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北风,大湖浩渺,远处水面接天一线,近处暗影浮动,只扁舟一叶,浮游于天地间,本是大好美景,奈何还要回去干仗,只能匆匆掠过。
送汤皖等三人回首都的,是两位湖兴的老船民,据说经验老道,可以直接送到通县口岸。
这一路北上怕是要数千里之久,只两位船民,汤皖担心路途遥远,来回不妥。
哪料在船尾摇浆的船民,咧着嘴,嗤笑着,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信心十足的说道:
“先生,您尽管放心好了,整条京杭大运河,俺们俩都跑了不知多少趟了!”
“整条?”汤皖倒是诧异了,大运河南起杭市,北到首都,而且中间弯弯曲曲,全场2000余公里,只这一条小木船,怎可走遍?
船尾的船民换了一个姿势,开始用脚摇浆,用手指向南方,如数家珍的说道:
“从这里出发,到微山湖,走黄河故道经过苏北大城,过了台儿庄,就到了骆马湖。”
“骆马湖!”这个汤皖倒是知道,东哥老家那一块,以前看过东哥的纪录片,里面有提到过。
船民继续往下说,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让先生好好瞧瞧,莫以为船民没有好本事,接着说道:
“从骆马湖再进入以前黄河水道,到高邮湖。”
“高邮湖在扬州!”汤皖顺势答道。
“对对!”船民点点头,然后手指一划,开心道:
“再然后就到了长江,往下走不了多远,再进大运河,往南到丹阳,先生你知道丹阳么?”
汤皖点点头,船民嘿嘿一笑,说道:
“俺们闲着没事就喜欢听人说三国演义,丹阳兵老厉害了,所以俺就记住这个地方了!”
三国演义里面的丹阳兵,指的是从丹阳郡募兵,在当今应该是徽州沿江一带,包括宣城,鸠兹等,可不是苏省的丹阳市,不过汤皖也没点破。
“过了丹阳就到了苏杭的苏市,在下面就到了杭市!”这位浑身黝黑的船民很是得意自己走的路。
“从这里到杭市,你们俩要走多久?”汤皖好奇问道。
船民想了想,掰了掰手指,脚还不停的摇奖,好大一会才算出来,说道:
“俺们俩轮流摇浆不停,到杭市要整整4天多!”
真是个力气活,汤皖心里感叹到,不由得瞥了一眼船舱里正在呼呼大睡的另一位船民。
小木船依旧在昭阳湖上继续往北行走,汤皖转过头来,看向了船尾的船民,又问道:
“那到首都要多久呢?”
“2天就够了!”船民脱口而出道,一点都没愣神,往下继续说道;:
“前面就到南阳湖了,咱们就从那里走大运河,过了黄河进入南运河,到了直隶就到了平津!”大概是北方没有南方的大湖多,整个齐鲁大地就被一笔带过。
这条大运河陆陆续续修建了2000多年,从春秋战国开始,到了隋朝才南北相连,此后便一直沿用至今,依旧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在津浦线没有开通之前,这条大运河是南北经济贯穿大动脉,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甚至在高铁纵横的年代,依旧熠熠生辉,古人高瞻远瞩的智慧,历经千年不显黯淡!
汤皖等几人就站到古人千年智慧的肩膀上,心生感慨之余,随口朝三人问道:
“可知这条运河,是谁修建的?”
大牛摇摇头,扣了扣脑门,表示不知,而湘虎却是应声答道:
“主功隋炀帝杨广,!”
“那杨广可是一个昏君呢!”船民立刻搭话说道。
“你从哪里知晓的?”汤皖好奇问道。
“隋唐演义!”船民确定答道。
“哈哈哈.....”汤皖不禁笑道,既是,便不再与船民争执和仔细解释,只好感叹道:
“隋炀帝,雄才大略,可惜心比天高,好大喜功,这便是他错的地方!”
“求归不得去,真成遭固春。”
“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这是隋炀帝杨广在扬州作的诗作,怕是早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罢。
湘虎不是很明白,因为现阶段,史学界对杨广的评价可是很不友好,就连后世也有一种论调说,杨广修建大运河乃是为了去扬州游玩。
此种论调经过后世的史学家论证后,断定纯属无稽之谈,倒是还了隋炀帝一个公道。
“好大喜功”湘虎倒是能理解,毕竟三征高句丽等等许多事都能验证,可先生却是说杨广雄才大略,这让湘虎感到非常疑惑,于是,便凑过来,请教道:
“先生,杨广荒淫无道,横征暴敛,民怨沸腾,如何是雄才大略之主?”
汤皖随口解释道:
“雄才大略说的是他的战略眼光,心比天高是因为他不顾及实际,且自身于己约束不够,把隋朝开局一副好牌硬生生的打成了一副烂牌,最终落得个悲惨下场!”
湘虎倒是很感兴趣,汤皖便把自己对于杨广的理解,娓娓道出,刚好又没什么事情,顺便还可以打发时间。
“你可知,隋朝的灭亡,告诉了我们什么?”汤皖最后问道。
“严于律己,一切从实际出发!”湘虎赫然答道。
从大年初二的下午出发,经过两位经验老道的船民昼夜不间断的赶路,在大年初四的傍晚才到了通县的口岸。
水路的行驶,比陆路平缓的多,又没有什么颠簸,上岸的时候,一行三人依旧生龙活虎,付了船民工钱,便租上马车连夜往首都赶。
夜半时分才堪堪回到东交民巷,洗漱完毕,直接钻进被子,好好睡上一觉,毕竟凹凸不平的滩涂,和狭窄的船舱哪里有软和的床来的舒服。
翌日清早,大牛依着惯例,早早就起来了,开始收拾院子和厨房,一周时间没人打理,落了不少灰尘。
而汤皖却是一觉睡到了天正亮才醒来,揉了揉头睡眼惺忪的眼睛,一时竟生起了赖床的心思。
索性靠在了床头,赤裸着的胳膊暴露在被子外边,感受着冬日里的寒冷,越发的觉得这屋子里的冷冷清清了。
汤皖双眼怔怔的看着屋顶,呼吸着空气里的寒意,心里算着时间,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大概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便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也是个难以忍受的煎熬,也越发的感到心心牵挂,不好受的滋味,不由得愁绪上头。
随即一只手摸向了枕边一侧,结果什么也没有,是寂寞;另一只手,摸向了枕边的另一侧,还是什么也没有,也是寂寞!
“我寂寞寂寞就好,这时候谁都别来安慰拥抱........”汤皖嘴里哼着歌曲,撇开了寂寞的心思,一个野猪翻滚便直挺挺的立在房内,飞快的穿上衣服,便直奔厨房而去。
“大牛,早上的报纸到了没有?”汤皖一边洗漱,一便问道。
“到了,给放在草棚子里了!”大牛应声答道。
与保皇党和复古派的论战在昨天就已经重新拉开大幕了,经过了短暂的春节假期修整之后,双方已经元气满满,所以首日战况更胜往昔。
汤皖端着一碗白粥,急匆匆的去了草棚子,一张张报纸看下来,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必须马上予以修改,否则后患无穷,急忙跑回房里就开始写文章。
因为论战的主题开始偏了,本来双方就文学范围论战,一则是“尊孔”问题,二则是保皇党与复古派驳斥胡氏直的《文学改良刍议》。
而进补党为了能得到启瑞的全力支持,在国会中获得话语权,提出“尊孔”,即潜在意思是要发挥儒学,这真正是启瑞所需要的。
同时对于保皇党和复古派而言,“尊孔”是旧文学的标志,如果能得到进补党的全力支持,那么处于襁褓里的新文化则很难占得上风。
所以,开年以来,进补党大佬汤化龙等人,不断的鼓吹要把“尊孔”纳入宪法,并且马上就要提交“尊孔”议案,此举自然引得新文化人士强烈不满与抨击。
再加上一月初启瑞的代理人徐树铮和黎黄陂的代理人孙洪伊,双双离职,府院之争已至白热化阶段,启瑞给了国会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进补党与国抿党依旧在国会上大打出手,互不退让。
总之,当前局势一团糟,但是以《星火》为代表的新文化,在汤皖明里暗里的示意下,始终没有与国抿党接洽,便是不想参与到政冶里面。
因此,汤皖写的这边文章,就是一个主题,文学讨论就要限于文学讨论范围,不要与政冶有牵连。
这篇文章一出,首先反映最为强烈的是孑民先生,并且在第二天就发表了一篇文章:北大校园绝不是政冶的角斗场,隐隐对保皇党和复古派作出警告。
在这种情况下,单就一篇文章可吓不倒保皇党和复古派,因为把“尊孔”纳入宪法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在开学初的一场学校内部会议上,孑民先生准备再出一招,作最后的警告。
汤皖从初四一回来,就没串过门,整天歪在家里,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写文章,因为此番保皇党、复古派与进补党等年后的大动作,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最担心的就是,生怕自己这一只小蝴蝶,轻轻煽动一下翅膀,导致了原有的历史进程被改变。
在原有的历史上,尽管进补党也曾提出“尊孔”,但却是远没有如今的动作大,力道足。
非汤皖一人,钱玄、迅哥儿等《星火》一众人,就连刚来首都的仲浦先生也是闭门不出。
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战斗当中,可想而知,新文化面临的形势有多么的严峻,压力最大的就是汤皖,所以一改往日风轻云淡,准备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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