出各种事情,但是偏偏意识方面又是统一的。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但是却又如此自然,无需练习就知晓要如何做。
这就是原始神祇的威能。按照书上的说法,它……祂和那些人格化的神祇,比方说奥丁、宙斯之类不同(如果祂们真实存在的话)。自然之灵在另外一些民族神话里就是原始神祇,是自然中诞生的伟大存在。
“伟大的自然之灵,这里有个病人需要治疗。”红石恭敬的说道。
“哦?胰腺癌?晚期了?”自然之灵脸上稍微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你的族人,和你无关吧?”
“我的族人需要他的帮助,”红石说道。他不敢隐瞒,从他开始学习成为一个巫师的时候就明白,自古以来尝试欺瞒神灵的都是愚者之行。哪怕因为某种特定条件让你真的一时瞒过神灵,最终也不会有好下场。“他许诺如果得救,愿意成立一个专用的基金帮我的族人……”
“是这样吗?”小熊清楚的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正常情况下只有人类能做出来的表情。“好吧,我可以试试。”
不过话是这么说,小熊转头示意张成拿一张“治疗疾病”或者“驱除疾病”出来。
张成倒是非常惊讶。“他能说话?”
“嗯,因为我给他补充了力量,投影和本体之间联系加强了,自然就能了。”小熊说道。“不过你只要稍远,他就看不见你。毕竟他只是个人类的投影。”
“卡牌直接交给他能行?”
“不,本体和投影之间有着稳定而固定的联系渠道的的,”小熊说道。“可以通过这个渠道将力量传递过去。不过胰腺癌晚期,估计一张卡牌都不够,三张才合适。”
“这是巫觋的正常手段吗?”张成一边掏卡牌一边问。
“不,不正常。本来是巫觋向我祈祷,通过灵性之域,我就能感知到。但是这个贫瘠的世界,这事情都很难。在这个世界只能如此了。我甚至没办法给他定型的法术。”
灵性之域中的红石保持着恭敬的姿势没有动弹,而在物质世界上,他已经起身走向稍远处的病人杰拉德。
杰拉德,别说合众国国内,哪怕是世界范围内也是比较出名的富翁。这是坐拥千亿刀级别财富的,世界上最富有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个。但是此刻,他只是坐在轮椅上,依靠着各种昂贵设备勉强维持生命的垂死之人。
他很有钱,所以一切能用金钱换来的技术、人员和设备他都不缺。但是哪怕如此也没用。因为癌症是这个世界的医学科技尚未攻陷的堡垒。每年都有无数病人死在它手上。
垂死老人的眼睛里本来已经只是一片绝望的灰色,但是现在却闪动着最后一丝光彩。
癌细胞已经取得了这场人体战争的绝对优势,它们已经转移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正在嚣张的侵蚀破坏肌体里的所有设施。人类的残余身体组织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正如他的心脏还在竭尽全力的跳动一样。但是失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纵然体外正在源源不断的输入援军,但病魔正用猫耍老鼠一样的目光看着心脏最后的挣扎。
本来在他身边,有七八个白大褂围绕着。有些在观察着设备,有些讨论着细节。他们都是专业人士,所以很清楚杰拉德活着就是一个奇迹——这是用无数金钱堆积出来的奇迹。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在半年前就死了。而金钱就给了他多半年的寿命。
看着红石大步过来,几名白大褂纷纷让开。接着,红石来到了衰朽的病人身边,将自己双手放在病人身上。
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在微微发光。不只是他,被他双手压住的杰拉德也在微微发光。
四周响起了一阵轻呼,这是观众们不自觉发出来的声音。
大家知道这光芒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看到红石身上三次亮起光芒,又三次暗淡下去。
“不可能……血压……平稳了?”边上一个医生睁大了眼睛,喊了一句。刚才他虽然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但部分注意力始终没离开监控仪器。
其他几个白大褂被这一声喊惊醒,各自看向自己主负责的内容。然后他们马上七手八脚的操作起来。约莫几十分钟过去后,立刻有了一个结论。
杰拉德的身体很虚弱,但是生命体征平稳。他的身体内部已经扩散到全身的癌细胞已经失去了活力……不是消失,而是被杀死了。根据检测结果,杰拉德可以在身体稍微恢复后,通过手术取出这些肿瘤,但是其实留在身体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后患了。
癌症的恐怖在于它恐怖的生长速度。一个人通过手术取出肿瘤后,它会以恐怖的速度疯狂反扑而且进一步蔓延。但是如果癌细胞死光,或者失去活性,再也不能分裂的话,其实事情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些白大褂七手八脚的围着各种仪器设备乱转的时候,大巫师已经来到了酋长这边。后者已经是满脸欢喜之色——他在边上看清楚了刚才这一幕,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红石!”他走上来拥抱了部落里的大巫师。他知道,在这一刻起,部落里过去积累的,现在面对的,未来发展要遭遇的,一切的一切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而且是最快,最完美的解决。这是几十亿的资金啊!
在这世界,金钱就是有这种力量。所谓达穷开塞,振贫济乏,天不如钱。
良久,两人才分开。
“一切都结束了吗?”酋长问道。
“嗯,结束了。我相信一切都结束了。”红石说道。“古老的仪式就是这样,组织这个仪式花费了不少力气,但物有所值。下面就让大家自由欢庆吧。我需要休息一会!”他说道。虽然此时光线不强,但他身上那种疲乏之色却挡不住。说不清楚这是因为使用巫术,亦或者是那些致幻药剂的效果。
“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酋长说道。“这个仪式对你负担很大吗?我是说……”
“不是很大,”红石快速回答。“我求取了自然之灵的力量,但是祂明显只是勉强同意。祂对我的眷顾让祂愿意帮我,但恐怕只能这么偶然一次。酋长,我想说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你明白,当一个巫师失去自然之灵的眷顾,那他就等于丧失了巫师的资格。甚至更糟。”
“我懂的,我懂的。”酋长连连回答。
“我也正好需要一点时间,”红石说道。“要静心研究一下那些传说……也许还需要去探访一下那些传说中的大巫师的事迹……那些白人官员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们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举办这个仪式我根本没有通知他们。这是我们自己土地上的事情,也根本没有通知他们的必要。”
“那就好。”红石回答道。他转身开始离开。尽管就整个仪式来说,它可能需要维持一个晚上,但是对于真正的目的来说,此刻就已经完成了。
红石离开,酋长开始走向那边的杰拉德。后者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是已经出现了一种很明显的回复。如果是平时这恐怕要被理解为回光返照。但是此刻却完全不同了。他是真的痊愈了。也就是说他还可能活上二十年。
杰拉德整个过程神志都还清醒。所以在两个人目光对视的时候,酋长就知道事情真的成功了。这不是一个垂死之人的眼睛了。不过出于人类某种天性,他还是对着对方的私人医生团问了一句。“他真的恢复了吗?”
“他真的恢复了吗?”坐在办公桌前的官员双手交叉,以一个庄重的姿态看着面前的部下。“我是说,恢复到什么状态?”
“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全部失去了活性。”站在他面前的部下尽量用细致而客观的方式描述着。“预计它们会变成无害的良性肿瘤,或者干脆会被身体通过新陈代谢吸收。不止如此,他的血管壁状态也发生了良性的转变,50岁那年就患上的偏头痛也痊愈了。此外,长期卧床导致的并发症也全部消失。你没有办法形容这种状态……你只能说这是个奇迹。”
“现代医学完全无法解释?”
“现代医学完全无法解释。”部下回答。“事实上,杰拉德身上的所有疾病都被治愈了。这边是报告,详细说明了整个过程中,那个印第安人的所作所为。每天都有记录。”
他指了指桌上的报告,后者稍微翻了翻。很枯燥,乏味的记录,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就是从准备开始治疗起,那个巫师每天到底做了什么。第二部分则是患者杰拉德每天做了什么。两者结合,就能看出这奇迹般的魔法治疗究竟是如何实现的。这是很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想要开展研究这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个记录可靠吗?我记得我们没有人安排在杰拉德身边,印第安人那边也是。”
“第一部分,是那个印第安人的学生安提库斯提供的,第二部分,是阿尔瓦先生提供的。这个名字您可能不熟悉,他是杰拉德先生的继承人。”
“我记得我们的大富翁没有直系继承人。他没有亲生子女,法律上的也没有。据说每年都有女人宣布自己生下了他的子嗣从而拥有继承权,遗憾的是从来没人能过DNA鉴定这一关。现代科学发展让很多人丧失了机会,实在令人扼腕。”
“是的,他没有,所以我们的阿尔瓦先生其实只是他远房侄子。”部下说道。“他就好像是某个乞丐某天随手捡了一张彩票,结果发现自己就这样中了五千万大奖一般……当然实际上他接下来即将继承的可不仅仅只有五千万刀,那连零头都算不上,不管要交多少遗产税都不会影响这个结论。单纯就只不过是因为某个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直系继承人,所以天降大馅饼砸中了他这个讨人厌的远房亲戚而已。”
“哈,可真的是个幸运儿。可他怎么会和我们合作?可信吗?”
“可信。一年前,也就是杰拉德先生胰腺癌的事情实锤之后,阿尔瓦先生估计因为得偿所愿而有泪流满面之感。他大概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默默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虽然说他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理所当然的觉得那笔财产都应该是他的——哪怕要缴纳一笔非常庞大的遗产税。遗憾的是,杰拉德先生显然并不这么甘心,而是在努力进行垂死挣扎。您可以想象,阿尔瓦先生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甚至每天夜里都在期待着老家伙第二天就死。所以他很自然的,预支了他尚未继承财产中的一部分。”
他笑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过这其实也很正常,人类的劣根性本来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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