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王守手上的情报交际原本就是从陈关手里接过去的,收回来虽然陈关忙碌翻倍,但也并非完全无法运转。被击中自己内心深处,失魂落魄离开的王守被魏卫河领着去内侍省做完记录,带回营中,骁卫的将军听说了来龙去脉,气得不行,送王守好好吃了一顿军棍。
而这些,就不是薛瑜关心的问题了。她嘱咐完陈关观察下面的侍卫谁适合来接手消息这一摊事,见魏卫河回来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几个平日和王守走得近的侍卫们磨磨蹭蹭来打听情况,有一个算一个被正副两位统领拎出去操练了,给薛瑜留下了一片清净。
流珠进来为还在整理记录的薛瑜拨了拨灯芯,刚要出去就被叫住,“我请常寺人记上的女史这些天会进宫。”
流珠身子一颤,“是……是那位方二娘子吗?”薛瑜察觉出她的怯意,放下笔,“你是我身边第一女官,虽然暂时以母妃协理六宫的名义挂着女史名头,但毕竟女史是在你手下听命。”她顿了顿,“他很危险,我需要你帮我看好他。”
“危险?”流珠很难将见过的那个温柔娴雅的病美人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她看着薛瑜突然拿出药水,抹了抹脖子,摘下面具。
流珠吓了一跳,连忙去检查门窗是否关好。灯下摘了面具的薛瑜面容绮丽的艳光不见了,显出几分稚嫩可爱来,眼神却很坚定冷静,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殿下,“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我需要戴面具吗?”
“不是因为,脸不够像男子吗?”流珠懊恼地掩住口,她反应过来,真要论起来,之前那张面具的雌雄莫辨感觉更强,具有攻击性的美丽完全超出了性别区分。
薛瑜笑了一下,“因为我是个冒牌货。”原主曾经不愿意说出来,害怕这唯一的朋友离开,如今她拥有了许多,揭开这个秘密反倒感觉轻松起来。
她平静看着流珠,“我需要你,流珠。”
流珠的惊呼被她死死捂在口中,她立刻想起曾经自己说过的那些傻话。她一直以为殿下是林妃为了固宠想办法让她女扮男装,一直期盼着要么离开开府,要么在京中站到最高处,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难怪,母女两个仿佛仇敌,直到搬走之前,林妃从来都不像个母亲。
有冒牌货自然是有真品的,联系上下文,一个可怕的猜想浮出水面,流珠吸了口气,平复狂乱的心跳,恐惧的冷汗布满她的背脊,她俯身叩首,“不管殿下是什么人,救下奴的是您,奴都会陪在您身边。”她迟疑一下,沉声建议,“但……不如斩草除根。”
在她为薛瑜开始遮掩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这是欺君之罪。但都是死亡,她也愿意选择自己想要的路。
薛瑜垂眼看着她,轻声道,“时机未到。”
翌日一早,薛瑜刚从演武场训练回来,就见流珠送来一个帖子,却是钟家的拜帖。
“感谢我照料钟家女,为昨日仆役无状道歉,希望能将钟家女接回家中?”薛瑜念了一句里面的话,嗤地笑出来,“说得倒像我强抢民女。”
本等着宫门开启请他们进去的钟大嫂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传话,今日是常朝眼看就要下了,从宫门出来的官员们都能看到她等在门外,丢脸至极。在着急之前,忽地瞧见里面驶出一辆马车。她看着三皇子身边的婢女下车来传话,“钟夫人请随我们来。”
一句话将钟大嫂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了回去,她勉强笑了笑,“能与殿下同行,是我的福气。”
两辆马车越走越远,钟大嫂看着往西城去的方向忍不住皱眉,“怎么住在这里?”莫非三皇子看着赚了不少,实则是个空壳子?哪有士族置产住在西城的?
等到车停在孤独园门前,钟大嫂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见前面车上薛瑜下了车,只好跟着一起下来,“多谢殿下不曾怪罪,只是,怎到了此处来?”
薛瑜瞟她一眼,“不曾怪罪?为何怪罪?我来此处,自然是接人的。”
来开门的小孩笑嘻嘻地去叫人,方锦湖在院中尝了尝自己碗里的菜泡饭,又尝了尝钟三娘碗里的味道,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从昨天的姜汤开始,自己吃到的菜色就格外咸。来叫人的小孩被他叫住询问,小孩眼睛瞪得乌溜溜的,“咦,是东家说你爱吃盐的呀。”
方锦湖怔住,浅浅的笑从唇角逐渐扩大,他支着额头,肩头颤动,半天都没停下。小孩被他吓了一跳,“那个,阿姊,东家还在门前等呢。”
“这就来。”方锦湖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柔含笑。
钟大嫂先前闻言以为是薛瑜心里还有气,转着弯又道歉几句,只得到了不冷不热的回应,正心焦着,就见方锦湖独自一人从门内出来。秋狩时钟家小辈里唯一一个女孩、也是她亲生女儿病了,她就没跟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多年后的方二娘。方二娘长得不大像钟家人,但带着笑,不顾形象弯起的眼睛和轻快感让她瞬间回忆起许多年前还未出嫁的钟三娘。
钟三娘的好命人尽皆知,在家有父母兄长宠爱,出嫁有温文俊美夫君,儿女双全,人生赢家。刚生了儿子怀上女儿时,即便父母兄长已经不在,钟三娘外出聚会时笑容仍像少女,显然是被宠爱着的。
她已经忘了因钟三娘病弱和这么多年方氏小辈一个比一个拿不出手生出的快意,也忘了丈夫提前做的警告,眼中只剩下方锦湖,不满地打量两眼,冷哼一声,“你娘呢?刚和离就……”在外一夜,实在是丢脸这部分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薛瑜挡下。
“钟夫人,我记得你是来感谢和道歉的吧?该道歉的主人不是我,是这位方二娘子。”
钟大嫂脸色白了一瞬,强行把话改了回来,“……无处可去,让你们在外面住,实在是吃苦了。锦湖,快带着你娘出来,我们回家,家里院子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们回去。昨天啊,是下面人不懂事,已经教训过逐到庄子上了,你一定不会与她置气对不对?”
薛瑜被她恶心了一下,感觉钟大嫂该和林妃有些共同语言。她对方锦湖点了点头,往后退了退,将舞台留给他们两个。
方锦湖出门时的笑意已经全部消散了,望着钟大嫂半天没说话。等到钟大嫂的废话说完,见他无动于衷,神色冷淡,甚至有些走神,不由得觉得有些丢脸,皱了皱眉,“或者,我们进去说话?在外面街上说这些,总有些不合适。”这小丫头,总不会是想要她当街道歉吧?
“舅母这样倒让我不知所措了。先前见面就开了口,如今怎又觉得不合适了?”方锦湖在钟大嫂脸色变化之前,轻咳两声,“今日我携母亲回方家料理母亲的嫁妆,舅母要与我一同,做一个见证么?”
他的邀请掩盖下了之前刺的那句,钟大嫂感受到了被尊重,只当是无心之失,被方家教得不会说话罢了。她小心避开方锦湖咳嗽的方向,点头答应,拿出长辈的架子指点道,“已经义绝,该分清的关系还是要去有个了断的,万莫被攀扯上才好。”
方锦湖回去与孤独园众人告别,接了母亲出来,抬脚往停在不远的薛瑜的马车走去。
坐在车厢里的钟大嫂看见一怔,挑帘唤道,“小妹,二娘,是走错了么?怎的还去麻烦三殿下?你年纪也大了,婚事上该注意些的。”背后藏着的“孤男寡女”之类的话被她咽了回去,但不赞同的神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见方锦湖这么久乖乖听着没有搞七搞八,薛瑜反倒有些不习惯,向流珠使了个眼色。
流珠领命下车,扶住了钟三娘的另一侧,浅笑着对钟大嫂道,“钟夫人不晓得,方二娘子早先得了林妃娘娘赏识,女史的职位已经备下了,只等她处理好家务事,就要入宫呢。既为殿下与娘娘效力,帮忙安排钟三娘子也是应有之意,哪里说得上麻烦殿下?”
女史的官职低微,但到底是宫中女官,轻轻巧巧将钟大嫂张口泼出来的脏水挡了回去。
有了这番话,离开方府的方锦湖不是自讨苦吃脑中不清楚,反倒变成了及时抽身不与污泥同流合污。
钟大嫂之前从未听丈夫说过这回事,她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背后出了事,“这……”
不等她想借口阻拦,三人依次上了车。钟大嫂坐在车里把帕子搅了又搅,最终只能叹口气,让人驾车随着往方府去。
方府里,清早被方锦湖请人送来的誊抄后的嫁妆单子摆在方嘉泽眼前,小厮怀秋抱臂守着围在父亲病床前争吵不休的兄妹俩,笑眯眯问道,“郎君娘子,我家主子马上要回来了,旁的杂物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一万两白银,二位是准备用东西抵,还是如何?先说好,不要这座宅院。”
“我也不会把祖宅给她!”方嘉泽怒气冲冲地说完,甩着纸张继续问方朔,“阿耶,这一万两是真的?我怎么不晓得!是不是你,你以前私下换过?”
方朔呜咽着说不清楚话。旁边的方锦绣是知道今天要拿钱补贴钟家的,早早被叫过来掰扯的事,见他只一味地逼问方朔,觉得有些可笑,“我倒觉得是你和二娘兄妹两个不愿掏我的嫁妆,在这里演了一场戏罢了!方嘉泽,别的都无所谓,你爱拿什么抵账是你的事,我娘备下的我的嫁妆都要给我,不然到时候,丢人的是你们方家!”
她看出来方嘉泽穷途末路,连这座东城的宅子都动过念头想卖,方家怕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到底有多少她不清楚,但吵架的劲头必须稳住,不然只会被压着一直欺负。
一万两啊,那可是一万两,她受宠出去花销的时候,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好啊,你倒是已经把自己当做何家人了。商贾之家背信弃义的可不是一两个,到现在也不曾有人上门提亲,没有娘家在背后撑腰,你以为你能嫁出去?”方嘉泽一巴掌扇了过来,方锦绣挨了一巴掌,眼泪夺眶而出,方嘉泽蒙了一下,结巴道,“你、你怎么不躲呢?乖啊,阿兄的官职还在,就是应个急,不会耽搁你出嫁……不过何家真的太低了些,要不……”
“你不让我嫁,我就死给你看!”
丢了狠话,方锦绣趁方嘉泽被气得发愣的时候带着丫鬟冲了出去,刚出门就拔了钗子交给丫鬟,“去请何郎来,我们收拾东西,这就走。”
方家是待不下去了,虽说奔则为妾,但何期之前传消息来说何母很喜欢她,只是考虑她孝期未过才不曾提亲,到时候在何家落脚,转头上方家来,方嘉泽怎么也会为了稳住何家的金银把这门亲认下来。再留下去,她怕被狠心的方锦湖直接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到时候丢了大脸,她想去哪里都不行了。
丫鬟攥着钗用力点头,匆忙向后院跑去。方锦绣提着裙子跑向自己的院子,进门连大门都顾不上关,匆忙地铺了布将自己值钱的钗环细软收拾起来。
不收拾不知道,仔细一收,除了母亲亲手为她准备过的一部分嫁衣,只有母亲和何期这些年送给她的东西价值最高。
方锦绣眼眶发酸,在眼泪滴下来之前抹掉,将母亲断裂的牌位拿布包起来,只包了下面的“林氏芸娘”部分。
与此同时,方锦湖几人下了马车,薛瑜让流珠与魏卫河陪同,自己带着陈关往天工坊去了。以一位女史的身份,还不够格让皇子陪同处理家务事,她不希望方锦湖入宫太过招摇。
钟大嫂从正门踏入方府,看得出处处颓败,扫地的中年管事迎上来,眉间有深深的沟壑,“夫人与二娘子回来了,这几位是?”
方锦湖:“钟家大夫人,与三殿下随侍女官。”
流珠挺直了背,端出当时新搬到观风阁后学过的仪态,悄悄扫过方锦湖。她观察了一路,都没看出来这位究竟哪里像个男人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管事张了张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这,客人随老奴来花厅,二娘与夫人是要去见郎君吧?”
“已经不是夫人了,不要乱叫。”方锦湖冷淡地打断他,“这两位都是来为我与母亲带走嫁妆做见证的,父亲与大郎在何处?管事引路吧。”
越靠近边缘小院,方嘉泽失控的吼叫声听着越清楚,方锦湖挑了挑眉,只当不知。钟大嫂看了一路,心中的自得与高傲近乎满溢,不时扫过钟三娘一眼。可惜,钟三娘耳中被放了湿布堵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她的显摆无处可以施展。
“做什么,不是说不要来打扰吗?”院门被推开的第一时间,如困兽般在院中团团转的方嘉泽就发现了,满眼的血丝瞪着门外。管事骇了一跳,连忙让出身后的人,“是二娘与夫人、钟娘子来,按大理寺判决带走妆奁的。”
大理寺正式的宣判文书还没有送到,但是结果已经在昨日宣判时完成了。按理来说方朔父子该在大理寺来人前将东西清点准备好,以示对官府律令的尊重,但早上送来的不符合认知的嫁妆单子让方嘉泽气到了现在,别说收拾东西了,连看都没开始看,要不是还有点基本的理智在,他现在就想把这个坑人钱财的家伙扭送大理寺。
方嘉泽看着一夜未归不仅没有憔悴,反倒看着更精神从容的母女两人,用力将嫁妆单子的誊抄本揉成一团砸了过来,“好啊,方锦湖,勾搭上谁了,连你亲哥哥都不放过?这一万两是不是你写上去的?啊?”
某种意义上,他倒是挺敏锐的。纸团飞到近处,被魏卫河弹指挡掉,方锦湖弯腰捡起纸团,柔声对流珠道,“抱歉见笑了,家务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流珠娘子要不要去四处转转?管事?”
管事逢迎道,“老奴引客人四下瞧瞧?”
流珠本要拒绝,但钟三娘被方嘉泽吓到,面上生出了几分惊慌,方锦湖又劝了几句,她被说服看顾钟三娘,就在隔壁守着,应当也不会出事。
钟三娘和钟大嫂随着离开了,魏卫河被安排过来照顾的不是方锦湖,而是流珠,自然也跟了过去。气得呼哧呼哧喘着气的方嘉泽看着门前只剩一人,“怎么,都跑了,你一个人打算来跟我要东西?你的婢女小厮呢,那人是三殿下还是四殿下,都不舍得给你配人用?”
钟大嫂听到他提及三四殿下,忍不住皱眉,又很快舒展。丈夫对方锦湖的安排她大概知道几分,嫁给四皇子不合适,去给三皇子拖后腿倒是十分恰到好处。
“自然不是。”方锦湖闲适地拍了两下手,还在里面照顾方朔的仆役和外面剩下的零星下人们走过来,齐齐对方锦湖施礼,被拒绝了参观提议的管事站在最前面,“二娘子。”
里面没有一位方嘉泽眼里的方锦湖的人,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小厮。
“你们、你们连主家都不认了?!”方嘉泽怒吼,但更多的是惊慌。
方锦湖歪了歪头,轻声细语,“阿兄,他们的工钱,这些日子可都是我在管,你什么都没做呀。好了,劳管事带人去帮我核对财物,抬来这里,等会收拾完了要送出去的。”
方嘉泽看着他往门内走,色厉内荏地喊道,“你要做什么?”
“我来看看父亲罢了。这也有错么?”方锦湖垂下眼,像被伤透了心的妹妹,缓缓走过方嘉泽身边,蹲在墙边守着方朔的禁军看着摇摇头。
同父同母,差距也太大了。
方锦湖缓步进门,把嫁妆单子在方朔眼前晃了晃,状似遗憾地叹气,“管事说了,万两现银和零碎的东西是没有了的,家里锦绣也快出阁嫁人,总不好让她没了嫁妆。宅子是□□父传下来的,不能忘本卖掉,我左思右想,家里那个庄子倒是合适。”
方朔呜呜作声,却被轻巧卸了下巴,在门口刚回过神的方嘉泽听到这句,气得血气上涌,“你休想!那庄子起码六七万两,你一万多就要拿去,怎么不去抢钱?”
再大的情分在捉襟见肘、处处缺钱的生活里都要消磨干净,更何况“兄妹”两个也不曾培养起多少情谊,论起来方嘉泽虽恨方锦绣不听话,但还是有过心疼的时候。
方锦湖乜他一眼,笑意浅浅,“连年歉收,佃户也跑了不少,地都荒了,能折价一万多已经是看在阿娘的份上。到外面去,你怕是连七八千两都卖不到。怕你们没处住,我连这座宅子都没要。”
不仔细听,倒像他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方朔盯着方锦湖,终于看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拼命对方嘉泽使着眼色:别和他作对。
然而方嘉泽没能理解意思,还以为父亲又在偏袒这个女儿,握紧了拳头,压住脾气,瞪着宣布完要庄子就起身离开的方锦湖,恨恨道,“你倒是拿啊,我看你吃不吃得下!”
“阿兄这样关心我,我也送阿兄一句话。”方锦湖逼进一步,吓得他往后退了退,方锦湖轻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阿兄还是,早做打算呀。”
声音落在禁军耳中,是一声妹妹最后的忠告,落在方朔耳中,却像是一记丧钟,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管事还没回来,我去看看锦绣,到底是姐妹一场,为她送嫁做不到了,提前添妆倒是行的。”方锦湖往外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身对方嘉泽道,“大兄就算再不满意何家,也得多想想锦绣。”
方嘉泽已经满脑子都是失去的钱和明显失控的府邸,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方锦湖独自离开了,等到方嘉泽冷静下来,感觉方锦湖与他们还有些亲情在,带着人追过去试图继续与方锦湖谈谈嫁妆返还能不能少些,还没走到,就忽地听到方锦绣院中响起一声惊叫。
“死人了!快来人啊!”
满脸惶恐的小厮冲出门外,正与跑回来的方锦绣的丫鬟撞了个满怀,他定定神,抓住丫鬟怒道,“你去做什么了?娘子出事是不是你挑唆的?!”
丫鬟被吓得坐倒在地,被领着溜进来的何期脑子嗡的一声,冲了出来,“你说什么?谁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