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举办宴会,如同薄焰所说,他没有什么空陪初迟。
这个男人在外面,不招惹是非的时候,也是平淡有礼的模样,看起来还很有几分精英的做派。
薄焰上了楼,初迟则是和颜时一同在宴会厅呆着。
“觉得无聊吧?”颜时悄声和她说,“其实我也觉得蛮无聊的。”
“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她耸耸肩,“一会儿我们去那边的小隔间坐一会儿吧,一直站着好累。”
初迟身上穿着的礼服裙是薄焰带来的,先找了家酒店开套房换好,才来参加陈家的这场宴会。
看颜时这么说,初迟也忍不住笑着点点头,她确实也觉得有点无聊。
没一会儿,初迟被颜时拉着坐到隔间里去,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瘫下身子。
“穿高跟鞋好累,”初迟晃了晃小腿,“感觉有点受不了。”
她下午陪颜时逛街,晚上又来这儿站了半天,小腿都有些酸胀,走路的难受。
“休息一会儿吧,”颜时笑道,“外面还有得闹呢,都是商商勾结。”
这样的场合,名义上是给陈家小姐庆生,实则不还是想着拉近关系,连薄焰都避免不了必要的应酬。
反而是被他托付给颜时的初迟,能够被带着避开那些打探的目光,躲到一边偷闲。
隔间外有绿植也有小帘子挡着,初迟自在的玩手机喝果汁,感觉这样其实也不错。
只可惜,大概算是天不遂人愿。
“哎,陈栖,你不陪在伯母身边了?”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急匆匆的传来,就在隔间外。
“不陪了,有什么好陪的,”又是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他们在那儿谈…你没看我妈都恨不得把薄焰的老婆夸成花了?”
初迟一愣。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人说的是她自己。
对面的颜时也稍微分了点注意力出来,听外面的声音,看初迟呆怔的样子,揶揄的挑了挑眉稍。
陈栖一把拿过旁边女伴端着的果汁,喝了两口,才缓下心气儿。
“那只草鸡到底是不是许家亲生的都有得商量,”她烦不胜烦,“就因为嫁给了薄焰,看她被巴结成什么样儿了。”
“别说了,陈栖,这是在外面…”
“在外面又怎么了?”陈栖想着就烦,“这是我的生日宴会,搞清楚,我的!居然夸那女的这好那好…”
一帘之隔,初迟听着外面那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讲着刻薄的话,皱起眉头。
颜时听着,有点好笑的撇嘴,突然捂住嘴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初迟来不及找外面人的麻烦,先给颜时递水,却被对方没好气的看了眼。
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就歇了。
好一会儿,才有一只手猛然拉开隔帘,里头的颜时这才气定神闲的抿了两口。
“这不是陈小姐吗?”颜时故作惊讶,“有什么事吗?”
陈栖脸青一阵白一阵。
初迟很快就反应过来颜时的意思,同样抬头看去,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背后刻薄就算了,被正主看见,就算是陈栖,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初迟安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突然笑起来。
“刚才听你说,我不是许家的女儿,”她轻声说,“这是真的吗?”
能被陈栖这样刻薄的评价,想必圈子里都传疯了。
许家走失的小小姐,一回来就能勾.引上薄焰,想必圈子里对她感兴趣的人不会少。
初迟很冷静,她早就不会觉得这种话难听了,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她的头脑快速的转动起来,有一件事,她一直都还没有解决…
“我…”陈栖想否认,对上初迟冷淡的眼神,一下子就克制不住,“不是我这么说的,谁传的你找谁去啊。”
她说出口才觉得痛快,“都在传你和许家没关系,说你就是个认的养女来勾富二代的,又不是我说的…”
消息传播的这么广,没有任何道理许家会不知道。
可是他们没有出言阻止。在初迟忙于直播的时候,许家就像是默认了这样的言论出现。
——想想也不难明白是谁下的绊子,何其可笑。
颜时微微蹙眉,她还没说什么,初迟就点了点头。
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冷静。初迟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在陈栖骤变的脸色下,她这才微微垂下眼,神色平静,语气也还是柔软的,“喂?妈妈。”
不是给薄少打的。陈栖提着的心猛然放了下来,又可笑自己畏惧的情绪。
就算和薄焰结婚又怎么样,和一个疯狗结婚,整天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呢…
自从上次不愉快之后,初迟就再也没主动联系过许家。
反而是许母找了她好几回,又是劝导又是说软话,言辞里还很希望初迟能够把许荷当亲姐妹看。
初迟听着那边女人略带高兴的声音,心情平静的激不起波澜。
“现在外面传的很难听,”她抬头看了眼陈栖,“陈栖刚才说我不是许家的女儿,这是真的吗?”
许母声音一紧。她大概没料到初迟上来就会问这个,一时间甚至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外面传的这么难听,”初迟声音低下去,“我觉得你们应该是知情的。”
那边说了什么,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其实我早就觉得自己不是了,你们对我和对姐姐的态度…”
“许夫人,我真的觉得大家各过各的就挺好,外面传言是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没等那边回复,初迟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满意了吗?”
“…什么?”陈栖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惊呆了,一下子甚至没反应过来。
“我和许家撇清关系,”初迟站起身,笑了下,“现在我就不是什么名媛小姐了。”
她微微垂下眼,语气却是冷静而理智的,“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我想要看到什么?”陈栖直觉性的觉得不对劲,“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说的你找谁去!”
初迟心情有点糟糕,懒得理会她。
“那就请陈小姐再当一次传话人,”她深吸一口气,“我以后和许家什么关系都没有。”
就算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初迟垂下眼,那点儿不甘和难过都藏的很深。
她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比不过许荷。说来是个亲生的,价值被榨干净之前,她还不如先想办法动手解决。
初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一直没寻到机会,恰巧来了陈栖。
她也不需要了,她有朋友,现在…还有薄焰。
她有薄焰。
尽管薄焰不属于她,也足够了。
陈栖愣住了。她再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枪使了一回都算是傻逼了。
“你…”她张口就要骂,却对上一双冷静的眼睛。
“我是薄焰的妻子,”初迟顿了顿,才说,“你确定要说出口,辱骂的话语?”
刚才在车上,男人说,他的名字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见效。
那时候初迟还在笑,觉得自己不会惹事。谁知道她这么快就要拿着薄焰的名字来狐假虎威。
陈栖脸色慢慢铁青,张了张嘴,又被人死死的拉着。
很明显,陈栖也属于,不敢招惹薄少的那百分之九十的人之中。
她愤愤的咬牙,两次都没在初迟手中讨到好,气的转身就走,连狠话都没来得及放。
看陈栖走了,初迟抬手把帘子重新拉上,才有点疲惫的坐回沙发上。
颜时围观全程,眼看着初迟解决了人,还顺便达成目的,全程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没看出来,”颜时由衷的夸奖,“迟迟,下次这样的场合,我就坐在一边儿给你打call欢呼。”
初迟长得乖,一双鹿眸又清透,任是谁看了,都不觉得她有什么心机。
仗着这张乖乖巧巧的脸,谁也想不出会设套给别人,会费尽心思说话斟酌的样子。
“我以前也不会想这些,”初迟咬着吸管,又笑了下,“总得学着有长进吧。”
以前的环境单纯简单,哪像是现在要费这么多心思,想这些。
现在想想,初迟也分不清是之前好还是现在好了。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她还是想陪着薄焰。
颜时瞅了她两眼,笑着过来伸手揉她的头发。
“一个小孩儿整天想这么多,”她笑眯眯的说,“有什么事不还有我在么,我解决不了,你老公也绝对可以。”
“他怎么说都是你老公,你有事不找他帮忙还找谁?”
—
在陈家的宴会上不大不小的办了件事,初迟回去坐在车上,就乖乖的和薄焰交代了。
“我想和许家断绝关系,”初迟一五一十地说,“这是个好的机会。”
她寻到了一个好的理由,也借着陈栖的口宣之于众,因为这个,许家也必然会对陈家心里不舒服。
怎么看,这件事都办得相当顺利——不考虑拉了陈家多少仇恨值的情况下。
在陈栖面前表现的冷静利落,到薄焰面前,初迟就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小猫,说话又磕绊起来。
要是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被严实看见了,对方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没胆子。
没胆子就没胆子吧,总比被薄总刻薄好——初迟如是诚恳地想。
“不知道会不会惹麻烦…”初迟小声说,“薄焰。”
“嗯?”薄焰稍稍抬头,黑沉的眸没什么情绪,“你想和许家断绝关系,不反对。”
他轻慢的说,又捏了捏她软呼呼的脸颊肉,“但是初迟,你要记着,你还是欠我的。”
“你替许家欠我的,还有你自己欠我的。”
“…我知道,”初迟乖乖的被他咬了口唇瓣,没躲,“我欠你的,薄焰,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那么一大笔钱,何年何月才还的完。薄焰满意的笑了下,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那就随便你闹,”薄焰懒洋洋的说,“看你这招惹是非的本事…也不比我少了。”
对于在望城流传甚广的“狂犬”言论,薄少明显知道,不仅知道,还用一种很随意的心情点评。
“这…”初迟捉摸不出他高兴还是不悦,犹豫了下,“嫁鸡随鸡,嫁狗随…”
后半句话被人惩罚性的重重咬了下下唇,初迟“嘶了一声,没能说下去。
“有编段子的功夫,”薄焰淡淡道,“不如想想你要对我坦白什么。”
“只有这一回,隐瞒的下场,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他垂下眼,遮住那片晦涩,“初迟,要加油。”
旁人说“加油”,都是三分兴奋七分真诚,透着满满的活力和元气。
偏偏薄少就很不一样,声调又轻又阴冷,像是生长在阴暗地域,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我知道,”初迟抬眼看他,做出保证,“薄焰,我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
现如今,当然是薄焰的情况最重要。
为了能够靠近一点,说服一点,初迟很愿意付出她能给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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