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周玉凤给哄的开心起来,朱由检终于松了一口气。撤掉了残席之后,林香儿和乾清宫内的几名太监宫女也吃完了晚餐回来了。
自从朱由检进宫之后,不仅整顿了二十四衙门的组织,对自己乾清宫内的制度改变的更大。原本在皇帝用膳时,一群宫女太监围着,而菜肴要放上几十道的场面不见了。
朱由检可以不用这么多菜肴摆台面,但是从后世带来的习惯就是,菜肴一定要新鲜。对于任何菜肴要先经过太监试吃,这种很无聊的举动,被朱由检下令每一样菜蔬做成两份,一份给他,另一份则作为乾清宫其他人员的工作餐。
王承恩自然认为不妥,他向崇祯劝谏道,这样的话,崇祯的伙食费会涨的很快,因为有些菜肴是属于贡品,数量并不多。朱由检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他认为少就少吃一些,没必要再去增加贡品的数量。
在朱由检的强行推动之下,乾清宫的伙食倒是有了很大的改观。一方面,因为缩减了每一餐的种类,尚膳监的工作量大大减少了;另一方面,乾清宫内的按照等级制定的膳食,倒形成了一个类似快餐的制度。
原本乾清宫内只要是当值的低阶太监、宫女,都只能靠糕点充饥。而高阶太监则都是命令御膳房给自己另做。因此有资格用膳的撑死,而没有资格用膳的则饿的不行。
当朱由检改变了膳食制度之后,他自己总算是吃上了新鲜的饭菜,而乾清宫内的太监、宫女们也终于结束了,当值时无饭可吃的窘迫困境。
当周玉凤陪着朱由检一起用膳时,她发觉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似乎比其他地方的宫女、太监更为活泼一些,脸上的气色也好很多。
从这些宫女、太监身上,周玉凤忽然觉得,也许崇祯说的话并非是毫无道理的。
林香儿从信王府一个无人过问,差点病亡的粗使婢女,变成了今天在宫内炙手可热的林司药,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一切是谁赐予的。
也因此,当朱由检想要创办内医局的时候,她一半心思苦痛宫内姐妹们生病后的悲惨遭遇,另一半则是想要为皇帝做点什么,好消去他天天紧皱的眉头。所以自告奋勇的站出来,接了这个任务。
林香儿带着一卷纸张走到了崇祯的面前,她对着崇祯盈盈拜倒之后,朱由检就笑着说道:“好了,起来说话吧。给朕说说看,这内医局现在是什么状况?”
林香儿清了清喉咙,就对着手上的纸卷读了起来。内医局成立后,太医院委派了华希闳、陈实功两名经验丰富的医道大家,为内医局学医的宫女和小太监们讲课。
这两位老师学问固然是不错的,但是学习了近两个月后,内医局的宫女太监们却开始出现问题了。陈实功更是明确向林香儿指出,这样学习是无法真正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者的。朱由检略略一听,大致就明白了。
中医是一门验证的科学,它是通过无数个医案的经验积累下,才能获得医术成长的一门学科。华希闳、陈实功虽然有着丰富的医学经验,但是内医局的宫女、太监因为无法出宫,所以不能接触到真实的案例,他们只能对着两位老师教导的医学原理死记硬背,这样下去,内医局不过是教出了一群会背医学原理的书呆子罢了。
朱由检只是抚着额头想了几分钟,就对着周玉凤和林香儿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朕创办内医局是为了帮助宫内的宫女及太监们减轻病痛,而不是为了拿他们做医学实验的。
现在的太医院只为皇亲大臣勋贵服务,他们接触的案例也同样太少,如果朕或梓童得了其他人没有生过的毛病,难道还要让这些太医靠猜测来治病吗?
太医院的不少御医开的医案,朕也看了不少。虽然朕是不懂什么医术,但是有些御医开的方子要么就是千篇一律,要么就是开些千奇百怪的药引,似乎药引不珍奇就不能治病一样,这到底是治病,还是在折腾病人亲属?我看这太医院的看病方式要改一改了。”
周玉凤知道这次是拦阻不住崇祯了,她离开座位,走到林香儿前面对着崇祯行礼后说道:“臣妾之前拦阻陛下行事过于唐突了,还请陛下恕罪。但不知陛下想要如何改变太医院呢?”
崇祯站起来扶起了周玉凤,然后让她坐回座位后,才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内医局要变,太医院也要变,而太祖留下的惠民药局,时至今日已经基本荒废,这药局也要重建。
原本朕想着设置一个内医局为宫内宫女、太监们看病,现在看来,这个格局似乎小了一点。朕有意把太医院改成一所士绅平民都能看病的地方,太医院的出诊制度过于浪费这些医生的时间,朕有意改成坐堂制度。
而太医院可以一分为二,一部分当做坐堂看病的地方,一部分当做教授医学的地方。对于一般的病症,可以在资深医者的看顾下,让初学者试着治疗,而疑难杂症则再由这些医学大家接手。
这样初学者可以尽快熟悉,如何治疗普通的病患,而医学大家也能节约时间研究医术。而惠民药局则作为这些初学者能独立行医时,治疗病人的地方。一方面可以惠及平民,一方面也能增加这些刚刚独立行医者的治疗经验。”
周玉凤有些为难的询问道:“那么内医局的宫女、太监们该怎么办呢?”
朱由检毫不犹豫的说道:“迁到宫外去,就在太医院找个地方。也别叫内医局了,就叫大明皇家医学院好了。让华希闳、陈实功负责管理这个医学院,医学院也可以对外招收学生。此外,让两人制定一套从初学者到独立行医的标准出来,达不到标准的学员允许劝退,不得再从事行医。如果需要花费的,梓童可以找王承恩支取。”
周玉凤咬了咬嘴唇,没有应承朱由检的话,反而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小声说道:“内医局虽然是臣妾在掌管,但是如今按照陛下的意思,这内医局将要成为宫外的大明皇家医学院,臣妾身为妇道人家,岂能在外抛头露面。”
朱由检正色看着周玉凤说道:“梓童这话说的不对,你身为大明皇后,当为天下妇人之表率。这不许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不过是腐儒之见,我大明吴淞之地丝绸、棉布可谓衣被天下,这些丝绸、棉布大部分都是妇女所织,如果按照腐儒的说法,我大明士民那里还有衣服可穿,棉被可盖?
再说了古有代父从军的花木兰,我大明也有保家卫国的秦良玉将军。梓童身为大明皇后,焉能落后于人呢?我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地方多有不靖,但凡世道不安的,最先受害的必定是弱者,而妇女和儿童正是弱者。
以我一人之力能做的事终究有限,你和田、袁二人也要替我分担一些事情了。比如照顾阵亡将士的妻儿,保护流落街头的孤女幼儿,这些事由你们出面,比朕出面要好的多。”
听着朱由检情真意切的说辞,自入宫后就一直规行矩步,不敢有逾礼仪的周玉凤有些犹豫了。其实作为寒门出身的她,从小就操持家务,那有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
她的父亲家道中落,更因为欠下了一笔债务,不得不离开家乡到北京投靠亲友。最落魄的时候,曾经上街给人看相算命为生。而每日的午饭都是她做好了替父亲送去,可以说入宫之前她和其他民间寒门女子毫无区别。
不过当天启六年采选秀女时,她的父亲为了改变一家的处境,托人把她送进秀女名单,原本指望着心灵手巧的她能在宫内弄一个女官的职位,也好给家中贴补一些进项。
不过没料到的是,她居然被选中做了信王后,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遇。但是她父亲结交三教九流,对宫内一些事也略有耳闻,所以对她千万叮嘱,不可有违礼仪,轻者被信王冷落,重则祸延家人。
一向乖巧的周玉凤自然不会让家人落入危险之中,这一年来她始终记得和父亲的约定,不做任何有违礼制的举动。
而身为大明皇后,宫内除了先皇嫂懿安皇后之外,再无一人比她更为尊贵。只要她安守本分,不违背宫中礼仪,就连崇祯都无法动摇她的后位。
以往朱由检还是信王之时,做事从来都不会逾越礼制,但是自从那一日之后,朱由检就变的越来越离经叛道了。从理智上来说,周玉凤应该好言规劝,让朱由检重新恢复到从前循规蹈矩的生活中去。
但是在情感上,周玉凤却觉得,现在这个对普通百姓抱有怜悯之心的朱由检,更为温暖和有血有肉。
周玉凤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咬着嘴唇说道:“臣妾愿意为陛下分忧,务必不让陛下再为此事分心。”
看着一向固执的周玉凤愿意跨出这一步,插手宫外的事务,让朱由检非常开心。接下去,他便和周玉凤、林香儿三人细细的讨论了,如何办理这个开放式的太医院,大明皇家医学院和重建惠民药局的事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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