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萨抵达耀州城时,正是明军猛烈攻击耀州南门的关键时刻,作为曾经营州的政治中心,营州城虽小但是城防设施却相当的齐备。
虽然城墙表面并不是镶嵌的青砖,但是利用本地红色砂岩切割的墙面,精美之处依然不比青砖墙面逊色多少。至于城墙的内里,和其他城墙一样都是夯实的黄土。
耀州城的城墙高度接近四米,加上城头那些锯齿状的城碟,看起来倒也颇具气势。按照道理,像这样一座小城,哪怕被数倍的敌军包围,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强攻,也是不容易攻下的。
但是明军仅仅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开始渐渐在北门城墙上站住了脚跟。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清军完全无法抵挡明军的两门12斤野战加农火炮,这些重达吨左右的战争利器,虽然在行军时给明军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是在攻城战中却发挥了比一个营的步兵更为重要的作用。
12斤野战炮在标准装药公斤的状态下,以5度射角能把一枚6公斤重的实心弹射击到1400-1500米外的目标上。如果把射角提升到10度,那么射程可以达到1900米左右。耀州城城墙上的城门楼和敌楼,便成为了这两门火炮最为明显的目标。
这些城墙上的木建筑完全无法抵挡火炮的射击,在明军还没有攻城之前,躲藏在里面的清军已经被火炮重创了。在明军火炮以每2分钟一发的速度下,清军将士不得不远离了被摧毁而开始倒塌的城门楼和敌楼。
驻守城池的清军将领始终无法找到抵抗明军火炮的方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用火炮拆除着城墙上的一切障碍,偶而越过城墙飞入城内的炮弹,更是成为了南门附近居民的噩梦。
图鲁什和耀州守将看着明军攻城的方式,不由脸色难看的说道:“这仗还怎么打?明军就这么一直打下去,天黑之前城墙就会被打坏,等他们冲进来,我们还怎么挡得住。”
耀州守将同样脸色发黑的说道:“不用到天黑,他们把城墙上的人都赶跑,就能轻松的登上城头了,我们可千万不能远离城墙,等到明军火炮停下,我们就再冲上去,只要和明军纠缠在一起,他们也不敢随意放炮的。汗王之前已经有发下过命令,说是很快就会派人来援助我们的。我们可不能在汗王的援兵抵达之前丢了这座城…”
清军将领想的很好,但是李佑却没打算用人命去填这座城市。他手中可不止这两门12斤炮,还有4门3斤-6斤的火炮。这些火炮虽然威力不大,但是胜在轻便,推到城墙下可以近距离瞄准射击榴散弹。
他先安排一队人登城佯攻,一旦发现了清军的身影,便把这些轻火炮推上去,向城墙上射击榴散弹,一攻击就是一大片区域。再吃了几次亏之后,清军的反击就相当的无力了,他们只要看到明军向城墙外滑下去,便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往城下跑去,实在来不及的就直接跳了。
将近四米的高度,运气好不过是地上打个滚,运气不好就是折了腿。对于明军的这种无赖战法,图鲁什等清军将领除了口上咒骂一通,竟然是一点办法都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之前汗王有命令要求他们守住耀州城,图鲁什早就想跑了。毕竟他们可不是耀州守军,并没义务要死守城池的。
只不过图鲁什他们这些营口驻军刚刚打败了一场,连主将都亡故了。虽说洪尼喀是病故不是战没,但是沈阳那边会不会认可他们这些败军的说法呢?
图鲁什觉着,他们要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稍稍立些功劳,也许汗王还会既往不咎。但如果再丢下耀州城逃跑,汗王恐怕是难以饶过他们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策了。既然都已经跑路了,为什么不直接跑去海州呢?非要跑来这个营口边上的小城,等着被明军再击败一次。
就在耀州城内的清军将士登上南门城头的速度越来越缓和的时候,劳萨带着200骑兵终于赶到了耀州城。明军虽然只攻打了南门,但是在西面和西北角还是各放了一个连,一是为了牵制城内的清军,一是为了观察城内的动静。
但是没想到,城内的清军还没有开城逃亡,北面倒是来了一队骑兵。而且这队骑兵看起来也相当狡猾,他们没有直接进攻西北角的明军连队,而是直接绕道东面,冲向了南门外的主战场。
这只发现了敌军骑兵到来的明军连队赶紧向李佑报警,不过显然他们传讯的速度不及清军的这只骑兵快。
警讯尚未传达到李佑手中,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东面出现了一支骑兵部队。
劳萨看到了面前的场景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对着部下吩咐道:“派一个人去传令给星讷,告诉他:明军一部正在攻打耀州城,人数在千人以上,二千人以下,我部将将会牵制住他们,让他尽快跟上来,配合我们一起击败这只明军。
佟噶尔,你带一个牛录从左边绕过去,毁了明军的那两门火炮。珠三你带一个牛录从右边去进攻后方列阵的那些明军。剩下的两个牛录跟着我,直接冲过那些列阵的明军,去捅正在进攻南门的明军屁股。
大家都换马,我数到20个数时,佟噶尔出击;我数到30个数时珠三出动;我数到50个数时,所有人都跟上我。都明白了吗?”
围在劳萨身旁的4名备御立刻齐齐答应了一声,便转身招呼自己的部下去了。这边劳萨也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下了坐骑,一边给自己另一匹坐骑换上了马鞍,一边口中大声的数着数字。
这四个牛录都同劳萨并肩作战过,彼此之间倒也非常熟悉,因此当劳萨一声令下之后,各人便很熟练的去执行主将的命令去了,并无半点迟疑和不明白。
当劳萨数到19时,佟噶尔已经带着本牛录冲了出去。数到30时,珠三也如期出发了。数到第40时,劳萨已经坐在了新的坐骑上,开始观看起明军的反应来了。
虽然他数的依旧不疾不徐,毫无情绪上的波动,但是劳萨心里还是对自己面前的这只明军起了一丝钦佩之意。自从天命汗定基建国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阵型正然的步兵了。
对于劳萨这样历经多年战争的将领,他平生最不愿意遇到的便是冲击这种队形严谨的步兵,这对于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天命汗起家之际,便是以步兵而称雄一时。叶赫那拉部的骑兵和科尔沁的骑兵,在天命汗的重甲步兵面前,可谓是连战连败。但是这种精锐步兵是极难练成的,这不仅要求在装备和训练资源上的大量投入,更重要的是需要将领始终和这些步兵同训练、同吃住、同上阵,否则在战场上形势不利时,步兵可未必能够服从一个平日里不亲近的主将,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只要随便问一问八旗的老将们,大家都知道天命汗早年最出色的几场大战,都是放弃了坐骑和将士们一同步行迎战敌人的。正因为如此,建州女真的重甲步兵才能横扫辽东,把骑兵众多的海西女真同蒙古诸部一一击败。
但是等到天命汗定基建国之后,八旗就开始从步兵战术转向骑兵战术了。之所以会如此,因为步兵迎敌,不是大胜就是大败,满人既然已经成功建国了,再不是当初山林中贱命一条的野人了,自然也就死不起人了。
再加上,不要说天命汗建国之后已经很少同将士们一起操练,就是各贝勒、各固山额真也很难再像过去一样,和士兵同吃住、同训练了。至于要求他们和将士们列阵迎敌,这就更是不太可能之事。
是以在黄台吉登基之后的作战中,爱新觉罗家的子弟虽然也还能上阵,但是绝不会冒险下马进行步战。就算是还算豪勇的黄台吉本人,每次临阵激发士气时,也是在一大批侍卫的保护下骑马督战而已。像天命汗早期,亲自带着几十名勇士在敌军阵列前挑衅的事,黄台吉肯定是不会去做的。
精锐步兵练起来艰难,但是退化起来却是相当快的。当日明国戚继光在蓟州训练了十万大军,但是不过几十年的功夫,就只剩下了戚金这一只才3000人的浙军。浑河一役,川浙两军阵亡之后,戚家军就不复存在了。
然而今日在耀州城外,劳萨却再次看到了这等强兵的身影。如果不是大半明军正在攻城,这正是一个适合骑兵冲锋的好时机,劳萨更愿意耐心的同这只人马周旋下去,等待星讷的部队赶上来,以400骑兵突击这只步兵更有胜算。
李佑对于满清骑兵的出现,也是心脏顿时收缩了一下,不过长久的军事训练还是让他保持住了镇定。攻打南门的有四个连队,约千把人。
其中两个半连队正在攻击,还有一个半连队则掌握他手中作为预备队。也就是说,他手中约有450余名士兵可以用来对付这只骑兵。
虽然看起来自己的人数比对方多了一倍,但是李佑知道账可不能这么算。没有列阵的步兵,10个都未必是一名骑兵的对手,要是让对面这只骑兵冲到攻城的部队中去,或是火炮阵地去,今天可就是一场大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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