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往后缩了缩身体说道:“等……等会,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霍光微微挑眉,他坐在这里可什么都没做,哪里冲动了?
不过他现在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就看五皇子这怂成一团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敢抢皇位的。
刘谈干笑了两句说道:“我这就是突然想起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封王了,到时候到了封国万一弹压不住那里的士族怎么办。”
霍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陛下必然会为殿下选好国相,殿下又何必担心?”
刘谈连连点头:“也是,是我想太多,竟然还为此惊扰到了都尉,实在不好意思,时候不早都尉快去休息吧。”
霍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可是只会这一句了?”
刘谈:????
他想了想,哦,对,他赶人好像一般都用时间不早,让对方赶紧回去休息的理由。
可问题是……本来就是时间不早了啊。
霍光起身依旧是恭谨行礼退场,刘谈看着他离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能在刘彻身边混的如鱼得水的人都不简单,霍光看上去那么温柔,认真起来也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力。
不,应该说日后权倾朝野的权臣果然有他的不同之处,毕竟刘彻身边那么多人,能给刘谈带来这样压力的也不多。
远了不说,刘据就没有过。
也不对,刘据好像还没跟他翻过脸,甚至每次见到他都是笑脸相迎,连板着脸的时候都没有,当然不会给他带来压力。
就在刘谈感慨的时候,他不知道江充正蹲在自己的帐篷外面盯着他和霍光的帐篷在沉思。
江充当初敢要求出使西域自然也是有抱负的,不管他出来之前什么样,走这一趟就相当于镀金,回去之后很大可能可以得到重用。
可他也不甘心紧紧就是走这一趟,他还想让自己变的更加重要。
然而问题在于他前面有一个霍光,出身能力都比他强不说,五皇子似乎也更喜欢霍光一些,这让江充更加无力。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被忽视下去,等回去之后陛下问起,他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啊。
是以江充这几日一直在用心观察刘谈和霍光,他就不信霍光能将五皇子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这几日江充一直跟在刘谈身后,发现刘谈除了第一天大致套话之后,他甚至开始询问乌孙各种风俗,包括女眷风俗在内!
江充觉得自己似乎把握住了什么,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冒个险,反正就算说错了,他现在也是使节团之一,刘谈总不可能在路上把他灭口,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灭口的事情。
结果等江充想要去找刘谈的时候,发现刘谈先一步把霍光给叫了去,等霍光出来之后,天色已经很晚,去吧,感觉打扰到了五皇子,不去吧,又怕拖时间长了,刘谈或许不再需要,最后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过去。
这边刘谈都已经准备洗漱要睡了,越是往西走就越冷,晚上更是温度低到让人受不了,还是被窝里比较暖和。
结果他这边刚让人打好热水,那边毕高过来说道:“殿下,江谒者求见。”
刘谈:?????
这么晚他来干嘛?
说实话,这一整天刘谈的脑子一直在转,实在是有点疲惫了,而刚刚又被霍光吓了一次,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恨不得躺平就睡。
但是江充……算了,这是个真·精神病,把他给惹急了到时候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在长安他就一点也不怕,反正真出事情还有刘据,甚至刘彻也会收拾江充,但是出使在外,算了算了,见一见就见一见吧。
刘谈只好又坐回去说道:“让他进来吧。”
江充进来之后就行礼说道:“深夜打扰殿下,臣有罪。”
刘谈嘴角一抽,你知道有罪还来!
但他还是只能和气说道:“无妨,也并不很晚,江谒者可是有要事?”
江充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刘谈:“臣斗胆敢问殿下,是否要对大乌孙行非常之事?”
刘谈:?????
你跟霍光是商量好了来的吧?一个怀疑我要抢太子之位一个怀疑我要掀翻大乌孙?
刘谈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挂不住,只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江谒者何出此言?”
面对刘谈板着脸的样子,江充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开口说道:“臣近些时日细心观察,发现殿下对乌孙各方面都颇感兴趣,若只是人文地理也罢,但涉及女子,只怕这已经不是殿下自己感兴趣了。”
刘谈心里颇有些挫败,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刘彻板着脸能吓到人,霍光板着脸也能让人有压力,他板着脸江充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他拿出了最锐利的眼神盯着江充说道:“你想说什么?”
江充直视刘谈说道:“殿下可是在为丹阳公主做准备?”
刘谈:……
算了,他放弃跟江充较劲了,这货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实际上江充当然是害怕的,但富贵险中求嘛,他这一辈子遇到比这个危险的时候多了去了,这算得了什么?
刘谈垂下目光说道:“怎么说?”
江充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赌对了一部分,至少刘谈愿意听他说话。
江充来之前是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此时听刘谈问起便说道:“臣斗胆说一句,当初陛下做出让丹阳公主出降乌孙之事,臣已然觉得疑惑,当然或许并不仅仅是臣,或许还有许多人觉得疑惑,那可是真正的帝女,不过,近几日臣思来想去忽然发现,陛下如此做或许也有更深层次的意图存在。”
刘谈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你可就猜错了,刘彻纯粹是不想看这个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产物在自己面前晃,顺便报复陈阿娇而已。
不过江充可能是误会了他这一眼,连忙说道:“臣不敢私自揣摩上意,所思所想也是通过这两日殿下收集的情报得来,想必丹阳公主会成为大汉与乌孙的一条重要纽带,若丹阳公主有为,那大乌孙自然会成为大汉最坚实的盟友。”
刘谈心说谁要跟他们当朋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乌孙归顺大汉,不过这不能说,他便笑了笑说道:“这是自然,乌孙向大汉求亲,大汉同意,这就代表乌孙跟大汉已经是盟友,也不需要丹阳做什么。”
江充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可若丹阳公主能影响到大乌孙的昆弥,那结果自然更加不同。”
刘谈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江充一咬牙说道:“臣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那你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刘谈这下子感兴趣了,这次不是他主动问,而是江充自己找上门的。
他的理解虽然浅薄了一些,但终究也猜到了一点,总比霍光以为他要回去掀翻刘据强。
江充目光一凝说道:“臣斗胆放言,公主之难不在其他,而在大乌孙的昆弥猎骄靡。”
刘谈放松身体靠在凭几上问道:“猎骄靡?怎么说?”
江充说道:“猎骄靡年事已高,就算喜爱美色怕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一生坎坷,公主尚且年幼,在他面前全无不定就会被猎骄靡发现从而更加防备。”
刘谈点点头:“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呢?”
江充小声说道:“军须靡尚且年幼,并且娇养长大,这些时日臣也算是跟他有些接触,知晓此人性格易怒,没有太深的城府,若非猎骄靡一意维护,只怕也坐不稳岑陬这个职位,丹阳公主能被陛下和殿下给予厚望,想必是个奇女子,是以……若是大乌孙的昆弥换成军须靡,公主之行则会顺利百倍。”
刘谈本身正在喝水,听了江充的话差点把嘴里的水给喷出去。
他就知道江充是个精神病!
他可真行啊,霍光那边还只是想要干掉乌孙那些不合作的大臣,江充这是上来就要干掉他们的首领,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他惊诧地看着江充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充目光坚定:“臣知晓此乃小人行径,君子行为固然光明磊落却失于顽固正直,事关大汉社稷,殿下……听臣肺腑一言,国与国之间,不提君子。”
刘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当然知道国有国之间是不能讲道理的,但你是来跟人家结亲的啊,上来把男方给干掉是疯了吗?
刘谈恶狠狠说道:“你是想让丹阳还没嫁过去就变成寡妇吗?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她有多大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呢?殿下,臣这两日也不是未曾查过,乌孙习俗与大汉不同,猎骄靡年事已高本来就是半只脚入土,他若去世,他的妻子皆会嫁给军须靡,丹阳公主反而不用跟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子虚与委蛇,也不用守寡,又有何不好?”
刘谈板着脸:“你说了这么多,猎骄靡是死是活你能预测?”
江充要是敢跟他装神弄鬼,他今天就把江充的脑袋按进石灰水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江充微笑:“未必不能预测。”
刘谈摆了摆手说道:“鬼魅魍魉之计不必再提。”
这是底线,今天你派人刺杀别的国家领导人,人家也能派来刺杀你,这天下岂不是乱套?无论是皇帝还是王都怕是要战战兢兢,那还有什么意思?
江充说道:“乌孙也会有人愿意军须靡提前继位的。”
咦,刘谈认真思索,如果将这件事情转移成乌孙内政,那或许容易许多。
不过刘谈还是说道:“此次我们只为送亲而来,莫要节外生枝。”
江充看出刘谈不是不动心,只不过他的原则拦住了他,是以江充说道:“此事不劳殿下费心,臣自会让殿下满意。”
刘谈震惊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江充说道:“殿下不必担忧,臣虽不才,却也愿效仿张仪,为大汉分忧。”
刘谈看着他问道:“张仪什么下场你可知晓?”
“不过是效仿,并非要成为他。殿下放心,此事无论结果如何,臣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殿下分毫。”
刘谈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不是,我说你图什么呀?”
“臣于军事上天赋不高,却也想为大汉为陛下分忧,若能为大汉去一强敌,纵然有身陨之威又有何惧?”
江充说的掷地有声,然而刘谈却是:我信你才有鬼。
只是他见江充私似乎铁了心要去做,便说道:“此事我同意也没用,霍都尉不会同意的。”
“此事不劳殿下费心,臣自会保密。”
刘谈:这是要瞒着霍光?
说实话他不太看好,但眼见江充意志坚决,便说道:“随你。”
江充随即大喜,叩谢而去。
刘谈倒也很想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做。
然而结果还没看到,倒是先收到了毕高带来的消息:“殿下,大事不好了,霍都尉同江谒者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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