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津海防营发生的斗殴事件,朱由检并没有往心里去。德川忠长虽然有反抗兄长的意愿,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作为被德川家康直接指定的三代将军,在德川家光身边聚拢着德川家最为出色的人才。同兄长争夺过将军大位的德川忠长,自然也就被这些人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德川忠长也很清楚,他和他的家臣都被兄长的手下监视着。因此送来受训的人员中,真正属于他的直属家臣不过2、30人,从各地招揽过来的浪人武士却超过了100多人。
剩下的千多人里,性格粗暴又喜欢抱团的山民有400余人,接下来的便是罪犯、流民、无地农民和小商贩。这些人或是被招募来的,或是被强抓上船来的。
正因为德川忠长送来的人员品流复杂,因此他所委派的带队家臣根本控制不住局势。特别是那些被招揽过来的浪人武士,他们可不是因为想要效忠德川忠长才接受招揽的。
这些浪人武士原本都是有封地的武士阶层,但是因为德川幕府不断的改易大名,使得这些人失去了自己的封地和名号。他们是因为想要推翻现任的幕府将军,才不得不接受了德川忠长的招揽。
而剩下的人员中,除了山民是接受了金钱被雇佣的关系,其他人大部分是被强行押上船只出海的。有些人在船只抵达天津之前,都不清楚自己要被带往什么地方。
这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一千余人,要是有什么纪律性和团结性,那才叫做奇迹。而在日本,士农工商之间的区别之大和不可跨越,远远超过了大明。
在日本,如果一名农夫或是商贩挡住了武士的道路,而不赶紧跪下谢罪的话,这名武士就应当毫不犹豫的拔刀斩杀挡路的贱民。如果这名武士不这么做,就会被其他武士视为软弱无能。
但是他们抵达了大明之后,忽然发觉他们这些尊贵的武士,居然要同连姓氏都没有的贱民一起接受训练,而且根据大明派出的教官说明,担任队长以上职务的首要条件是学会写汉字和说汉语,而不是看他们在国内的武士身份。
更让他们愤怒的是,他们还需要剃去代表武士身份的头发,和禁止佩戴象征武士身份的刀剑。如果不是大明和日本间隔着一片汪洋,而他们又已经花光了德川忠长给予的佣金,他们打死也不会听从这些大明教官的命令。
不过随着训练的正式开始,这些武士们就发觉,大明军中提供的伙食实在是过于丰盛了,就算是曾经担任过某位大名身边近臣的高级武士,也从没有天天享受过这样的美食。而对于那些平民来说,天天能够吃上大米饭,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梦想了。
他们现在居然能够同武士一样享受同样的伙食,这已经让他们彻底忘记了被强抓上船时,对德川忠长的愤恨了。而相比起那些武士对于德川忠长的感激,这些平民倒是更为感谢营中训练他们的大明教官。
他们可不认为,德川忠长会给他们这些炮灰提供这么好的伙食。训练刚开始没几天,德川忠长的代表就向大明派出的教官提议,降低伙食标准,把金钱花费在训练事务和配备的武器上面。
不过这个提议很快就遭到了明人教官的拒绝,而随着训练营的后勤供应走上了正规化后,倒是在士兵和军官之间的伙食作出了区分。
此前让这些平民同自己吃着同样的伙食,已经让一些武士相当不满了。现在区分出了士兵和军官的伙食标准之后,担任军官的却并不全是曾经的武士,一些表现出色的平民倒是占据了不少位置。
当这些不满郁积在一起之后,有一部分没有被任命为军官的武士,就挑起了这场斗殴。但是在经过了三个月的训练之后,被武士们认为懦弱无能的平民们,显然并不愿意再被这些武士老爷们欺凌了,他们出乎意料的还了手。
于是往日都是武士单方面教训平民的景象,演变成了不得志武士同一部分平民之间的斗殴。失去了*的加成,人数较少的武士们在斗殴中反倒是吃了亏,随即这场斗殴就被李晨芳调用海防营一个连队镇压下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崇祯,除了加派了一队锦衣卫给海防营,以便更好的支援李晨芳,便同意了李晨芳作出的,对主要责任者的处死意见。只不过他稍稍改变了处死方式,准予这些人员切腹谢罪。
对朱由检来说,他训练这只日本部队,可不是为了替德川忠长谋反的,他希望这只军队能够成为大明的助手。就算是这只军队回到日本,大明也应当能够对这只军队有着足够的影响力。
因此他可不会让德川忠长派出的那些武士整合了整只部队,从而真正获得这只军队的指挥权。当然就现在来说,那些安德烈带来的英国人,也比这只日本受训军队重要的多。
梅思沃尔德和安德烈抵达天津紫竹林码头之后,在岸上的客栈住了3天,便接到了允许他们携带不多于5人的随从进入京城的批准。
从天津往来北京,以前只有船只和马车两种赶路方式。坐船较慢,大约需要花费6日左右。而马车的速度较快,大约只需2、3日。
不过自从6月底北京-天津铁路线开通后,从天津到北京的路程便缩短到了一昼夜的时间。
第一次乘坐铁路客车的梅思沃尔德和他的随从,很快便意识到了这种在轨道上奔跑的马车的好处。一是平稳而不颠簸;二是可以在晚间进行赶路。
最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一趟列车装载的人员货物,并不比运河上的一艘帆船少多少,但是速度可快了数倍。
梅思沃尔德自己坐了这趟列车后,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些日子来,安德烈会在他耳边极力推荐关于修筑铁路的好处。
在京城朝阳门外的车站下车后,梅思沃尔德踩在了车站前的水泥平台上后,方才对着安德烈下了决心的说道:“关于你想要在国内修建铁路的计划,我会写信给那些尊敬的朋友,让他们为你在国王面前说项的。
如果国王真能够同意修建一条铁路,我个人愿意为这个计划出资300英镑。”
安德烈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平台后,一脸坚定的说道:“梅思沃尔德先生,我以个人的名誉担保,您的明智将会为您获得数倍,甚至是十数倍的回报。”
梅思沃尔德矜持的对着安德烈点了点头说道:“希望如此。不过,我更希望这趟中国之行,能够获得一个圆满的结果…”
作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总经理,梅思沃尔德基本上便是东印度公司股东在亚洲的代表,他几乎拥有英国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所有权力。
但遗憾的是,他恰恰没有代表英国国王签署协议的权力。因此,梅思沃尔德虽然得到了崇祯的召见和招待,但是在双方的协议上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梅思沃尔德此次前来北京,他希望能够在安德烈签署的协议基础上,获得更多权益。
比如对于东印度公司的船只采取包税制,每年公司向大明缴纳3000英镑的税金,之后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在这一年内停靠中国港口,不再另外缴纳货物税。
他还请求在天津紫竹林码头附近购买一块土地,好让公司修建货仓和单独的码头,以方便公司船只在天津往来运输货物。
这些无礼的要求,自然被崇祯一口回绝了。他见了梅思沃尔德一面之后,便懒得再召见他,派出了一名小太监应付这些英国人之后,便搁置了进一步商谈协议的行动。
梅思沃尔德碰了几次壁之后,方才收回了那些狮子大开口的要求,重新回到了安德烈此前已经谈妥的协议上来。
梅思沃尔德原本想要让东印度公司垄断同大明的贸易和外交关系,成为中国和英国之间的中间人。
但同他交谈的中国官员,似乎很清楚东印度公司和英国宫廷之间的区别,而且有几位还能说简单的英语,显然他们不是对于欧洲一无所知的亚洲土著。
因此梅思沃尔德发觉无法欺骗这些中国官员之后,终于老实的只关注于公司的商业利益。而关于中国同英国之间的外交联系,他代表东印度公司愿意全力协助。
当梅思沃尔德认清了他和东印度公司的地位之后,这场关于商业贸易的谈判,方才正式步入了正轨。
同安德烈无法承诺任何事务不同,梅思沃尔德倒是有着不小的权力。比如此前协议中,关于两国船只可以在对方港口受到庇护和停留、维修、贸易的权力。
梅思沃尔德虽然不能决定英国本土港口能否给予这样的权力,但是他可以代表东印度公司声明,从非洲到亚洲航线上的英国港口,将会对大明船只进行开放。
而东印度公司同样获得了,在大明的各开放口岸,及海外各港口,拥有同中国商船一样的待遇的权力。
最让梅思沃尔德感到兴奋的是,虽然中国人不愿意出售一片土地给东印度公司,但是却同意租借一块土地给公司修建仓库和商馆。
不过梅思沃尔德也承诺,不在这片土地上修建军事设施,不在这片土地上行驶任何司法权力。如有违反,中国有权收回这片土地及附属建筑。
在漫长的谈判中,梅思沃尔德感觉他并不是同一个亚洲王国打交道,倒是在和欧洲国家谈判一般。因为,不管他怎么奉承那位中国皇帝,也没能得到一点额外的好处。
除了这份加强的贸易协议之外,梅思沃尔德也答应了中国人的要求,将会在东北季风兴起的时候,派出船只陪同中国商船前往欧洲。
梅思沃尔德也同时决定了,把东印度公司在万丹的总部搬迁到天津来,而他本人将会在北京设立一间办公室,以加强同这位中国皇帝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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