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离下午一起上山时间不远,薛瑜回去换了身衣裳,带了些吃的免得爬山路上饿了。风尘仆仆的魏卫河进门前,她还在在心里复盘早上高台上的发展。
在她估计里会因为看到她没穿那身衣裳失态的方朔只是正常打量过几眼,并没有将要计划失败的焦躁感。虽然也能认为是方朔沉得住气,但她总感觉有点问题。
“流珠,在我回来前替我盯一下方家人,尤其是小林氏。”
流珠点头应下,薛瑜嘱咐了薛玥不要乱跑,等着哥哥回来一起吃宴,薛玥也乖乖应了。带着两匹马出门的魏卫河半天跑了个来回,被借给他以遛马之名带出去的照夜白也难免有些萎靡不振,薛瑜摸了摸白马的脖子,喂了它两个奶疙瘩吃,被照夜白舔了舔手,拱着要她上马。
这次上山的位置与上次林妃开小宴的位置并不重合,而是选了有大量平缓小坡适合进山的地方,隆山山脉起伏蜿蜒,高处挺拔,低处平缓,无论从哪里进山都收获不会小。已经聚集在山下的人不少,红衣白马的少年甫一出现,就轻松成了众人的目光中心。
薛琅和陪在他身边的钟家小辈们一道过来打了个招呼,挑剔地上下打量薛瑜几眼,“三哥,要不斛生借给你两天,宠着这些下人们就只会让他们笨手……”
他后面的话在薛瑜的眼神里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调转马头,站到了扇形散开的众人另一侧。不时有人上来套近乎,薛瑜送走了几拨人,还有人揪着薛瑜身上的绣纹大夸特夸,幸好在薛瑜被马屁淹没以前,皇帝到了。
执扇和华盖的仪仗从远处移来,准备参加登山和狩猎的众人翻身下马,薛瑜听着皇帝说了些关于这次庆祝丰收佳节的意义,总结了一下,就是比拼猎物多少也不会有排名和奖赏,落到旁边一些如遭雷击的小官身上的余光带上了几分怜悯。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只需要完成登高,顺便逛逛隆山,就能下山吃饭。她明面上只带了魏卫河一人进山,打多了猎物也没法带回去。不考虑九成可能发生的意外戏码,完全可以当做秋游。
“……朕二子代朕与诸君同行,望你们互相扶持,皆有收获。”
皇帝说到最后,向来中气十足慷慨激昂的演说风格忽然转向了柔和,薛瑜拱手作揖,翻身上马。
见薛瑜为首打马而出,薛琅也不甘示弱,一甩马鞭紧跟其后,两个少年开启了登高的比拼,激起了年轻人心中的争强好胜,一时尘烟滚滚,马嘶蹄震。
看着众人离开的重臣和大族家主们看着年轻人的表现,脸上大多挂着笑,至于心中如何想,就不足为人道也。
皇帝像是被尘土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将军们投来担忧但更多是玩笑的眼神,伍明越过薛勇挤到皇帝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兄,殿下都这么大了,你也别不服老。”
“滚一边去。”皇帝毫不手软地糊了他一巴掌,挨了打的伍明只嘿嘿一乐,又跑回自己的位置簇拥着皇帝往回走,默默注视皇帝状态的许多人收回了目光。
在草原上疾驰和靠马力登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薛瑜反应灵敏,躲过头顶勾下来的树枝,落了厚厚一层树叶的腐殖层成为了天然的吸音毯,即便同时进山的人很多,但不仔细听,还会觉得那些声音离她很远。
薛瑜如离线之箭一样冲入林中后很快减速,刚休整完就要上山的魏卫河沉默地换到她身前开路,早上的持续奔驰让他和照夜白都不太精神。登山本就枯燥,顾惜马力他们也没有放开速度往上冲,留出足够休息的时间,两人慢慢往山上去。
马背上挂着薛琅新送的重弓朱颜,透过半干枯的树叶射来的阳光更显出弓身的美感,薛瑜取下来摸了摸它,递给了魏卫河,“我现在拿着也没用,借给你了。”
魏卫河没有接弓,而是扣上了自己的长弓,动作凌厉,眨眼间已弯弓如满月,“什么人,下来!”
树叶间传来簌簌的声音,一只蜜蜂飞了出来,薛瑜乐了,“秋天这里还有蜜蜂,倒是挺少见的。”
魏卫河没有挪动箭头,“三、二……”
“哇——求求了,别杀我,是我的错!”稚嫩的童声响起,树叶的遮挡散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从后面露了出来。
薛瑜策马上前,“你是从哪里来的?”看这样子在山里待了不止一天,但薛瑜只是刚进山,他要是附近的农户牧民孩子应该早就回家了。
“我、我是芦花村的,趁还没下雪封山,来捡柴打些兔子。这次进山捉到了不少,我太高兴了,走着走着才发现不认路了……”孩子一边哭一边从树杈里搬出来一个背篓,丢到地上给他们看里面捆住双脚的兔子野鸡,又指了指远处灌木丛里藏着的两捆木柴,“山下人太多了,我知道这里不能来,但我又找不到路,只能瞎转。”
隆山的一部分被军营管辖,一部分划归行宫,山脉里也有几段允许附近的百姓进山。在秋狩之前这里分割的没有那么明显,百姓捡柴也算正常,秋狩开始后才为了安全正式禁止了进山,他说的走错路完全有可能。
倒出来篓里猎物看过,又问了小孩几个附近县里的问题,小孩说起江乐山眼睛都在放光,行了,确定了,的确是鸣水人。
芦花村到底在哪,薛瑜不清楚,但怎么顺着隆山地势走到地形很有特色的流民棚那边她是知道的,看着孩子骑在树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无奈道,“下来,下来就告诉你怎么出去找江县令回家。”
孩子一扁嘴哭得更伤心了,“我下不来。”
薛瑜好气又好笑,“卫河,帮个忙。”孩子被抱下了树,还没马腿高,刚站稳就跪了下来,“贵人,我知道错了。”
“你绕着这里走……”薛瑜把怎么走到弧形的那处山脉然后下去找人的路线说了一遍,看着他乖乖点头才道,“没有下次,以后爬树也要注意安全,快走吧。”
孩子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边走边回头看薛瑜,薛瑜对他摆摆手,继续往山上去。
直到看不见薛瑜的身影,孩子才擦了擦脸,刚刚哭得伤心表情一扫而空,变成了独属于孩子的调皮,声音轻快,“中原人,也就这样嘛,哪有那么狡猾。”
他盘腿坐在树旁,哼着鸣水最近常有的童谣,“勤洗手,喝熟水~”手里拿尖锐的树枝轻松剖开了背篓里猎物的腹腔,无数正在蜕变的幼虫巢穴挤挤挨挨在一处,血色和肉色扭曲相连,让薛瑜见到能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说好了要回家,你不乖哦。”
雌雄莫辨的沙哑声音响起,树上一人倒吊而下,身上多余的红纱飘飘荡荡,像山鬼狐妖之类的传奇故事中走出的存在。他正与男孩脸贴着脸,浅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古怪的笑,红唇轻启,“那就只好让我来送你回家了。”
男孩反应算得上习武幼崽里最快的那批,意识到不对的瞬间,手中的树枝闪电般贴上了来人眼皮,然而红衣人比他更快些,修长的手指按着男孩脖颈,将他的头扭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方锦湖翻下来,揩了一下眼皮,擦下一抹血色,拿男孩脏得看不清底色的衣裳擦了擦手指,“啧,脏兮兮的。”
口中说着脏,但手下翻找男孩身上东西的动作一点不慢,直到摸出一根骨哨,他才停下手,“果然没走啊。”
“勤洗手,喝熟水~”方锦湖哼着童谣,将男孩拎到刚刚那棵树下,踩着树干借力,轻松将已经失去气息的男孩放在了树杈上,又贴心地恢复了之前树叶的遮挡,飘然落下时仿佛谪仙降世,不带一丝一毫烟火气。
红衣美人以一种诡异的轻飘感在林间不断向前,被丢在原地的那些男孩的“猎物”们逐渐产生了变化,开膛破肚的那只身体里的正在蜕变的巢穴很快变成了一只只出巢的成虫,和薛瑜之前见到的模样相似的蜜蜂嗡嗡飞了起来。
该说照夜白不愧是一匹名马,就算薛瑜在路上耽搁了一会,还是很快赶上了直奔山顶的一拨人,甚至到了山上专门开辟出的主路后,还顺手捡了一个可怜的在路边呕吐的韩员外郎。
韩员外郎吐得脸色惨白,“呼、呼,殿下?”
好歹也算是她之前回收利用过的工具人,见人吐成这样,薛瑜实在于心不忍,让魏卫河警戒,自己上前拍着他的背。
他不知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想到了什么,抖着手摸出来一个荷包,掏出十分眼熟的果脯递给薛瑜,“吃吗?很好吃的呜呜呜……”他哭得直抽抽,“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连出来秋狩晒得太阳最多都比别人白!我就是个蠢材,一出来都看你了,连我都想看你呜呜呜……”
薛瑜摸了摸脸。
阿这。当然是因为她戴的是面具啊。
“吃吗?”韩员外郎嚎啕大哭一阵冷静了下来,又递了递果脯。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度支部和薛瑜一起展开过关于吃食的讨论,在他心里感谢薛瑜和果脯有着直接关联。
薛瑜礼貌拒绝了,“韩员外郎……”
“我叫韩北甫!”韩员外郎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喊了一声,看见薛瑜又怂了,“臣就、就是喊一声,殿下随便叫,多谢殿下帮忙,臣立刻就走。对了,四殿下往山腰林子去了,应该还有一会才会上山顶。”
不是他提醒,薛瑜真没想起来他的名字,拍了拍他的肩膀,“北甫啊,你这样子也不适合再往上走了,不如回去?你诗文就写得不错啊,习武弱些,别处努力就是了。好好在度支部干活,乔尚书又是公平的人,总有出头那天。”
“我、我再想想。”韩北甫胡乱擦了擦脸,“臣先回去了,祝殿下武运昌隆。”
韩北甫牵着马往山下走,腿应是下马时伤了,一瘸一拐的,成天闲得没正事的太医署众人这下总算迎来了一个真伤患。
薛瑜和魏卫河顺着大路继续向上,既然考虑好了不刻意追求猎物安全为上,钻林子的体验还是留给准备花式打猎的众人。
“奇怪,卫河你见过快到深秋还有这么多蜜蜂吗?就算山里的桂花茱萸等等开得晚,今天也碰见好些了吧?”薛瑜瞥见又一只蜜蜂飞过,“秦医令给的虫药还有多少?”
秦思之前给薛瑜包了许多点燃或者放置后都能驱除庭院虫蚁的药材,上次去给薛玥诊脉还又补充了些新的杀虫药,院子里用不完,就分给了时常外出的几个侍卫。
“臣还未用,若有蜂祸可立刻使用。”魏卫河的回答令人十分安心。
“吃吗?”薛瑜摸出上山前准备的奶疙瘩,自从她提出浓缩奶味后,奶疙瘩变得更好吃了些,带干粮上山有些不合适,吃点奶制品补充体力。
魏卫河道谢接过,扫视完一圈,喝了口水。薛瑜已经离山巅不远,没有比赛的压力,顺着高度加成俯视山腰和更下方。不远的行宫变成了积木似的构造,离得近些的人里最显眼的就是正沿着大路返回的韩北甫,其他人都隐在林子里看不真切,只偶尔露些边角出来。
薛瑜寻觅着方朔今天穿的那身深蓝骑装,却迟迟没有找到,薛琅冲出一处树林疏密交接处时,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
这小子显然有些上头了,脸上溅了血,一马当先追着猎物跑,跟在他身后的人或多或少都驮着猎物,应该都是薛琅杀戮的结果。
上山前没有追随在薛琅身边的方嘉泽又跟在了队伍里,他的马上驮了最多东西,连薛琅的近侍待遇都比他好。
薛瑜想了想,确定上山前方嘉泽的确是跟着方朔的,那么,方朔去哪里了?
山顶上,一双眼睛注视着走走停停开始分享食物的两人,轻轻吹响一只骨哨,极度接近鹰唳的声音传出很远,引来还在树林里搜寻猎物的许多人抬头寻觅鹰的身影。
“哈哈其,该早点回来了,要下雨了。”他喃喃着,微勾的鼻子耸动着嗅闻风中的气息,“中原人,就是狡猾。”
“你就是太平公这次派来的人?”方朔从旁边走出来,有些挑剔地打量山上的大个子,厌烦道,“太平公无人可用了?派一个胡蛮来见我。”
“蠢货。”蹲着的胡蛮站了起来。若薛瑜在这里,立刻就能认出这是之前谢宴清等人说去抓小偷了的石勒燕山。
虽然路上走得慢,但到达山顶时两匹马都精神状态不错,更令薛瑜惊讶的是,放在山顶专门做记号的大石上还光滑如新,到达后留下刻痕的人一个都没有。
薛瑜自娱自乐地笑笑,“也不错,登山比赛第一。”她拔出一支箭,在石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休息一会,我们就下山。”
虽然早早下山可能错过戏码上演,但也比被意外卷进去强。
发现好猎物的惊喜叫声多了起来,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沉迷捕猎的众人应该都会有些收获,薛瑜摸了摸下巴,“都发现了好东西,我们空手回去会不会有些难看?要不抓两个兔子之类的带回去炖了加餐?”
“殿下,有个动向似乎有问题。”魏卫河声音平稳,薛瑜立刻警惕起来,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一片她始终没找到的深蓝色衣角被她捕捉到,深蓝色衣裳前面树影摇曳,不停有树冠簌簌抖动起来,被薛瑜收入眼中,眼前一亮。方朔离她不远,放开马跑几个呼吸就到,看树林晃动的样子,要么是方朔在追大家伙,要么前面是个人。
看到了,是个褐色衣裳的人。但他只出现了一次,这很难,尤其是在秋季树叶大多干枯,比不了夏季浓荫蔽日的时候,不停暴露的方朔也衬托得跑在前面的人躲藏技巧尤为优秀。
上山的人里没有穿褐色衣裳的,因为这次布料问题,薛瑜特意关注过这些人的衣着。那这个人出现就显得格外奇妙了,是方朔安排的人,还是什么人?但无论哪个选项,应该都与薛瑜等的事件有关。
她猜不出那身布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是吸引野兽,如今的追击情形就该反过来。那难道是用来让人神志错乱的?还是说只是类似武侠小说里的追踪信香,指引这个褐衣人来杀她,结果杀手发现香味在方朔身上,只能告诉他这单作废?
薛瑜停下猜测,拍板决定,“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魏卫河并没有阻拦她,他望望天色,“陈关和黎熊应该已经进山了。我们有联络哨,殿下放心。”
他的话让薛瑜底气更足了一些,最后检查了一遍两人的装备,为手.弩上紧了弓弦,扣在马背上。薛瑜没想凑太近惹火上身,估算了一下距离,选了个适合远远缀着旁听的切入点,两人翻身上马,直奔还在一追一逃的两人身后。
隆山山顶不像有的山是一片削平了的土地,甚至能居住村落,山顶百步见方,只有几块大石零散放着,薛瑜两人离开后,方锦湖从旁边的密林里走出来,站在薛瑜曾站过的位置环顾四周。
如果薛瑜之前有时间随陈安多听几节战术课,就会发现,这里是一处绝佳的瞭望之所。想观察山上众人的人,必定曾在这里停留过。
方锦湖看着浅红色的人影没入林中,抚上被刻下名字的大石,纤瘦的手臂像没用什么力大石便一个边角翘起,石下却露出了一个深坑。
被几个木桩撑起来的石下深坑里,一个穿着齐国军服的将军双眼圆睁,呈托举状跪着,已经没了呼吸。他死亡时间应该不久,由于身上没有创口,并未传出奇怪的气味。如果不是方锦湖搬起石头,也许会在许多年后风雨交加导致土壤被冲走后,才会有人发现下面有一个葬坑。
“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运气好?”方锦湖没将他捞起来,反而放下了石头,让葬坑重新变回不见天日。
方锦湖掸掸红衣衣袖上沾着的石上灰土,唇边噙着一点温柔笑意,任何一个只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只是在踏秋散步。
山顶上再次变为空无一人。
薛瑜追得不近不远,魏卫河负责警戒,让她能专心捕捉前方方朔的喊声。
“为什么害我!”“你们、你们都会死!我要杀了你!”
如果不是看到是方朔追着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跑,仅看两人体型和台词,薛瑜一定会以为方朔才是那个受害者。
“嗡嗡、嗡嗡——”树林里虫子多,声音混起来令人烦躁,薛瑜四处看看,没有看到蚊虫苍蝇身影,只能叹口气,准备等方朔的你追我逃游戏结束再快点离开这里。
“你走了,就什么都别要了!”方朔的喊声几乎破音,混杂着恐惧与抗拒畏缩,完全不像往常的状态,薛瑜心头一紧。
不对,她的猜测都错了,方朔在追的很可能是事关他秘密的人!
薛瑜当机立断,拍马上前,准备好的弩机瞄准前方褐衣大汉,寒光连闪,三支箭矢飞向关节。
可惜大汉壮硕的体格不影响灵动,闪身避过。薛瑜皱眉,手.弩一次最多上三支箭,她只能抓紧换箭。魏卫河手持的朱颜不愧是三石重弓,射出的箭简直带上了虎啸之声,可惜被大汉再次避过,箭头深深扎进树干,从另一边穿出。
大汉将疾驰的重心换成躲避,向前跑的速度难免慢了下来,方朔的功夫平平,在追上他只剩几步远时才意识到箭矢飞过,狠狠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停顿没有影响薛瑜,薛瑜瞄准前方,然而大汉太懂得躲避了,借方朔遮挡只露出轮廓,这一轮箭迟迟射不出去。
时间宝贵,薛瑜做了取舍,示意魏卫河绕去前方阻拦。
“是不是你引来的人!啊!”方朔丝毫没有追兵在后的意识,还在气急败坏地怒骂,猛地见一直只顾着跑的大汉回头,咧开一嘴白森森的牙,伸手握住他的脖子,近距离的嗜血威胁把追了一路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的方朔惊得僵住,“你你干什么,你杀了我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立刻坐实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大汉没有回答,提着方朔衣领,像要在两人的追击中将人直接带走。
方朔被提起来两腿乱蹬,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破碎,像是逐渐窒息。
乱晃的方朔制造出空档,大汉转身的瞬间,薛瑜按下弩机。
“嗡嗡——”
“啪!”
两道风声从薛瑜手边飞过,她瞄准前方,没有躲避,只单手抽出鞭柄中的匕首,划向不知为何向自己飞来的蜜蜂。
一个动作,牵一发动全身,分心之下,已经瞄准大汉后背的箭偏移向下。
蜜蜂消失,薛瑜紧追而上,然而毕竟还有段距离,前方大汉两个起落消失在林中。照夜白穿过树林时,大汉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趴在半跪下来的马背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方朔背上插着三支箭。
让人跑了。
刚刚绕路去追大汉却因为薛瑜遇袭立刻折返的魏卫河对上她询问的眼神,摇了摇头,有些惭愧,“只看到脖子上挂着一个骨哨,像是胡蛮。”
他在地上仔细寻觅,只找到一只只能在落叶上挣扎的蜜蜂,它的翅膀裂开,显然是之前被薛瑜划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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