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海盗虽然愿意接受招抚,但是长久在海上漂泊,未免有些不受拘束的性子。有京营在边上照应着,不让他们骚扰京城居民,固然是善策。
但是既然我们邀请他们入京议事,做事也不能过于小家子气了。做事大方一些,不要去限制别人的出行,想去哪转悠都可以随意。
卢九德、连善祥你们两人,可以代表朕,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京城各处景点走走看看,参观一下么。他们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需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不过有一点,你们一定要保证,不许上京的这些人出现不明不白的伤亡,连善祥你一定要做好这些人的安全保护工作,明白了吗?”
卢九德和连善祥赶紧行礼,接受了崇祯的命令。朱由检停顿了下,又再度问起:“那么福建总兵俞咨皋、水师把总许心素等人又安置在何处?”
“下臣将他们安置在了,东江米巷玉河桥西街北的南会同馆内。”卢九德迅速的回复道。
“很好,今天且让他们休息一日。明日下午末时二刻,你领俞咨皋、许心素两人去五军都督府。朕明日巡视都督府,正好见见他们。”朱由检迅速下了一个决断。
这上书房召见武将多有不便,且这许心素的官职又太小,按照规矩让他进宫的话,手续就太繁琐了。朱由检决定还在都督府巧遇两人,更为简单一些。
朱由检正想让卢九德先去通知俞咨皋、许心素两人,顺便代他去赐宴郑芝龙等人,以安抚这些刚到京城,未必不惶惶不安的海盗首领们。
卢九德突然再次行礼汇报道:“陛下,下臣还有两事想要禀报。”朱由检手虚虚一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下臣按照陛下的吩咐,亲自前往荷兰东印度公司占据的大员港观察,这些红毛番人果然如陛下所猜测一般心怀不轨,在「一鲲鯓」上修建了一座城堡的雏形,此城堡虽然还没完成,但是规模已见雄伟。下臣已经和红毛番人交涉过,要求他们停下筑城的工作了。”
卢九德怕崇祯不理解这「一鲲鯓」是什么所在,顺口还解释了一句,“这大员港台江内海上有七个海上沙洲,岛上土人称之为七鲲鯓,这「一鲲鯓」乃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沙洲。”
朱由检敲击着桌子,若有所思的说道:“现在还没完成吗?这些红毛番人最为狡猾,就算是口上答应了,日后也一定会反悔。台湾孤悬海外,监管困难,等到下次再去,恐怕这些番人已经把城堡建成了。”
对于崇祯的自言自语,卢九德、连善祥不敢接话,两人看着书房地面的地毯沉默着。
朱由检眼珠子转了转,就转开了话题说道:“算了,这事反正也是鞭长莫及,暂且先放一放好了。还有一件是什么事?”
卢九德继续说道:“这红毛番人在台湾所设立的地方官员,曰台湾长官,现在担任的是一位叫什么彼得.纳茨的番人。不过下臣抵达时,其人并不在,曰去日本公干去了。
下臣返京时,带回了番人彼得.纳茨的副手比尔。此人性格虽然粗鲁,但是心思倒也还淳朴。在返京的海上航程中,下臣和比尔聊天时,倒是从他嘴中了解了不少这所谓东印度公司内部的事情。”
朱由检顿时被卢九德的话引起了兴趣,随即身体向前倾了倾,一只手支撑着椅子的扶手说道:“说说看,这个叫比尔的番人,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事?”
看到崇祯被自己的话引起了兴趣,卢九德心里顿时欣慰极了,不枉他忍受着番人身上的狐臭味道,和那个粗俗的比尔套了这么多天的近乎。
“这些荷兰番人向来台湾进行贸易的日本商人课征一成的货物输出税,不过日本商人认为荷兰番人在日本进行贸易是免税的,因此他们也应该享有同等的待遇。
这彼得.纳茨的番人就任台湾长官之后,征税尤为严厉,因此和日本商人多有矛盾。日本商人有在台湾购买生丝,因为拒绝纳税而被没收的,这导致双方关系相当恶劣。
去年,有日本商人滨田弥兵卫到台湾购买生丝,并欲向荷兰番人借用帆船到福建运回货物,但这两个要求均遭到了荷兰番人的拒绝。
滨田弥兵卫一无所获,因此心生怨愤。他知悉新港社原住民对荷兰番人的统治心生不满后,在今年引诱该社十六名原住民回到日本,准备劝说江户幕府以此为借口对台湾用兵。
这彼得.纳茨正是为了此事,赶去了日本,希望能够阻止江户幕府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日本的贸易采取行动。
这番人比尔向下臣拍着胸脯保证,这彼得.纳茨行事孟浪,引起了日本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争端,大大损害了公司在日本的利益,因此这台湾长官一职位,恐怕也当不久了。
而最有希望接任这一职位的,就是他本人。因此他向下臣保证,他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和大明签署的贸易协议,绝对是有效的。
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督燕·彼德尔斯逊·昆,现在正在忙于建立香料群岛的秩序问题,不会花费多大的精力关注台湾商馆的事务。”
朱由检不置可否的问道:“这个比尔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是做什么出身的?”
卢九德想了想,赶紧回答道:“这个比尔在荷兰舰队中服役过,他参加海军之前只是阿姆斯特丹的一名木匠,因为好赌输了一大笔钱,为了躲避债主才上船当了一名水手,他喜好金钱、美酒还有一切让他感觉到刺激的事物。下臣以为,只要下足本钱,这个番人还是可以为陛下效力的。”
“古语有云,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这个番人虽然爱钱,但是未必就不会欺瞒于朕,到时天大海大,让朕去那找他算账。你且慢慢和他周旋着,不必对他太过热情,但也别太冷淡了。
另外设法和那个彼得.纳茨联系上,朕倒是觉得,如果能够挑起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倒是真有可能让他们其中之一,真心投靠大明。”朱由检思考了半天后,才缓缓的说道。
比尔说的情报,除了关于彼得.纳茨和日本商人之间的事比较详细之外,其他和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关的事并没有多谈,剩下的就是一些所谓的海外奇谈。
朱由检只是听了几句,便明了了,不过是一些水手们无聊的幻想,或者是他们对于一些自然现象的夸大,并没有多少实际价值。
朱由检便吩咐卢九德、连善祥,代表他替那些海盗首领接风洗尘,安顿好这些人不要出什么意外。
两人临走之前,又向崇祯献上了,他们两人在挑选海盗赴京代表时,收到的贿金1万2千零90两。
朱由检只是略略扫了一眼这些财物,就对着王承恩说道:“拿出4千两,卢九德、连善祥两人各赏一千两,李晨芳赏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两交给连善祥,让他赏赐手下的部属,这次南下公干的拿三份,没出京的拿单份。其余金银就送入养心殿地下的西库。”
卢九德、连善祥顿时面带喜色的,对崇祯行礼谢恩。王承恩倒是有些不乐意了,崇祯对他都没赏过这么大笔数目。这两人不过是去了南方一趟,就赏赐了这么多银两,让他心里顿时有些心疼了起来。
看着卢九德、连善祥退去之后,王承恩不由小声的对着崇祯抱怨道:“陛下,这两人不过是微末之辈,立下的也不过是微末之劳。再说了能替陛下出外办事,就已经是他们祖上积德了,陛下又何必如此大手笔的赏赐他们。今后宫内近侍知道了,为了博得陛下的欢心,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来啊。”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宫内其他近侍要是受了这么多金银,恐怕早就把朕这个皇帝抛之脑后了,如何还想的起,要进献给朕。他们要是能做到和卢九德、连善祥一样,朕同样不吝赏赐。”
王承恩心里有些发虚,他低着头赶紧为自己辩解道:“宫内其他人,微臣是不知道,但是微臣对陛下,可是一片忠心啊…”
朱由检不由微笑着打断了王承恩的话,扯开话题说道:“好了,好了,朕是知道王伴伴的忠心的。这金银之赏赐,不过是借花献佛,不算是朕的赏赐。
王伴伴一会去司礼监传朕的旨意,卢九德办事干练赏六品官职,并任命其为御马监典簿。
连善祥办事谨慎细心,提升其为锦衣千户。此外命其整训宿卫禁宫的大汉将军,裁汰无能懒惰之辈,递补忠诚勤勉之人。
至于这试百户李晨芳吗,年纪尚小,官职就不提升了,让他入将官培训学校学习去吧。”
对于朱由检一条条的吩咐,王承恩努力记忆着。刚刚被崇祯敲打了一番的他,现在可没什么胆子再跳出来劝谏。
对于太监和锦衣卫的调动,只需要内廷出中旨就足够了。随着朱由检吩咐完毕之后,王承恩就悄悄的退出了上书房,吩咐左右太监没有其他事不要进去打搅,让陛下休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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