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逢元同儿子商议的时候,在正阳门外的一座大宅中,胡广元也正同几位股东商议事情。正阳门周围以及南至鲜鱼口、廊房胡同一带,是京城外城最大的商业区。
围绕着御路两侧,各种商铺和戏院茶楼都挤的满满当当的。而胡广元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所大宅,正处于正阳门商铺后方的胡同内。这里离热闹的商铺街不过数十步,但是周边却又是安静的住宅区,可以说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这里也将会是交通建设银行在京城设立的据点,原本胡广元并不想把银行的总部放在外城,他也想让自己的银行进驻十王府,最好能够安排在汪逢元的中央银行对面。
但汪逢元似乎并不这么想,不仅动用了宫中的人脉阻止了他进驻十王府,甚至连内城适宜开办银行的地点,都抢先了一步阻止了。剩下来的地方让胡广元觉得,把自己的银行总部设在那里,只会让人觉得自己的银行要低中央银行一等。
不得以之下,胡广元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外城的正阳门附近找一所宅邸,作为自家银行在北京的总行地点。
通过这件事,胡广元终于深刻的认识到了,虽然自己的交通建设银行本金同中央银行的本金相差仿佛,但是两家银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胡广元暂时放弃了想要同汪逢元的中央银行一别苗头的想法,而把精力放在了尽快建成自家银行的体系上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他,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下面掌柜的报告,“…每个银行网点大约需要12-15个职员,其中熟悉了解银行业务的技术人员最起码要4-5人。
想要初步建成我们银行的体系,我们制定的首期银行建设计划是,在苏、松、常、湖、嘉兴、金陵、扬州等24座城市建立银行网点,为此需要120名专业的银行技术人士。而根据后续的计划,每三个月就必须再增加100名专业技术人员。
但是现在京城内培养银行技术人员的学校只有一所,是都知监、户部、中央银行联合办理的,具有一定基础的速成班学制大约为6个月,从无到有的正常班学制则为2年。前者现在开办了6个班,每班35人。后者则开办了4个班,每班45人。
在王公公出面的协调下,一个半月后,将会分配一个速成班的名额给我们。另外,还同意为我们交通建设银行增开3个定向培训的班级,其中有两个速成班和一个正常班…”
胡广元有些不悦的说道:“为什么要培训这么久?难道我们那些掌柜和老伙计就不能用了吗?我们已经比中央银行迟了一步,再等六个月,岂不是只能吃中央银行的残羹冷炙了?”
正在汇报的掌柜顿时为难的说道:“东家,这银行同典当行看起来很像,但是里面的门道可就差远了。
典当行虽然也是做放款生意,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靠出售死当物件赚钱。因为我们在收进抵押品的时候,已经确定好了利润。所以只要收进的物件不要看走眼,一般就不会出现风险。
但是银行不一样,银行是真真切切的就是做钱的买卖,出售无法赎回的抵押品,对于银行来说是一次失败的生意。因为每一桩无法赎回的抵押品,就代表着银行失去了一个客户。
我们典当行素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但是银行就不一样了,他是通过大量资金的进出,收取较为低廉的手续费用为目的。
比如中央银行成立以来,盈利的主要项目还是在短期的资金周转、资金汇兑和大额资金的交易手续费用上。这些项目涉及到大量的数学公式,还有账目的详细记录上。
由于每个网点之间的距离,和银行每天进出的资金数目,因此如果没有一定的监管和账目核查,还有熟悉的业务能力,那么反而会造成本金的流失,这显然不是现在那些掌柜和伙计可以应付的。”
胡广元和几位股东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说道:“既然这样,干脆去同中央银行下面网点的伙计和掌柜接触接触,只要他们愿意过来我们这边,那就加工钱给待遇。而且他们每带过来一个人,就给他20个银元。总而言之,明年2月份交通建设银行的架子就要给我搭建起来…”
在正阳门南面的鲜鱼胡同里,安德烈正紧紧跟着他前方的李伯安在人流中前进着,他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李伯安身上,生怕跟丢了人。他敢打赌,即便是伦敦最热闹的街道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
虽说这些天他勉强学会了几句打招呼的中国话,但是他可不敢确定同这位中国同伴走散后,他能找到在京城住宿的地方。
让他毕竟放心的是,这里不是欧洲,街道两侧的居民不会往街道上倾倒黄白之物,和某些腐臭的不明液体。而他的脚下也是坚实的砖石走道或是水泥路,不会有什么黑乎乎的泥坑等着他。
这使得他只需要跟上前面的同伴,而不必把精力分散到其他地方去。这几天来,安德烈觉得他就像是一千零一夜中的阿里巴巴,而这北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藏宝洞窟,不管他到什么地方,都能发现让他赞叹不已的宝藏。
虽然中国人拒绝了,他希望参观铁轨制作工场的要求,但是,他却见识到了铁轨安装的过程。北京城正在修建的铁路,显然不是一个隐藏秘密的地方。
再同修筑铁路的工头闲聊中,他才发觉中国人的铁价实在是比英国便宜多了,也难怪他们能想到把贵重的铁条铺设在地上的点子。
在欧洲,英国的铁制品是最出色的,每年都要出口不少到国外去。但是欧洲最好的生铁,还是来自于瑞典。根据安德烈的观察,中国市场上的普通生铁大约要比英国产的差上一些,但是价格却比英国生铁便宜了36%。
而中国市场上还有一种出色的西山产生铁,品质上则同瑞典生铁不相上下,但是价格却便宜了25%。至于品质比欧洲还好的精炼铁,也就是熟铁便宜了37%,至于钢的价格就完全没的比了。
这里有一种叫做苏钢的伪劣钢,只有精炼铁价格的一倍。而还有一种高强度的好钢,也不过是精炼铁的六倍。但是在英国,即便比苏钢品质稍好,用木炭加上熟铁慢慢浸润出来的泡钢,价格也是熟铁的8倍,达到了惊人的140磅每吨。
至于中国人冶炼出来的那种好钢,欧洲根本就找不到。至于说依靠锻打出来,制作精良武器的百炼钢,也许在性能上同这种好钢各有千秋,但是价格上完全没有比较的可能。
安德烈这时才发觉,他同中国商人签订的,每年100万大明元的货物互换协定,还是过于保守了。100万大明元相当于20万英镑,而英国每年的进口额度大约也就在50-60万英镑。
安德烈原本以为,签订了相当于英国一年进口货物金额三分之一的贸易合同,已经是一个相当大胆的冒险了。
但是当他对这座中国的都城了解的越多,他就越觉得这个贸易金额简直低的令人发笑。这座城市商铺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有运回欧洲贩卖的价值。能够制约这种贸易规模的,是他们口袋里的金币和商船的运输能力。
甚至于这100万元的货物都不需要运回英国,仅仅是转运到印度大陆,就完全能够消化掉这个数值的商品了。
而印度最为出色的棉纺织业,似乎也占不了中国人的上风。这里的棉纱每斤大约元,但是印度却接近元。而且中国的棉布宽度几乎超过了印度土布的三分之一,但是价格却只高了23%。
当然,两者之间的手艺,安德烈还是觉得印度人更为出色一些。不过中国的布匹却更为厚重,适合于欧洲这种高纬度的地区穿着。当然对于他们这些商人来说,廉价和美观的印度布匹,显然在运费上更为合算。
毕竟中国拥有的高价值货物实在太多,不管是生丝、丝绸、瓷器、大黄还是他所发现的那种好钢,每一种商品运回欧洲或是印度都能赚取翻倍的利润。
不过安德烈在不断的挑选比较这些商品的时候,却找到了两种他认为对于英国最有价值的货物。一种是用来改造织布机器的飞梭箱,在现在的织布机器上安装了这个飞梭箱子,不仅可以提高一倍的织布效率,还能够把布匹的宽幅增加到英尺以上。
另外一种则是全铁犁,据说只要一头牛或是两头牛就能驱动,可以翻开15到20公分的地面,耕作亩地只需要14个小时。这个效率显然要比英国现在使用的耕地工具要高的多,不过这个全铁犁的价格也相当的惊人。每吨生铁只能制作10把全铁犁,每把犁价值9元。
当安德烈看到前面的李伯安终于停下后,终于松了口气。他今天跟着李伯安出门,是想要购买几件礼物,然后去拜访一位,收留了安汶商馆被害的英国职员孤女的中国绅士。
当然他除了想要慰问下这位同胞的遗孤外,还想结识下这位在日本颇有势力的中国绅士,毕竟拿中国商品到日本套取白银,然后再作为资本购买中国商品返回欧洲的贸易路线,对这些欧洲商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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