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运想到了速冻水饺。
速冻水饺,现阶段只能在帝都卖。不是冷藏技术,而是运输。
这年代没高铁,公里就不提村村通了,连很多国道也在修建当中。梁好运如今运水还主要走铁路。速冻水饺哪行啊。冷藏车贵,增加成本,再加上长途运输不便,出厂价极有可能比自己做的贵很多。谁买啊。
只是帝都也好,先积累一些经验,往后扩大规模也能直接上线。
梁好运收回思绪,笑道:“我们家人多。一人十个,一顿也得六十个。还有俩小的呢。”
表姐夫总觉得少点什么,梁好运这话一出他明白了:“大小子和二丫头呢?”
“睡了。上午半天没睡,这一觉能睡到五点。”梁好运道。
表姐夫:“晚上还睡?”
“睡。不过得九点。”
九点钟对大人来说不是很晚,表姐夫道:“还行。楚兜兜,走了。”
楚兜兜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
表姐夫皱眉:“你怎么每次都是又吃又拿?”
“谁吃谁拿啦。”楚兜兜塞他爸手里,让他看清楚。
表姐夫打开塑料袋,全是四四方方的纸炮,“楚兜兜,你确定要把这个拿回家?”
“我表舅一个个折的。”楚兜兜扬起下巴。
表姐夫笑了:“你表舅的东西,你妈妈是不敢扔,也不敢烧。”但是会打电话跟你表舅讲道理。
这句表姐夫没说,也没必要。张跃民脑袋转的快,他全无准备也能大获全胜。
张家敢把面端上来,电话机响了。
电话机就在客厅沙发旁边的方几上。
张跃民和梁好运正抱着俩小孩喂饭,而张跃民又离电话机最近,于是按下免提。
安全部门的人找张跃民只打手机。电话来电并不需要瞒梁好运。然而电话那端的声音传过来,张跃民简直想挂断。
梁好运先一步按住他的胳膊,让他搭话。
“什么事?”张跃民问。
大表姐很是无奈地声音传过来:“兜兜拿回来一兜纸炮,说是你给他折的?”
“怎么了?”张跃民明知故问,“你儿子又不会,除了我还能有谁?”仿佛在说,大表姐问了句废话。
大表姐暗暗运气:“他吃了饭就玩纸炮!”
“然后呢?”张跃民反问:“寒假作业写完了。你是给他报了书法课,还是给他报了钢琴课,需要他练习,他没练?”
在大表姐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才艺都没成绩重要。不过她也有给孩子报兴趣班,在少年宫。只是暑假,让孩子多少懂一点。
张跃民这话把大表姐问住了。
张家一众只能听到大表姐的呼吸声。
张跃民:“大晚上的,刚吃过饭不让他玩玩,你是让他看《新闻联播》,还是让他背书。还是让他现在就睡觉?”
冬天黑的早,五点就乌漆墨黑了。
张跃民他们天黑做饭,此时也不过六点多一点。这时候甭说楚兜兜,贪睡的大小子和二丫头也睡不着。
“没事挂了。”张跃民按下电话。
张奶奶担心:“你表姐不会打兜兜吧?”
“不会。今天周日,姐夫在家呢。”张跃民怕老人担心,又补一句,“折纸炮的是我。凭我是帝都大学老师这一点,她就不好意思说我不懂。也不好意思跟兜兜说,别听你表舅的,你表舅还没我们懂得多。”
张爷爷不禁说:“你这个身份倒是好用。”
“那当然。自身不强,教别人也没说服力。”张跃民眼角余光看到电视机里正在放音乐,“好比这个人,能唱能写,就可以为人师。要是一个只能哼哼两嗓子的,谱曲填词一窍不通。教人家搞音乐,有什么说服力?”
张爷爷忍不住说:“也没有这么没自知之明的吧?”
“那您就错了。世上缺的是自知之明。多得是自视甚高,别人恭维他两句,说两句场面话,就当真的人。”张跃民看梁好运:“您觉得我胡说,问好运。”
梁好运笑道:“爷爷,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句话能被人时不时拿出来说,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的人是少数。不信你回想一下前半生遇到的人。”
张跃民:“爷爷回忆没用。他们那个年代逞英雄都是要命的事。涉及到性命,除非缺心眼,否则没人敢打肿脸充胖子。再说了,爷爷在的部队子弹数着用,粮食数着吃,又不是果党,也没机会瞎搞胡搞。”
张爷爷想生气又想笑:“你倒是了解我们。”
“你们部队穷不是事实?”张跃民反问。
张爷爷无言以对。
“好了,吃面。”梁好运道。
张跃民夹一点送到孩子嘴边。
两个小孩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但是现阶段聪明的很。察觉到父母认真谈事情,很想吃也不闹。
张跃民又给小孩夹一块鸡蛋,小孩乖乖吃下去。
吃个八分饱,有力气了,开始往外跑。
小蒋和小杨赶忙吃快点,带他们到外面透透气。
快到正月十五了,月亮很亮,小孩也不让抱,各自拉着两个保姆的手,晃悠着小腿,跑的快着呢。
张跃民和梁好运把厨房收拾干净去找他们,小孩已跑到街角了。
看到街角的老板正在收店,把街机往屋里搬,张跃民忍不住说:“改天咱们也买一个。”
“买什么?”梁好运下意识问。
张跃民指一下街机。
“你玩?”梁好运打量他一番,“你多大了?”
张跃民:“我多大也没玩过这玩意。”
他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兴和县太穷,就没有这玩意。到了大学,家、学业和生意,方方面面都需要他,看到街机也没空玩。
张跃民:“不止我。还有他俩。”看着对街角小店很是好奇,很想进去看看的俩孩子。
“张跃民,你就不能教他们点好的?”梁好运皱眉,“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张跃民摇了摇头:“你不懂。小孩子长大后,沉迷别的东西,就是因为童年不幸福。当然,童年太幸福也不好。我们家有街机,我们就可以控制他俩玩的时间。否则,他们肯定一放学就往小卖部跑。小孩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多尝试。以后长大了,无论做什么都不胆怯,都能勇敢面对。”
“你怎么这么多歪理呢?”梁好运奇了怪了。
张跃民:“我这些都是人生经验。”
“你得了吧。没有街机,兜兜都不愿回家。有了街机,兜兜还不得改姓张。”梁好运白了他一眼,朝儿女走去。
两个小孩同时伸手。
张跃民疾走几步,抱起离他最近的二丫头。
小孩到了爸爸怀里就指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拿两个糖。
梁好运赶忙说:“不能吃,容易卡着。”
小老板想想俩孩子才一岁多,话都说不清楚,又去屋里拿一小包棉花糖。
梁好运失笑:“他们就是好奇,顶多吃半个就不吃了。”
“这东西不值钱。”小老板看着小孩说,“刚刚你们不在没看到,我让他俩进来,他俩居然往后退。我在这边干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他俩这么乖的孩子。”
梁好运:“以前不这样。谁给他们都要。张跃民朝手上打好几次,打的他们哇哇哭,才给他们改过来。”
小卖部老板不禁说:“打他们干嘛?这么小。”
“得从小立规矩。”张跃民看一下二丫头,“小时候懂得不多好教。过几年再纠正就麻烦了。等再大点,敢跟我对打。”
小老板也有孩子:“说得对。我们家那个,不论说什么都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偏偏我爸妈还觉得没什么。我还没说揍他,我妈先挡前面,冲我嚷嚷,要打先打她。”说着摇了摇头,“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梁好运道:“这样不行,你教也是白教。还不如不管不问,至少孩子不恨你。否则不听你的还恨你。”
“这话让你说对了。”小老板像是找到知音,连连点头。
梁好运:“你先控制一下脾气,或者跟你爱人搬到这边来,眼不见为净。时间长了,你儿子肯定心慌。到时候就说再生一个,或者说些别的,说的他不安,你趁机把孩子弄过来,跟你父母隔开。”
张跃民赶忙说:“别出馊主意。离他家顶多五百米,怎么隔?”
“让孩子自己选呗。不做,长歪的是孩子。这么做,伤心的是他父母。不可能两全其美。”梁好运对小老板说:“你父母伤心也是暂时的。孩子学习上去,他们就高兴了。你孩子长歪是一辈子的事。”
小老板深表赞同。
张跃民道:“别说是好运说的。”
街坊四邻低头不见抬头见。小老板的父母要知道这么馊的主意来找梁好运,以后见着她肯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小老板笑了,冲两小孩招手:“跟伯伯再见。”
两小孩听得懂,用捏着棉花糖的小手使劲挥挥。
张跃民到家,还是忍不住说梁好运:“以后这种有可能里外不是人的事,你少掺和。”
“我多嘴也是每次大小子和二丫头过去,人家都是又拿吃的又拿玩的。”梁好运极少掺和这些事,“再说了,人家两口子早几年一起下岗,对他们家来说跟天塌了没两样,离咱们这么近,也没想过找我。”
张跃民点头:“这倒也是。盘下那边的小卖部,还是何大妈的主意。”
“对吧。”梁好运道:“他家孩子有出息,咱们住在这边也省心。你也不想百米之内有个小偷小摸吧?”
张跃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还说我歪理多?你也不少。”
“弄热水洗脚洗脸。”梁好运领着孩子回卧室。
翌日,周一早上,梁好运前往公司,把孩子交给张跃民。
张跃民等她一走,就把孩子交给他爷爷奶奶和两个保姆,租个面包车买街机。
以前没孩子,梁好运嫌麻烦,中午都不回来。
现在公司管理人才也多了,梁好运不像以前那么忙,十一点多就到家了。
看到廊檐下的街机,梁好运险些以为走错了。
四周打量一番,是她家,梁好运气的叉腰:“张跃民,给我出来!”
张跃民拿着插板出来,“下班了?”
“什么情况?”梁好运指着廊檐下的东西。
张跃民:“昨天跟你说过。”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张跃民睁大眼睛:“你我结婚那么多年,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吗?”
“你——你能不能给我认真点!?”梁好运万分想家暴。
张跃民给街机通了电,拍拍街机,“没玩过吧?过来我教你。”
“真想让我给你砸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不想,找块黑布把街机盖上,眼不见为净,“行了吧?”
“我哪天早逝,也是你气的。”梁好运说着话发现不对,“大小子和二丫头呢?”
张跃民:“睡了。”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梁好运奇怪,本想问张跃民,话到嘴边改问两位老人。
张爷爷:“跃民去买这个东西的时候,怕你们都不在家,大小子和二丫头哭闹起来没完,就把你的羽毛球拍,他的篮球足球全拿出来。俩孩子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玩的一身汗,小蒋和小杨给他们换衣服的时候就睡着了。”
梁好运没好气道:“你倒是会安排。”
“当然。你那么忙,不能还让你操心家里啊。”张跃民的模样通情达理。他身边要是没有街机,梁好运保不齐就信了。
两个小孩精力旺盛,张跃民和梁好运不在家,陪他们玩的只有小蒋和小杨。
陪孩子玩可比洗衣做饭累多了。
梁好运虽然上了半天班,也不轻松,也没让两个保姆做饭。而是把张跃民弄到厨房,跟张跃民两个张罗午饭。
饭毕,梁好运就把俩小孩弄醒,以免白天睡多了,晚上不睡。
俩小孩没睡够,难受的吭吭唧唧要哭。
梁好运和张跃民一人抱一个,到院里走几步,冷风一吹,回笼觉没法睡,小孩醒了。看到爸爸妈妈,委屈巴巴的扁扁嘴,一会儿又好了。
刚睡醒没什么精神,梁好运抱着孩子出去。
学校还没开学,胡同里全是小孩。
两个小孩靠在爸爸妈妈怀里,看着大哥哥大姐姐玩半小时,就闹着下来。
精神了,不大可能再哭闹,梁好运就让张跃民看着孩子。
张跃民:“我觉得你可以找个司机。”
“司机不见得有我开的稳。”梁好运拒绝。
这个年代小汽车依然不多,给她当司机的人家里肯定没车。靠在驾校里拿的证,可没法跟梁好运这个八年的老司机比。
梁好运看一眼俩小孩:“怀他俩的时候,厂里的司机来接我,每次上路我都担心去的是不归路。你就饶了我吧。”
“那你怎么不说?”
梁好运:“说了你送我?我时间自由,你时间可不自由。好好在家看孩子,我走了。”
两个小孩看到妈妈上车,晃悠着小腿跑过去。
张跃民赶忙拦住。
两个小孩合力推开他。
梁好运瞧着孩子怪可怜的,“你下午没事吧?”
“有的。”张跃民实话实说:“本来打算试试我的游戏机。”
梁好运的呼吸停顿一下:“上车!”
张跃民吓了一跳:“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梁好运忙说:“你敢把游戏机弄来,我跟你没完。”
“我还没那么不懂事。”张跃民好笑:“他俩的奶粉、尿布和玩具。”
梁好运:“让小蒋收拾。你给我上车。”
张跃民好生无语:“我是你孩子的爸。你怎么跟防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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