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的税赋、粮食、布匹、盔甲等物,北地只能够占得十之一二,即便是钱象祖任兵部尚书以来,北地三大都护府能够从朝廷兵部获取的资源也是十分有限。
至于粮食、银两、布匹等经朝廷的资源更是十分有限,而且到达北地的途径,这十之一二里还有不少是通过地下交易的方式进入北地,而这也是扬州商会存在的目的。
扬州于北地、叶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燕倾城于叶青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之所以会造成北地无法得到朝廷更多的支持,甚至如今户部的调拨越发减少的缘故,自然是与如今朝堂之上的斗争有关,随着太上皇开始打定主意动叶青,史弥远这边立刻便闻风而上的跟上了步伐,对于北地的支持可谓是几乎全部削减。
如今韩侂胄已伏诛,原本理论上三足鼎立,也变成了双雄之争,史弥远对于北地的种种掣肘,在未来只会变本加厉的削减。
北地终究是不如南边富裕,加上常年处于战火之下,虽然并不是扰乱百姓与生活秩序,但边疆的战事则是花钱如流水一般。
特别是随着三大都护府的建立,以及北地对于招兵买马扩军的要求,使得如今的北地,既要减免百姓因为黄河泛滥成灾后的赋税压力,还要能够对付都护府扩军的所有压力。
官吏的问题已然解决,绕过了吏部直呈圣上御批,算是帮叶青解决掉了燃眉之急,但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还需要叶青绞尽脑汁,在朝堂之上去为北地而谋取。
可事实上,如今被朝廷禁足于府内,无法前往皇宫,更不能上朝的叶青来说,又成了一个新的难题等待着他去解决。
所以眼下,因北地形势最为着急的莫过于叶青,以及同样身在临安的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
相比起对于如今临安的陌生来,对于北地的一切,他们二人则是更为熟悉一些。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因为北地的种种事情,终于是让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见识到了临安官场之上的人情冷暖。
朝堂之上他们二人因为身处北地多年的缘故,如今倒是颇得一些朝堂官员的敬重,但这种敬重却不过都是一些表面文章而已,一旦进入到了实际问题中,则终于是让两个皇家宗室,知晓了何为人情冷暖。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跟北地有牵连,那么原本对他们二人热情、敬重有加的官员,立刻便会变成一潭死水,不管他们二人说什么,都只是嗯嗯嗯的敷衍着,要么便是此事嘛……还需从长计议,或者便是隐隐让他们二人前往史府多转转,总之……在实际问题中,二人接触过的官员都会给他们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
如此一来,也就使得庆王跟崇国公在临安多日,却从根本上没有帮助北地解决掉任何一件问题。
因为叶青被朝廷禁足,二人也不好去打扰叶青,但少了叶青的出谋划策,想要单单靠他们二人在临安奔走,为北地解决诸多难题,两人多方求助无门之下,心头的沮丧情绪则是越来越重。
三四天的奔走让两人毫无所获,原本离开北地之时的自信,现在被越来越多的沮丧所代替,加上史弥远前几日跟他们二人所言的太上皇的死,跟叶青有着关联的诸多问题,使得二人在临安完全不像是两个皇室宗亲,更像是从北地回来的两个乞丐,有种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回的感觉。
新安郡王府内,是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在临安能够光明正大出入,不怕被他人非议的为数不多的地方,此时的两人摇头叹息之余,心头升起的只有无限的感慨跟无奈。
不同于如今北地的官场状况,但凡是真正的政务,那么绝不会遇到像临安这种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的景象,一切都能够在按照如今北地的程序顺利的完成。
赵士程陪着二人饮尽杯中酒,同样是跟着叹口气,太上皇驾崩一事儿是否存有疑点,是否跟叶青有关,赵士程则是以看似没有偏向朝廷,也没有便向叶青,站在公正的立场,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庆王与崇国公。
至于到底谁对谁错,谁是叛贼谁是平定叛贼的功臣,赵士程心中同样不清楚,不过在赵士程心里,他更愿意相信叶青的言辞,毕竟,那夜里他可是曾经在叶府呆了很久。
同样是宗室,赵士程与庆王、崇国公的待遇则是有着天大的差别,在二人还未去北地时,虽然崇国公赵师淳跟他赵士程一样,不得朝廷重用,甚至是像被遗忘了一般,从来不曾有人理会他。
可自从赵师淳跟叶青认识以后,特别是自去了北地之后,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皇室宗亲种,崇国公赵师淳的地位跟影响力则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这对于如今只任一个正寺卿,如同闲职差遣的赵士程来说,即便是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觉得皇室对他不太公平。
所以在叶青三番两次的帮助过他们夫妻二人后,赵士程的野心也开始慢慢的滋生了起来,而他也在关键时刻,押宝于叶青而非是太上皇,所以今日的局面于他而言,可以算是押对了宝。
虽然如今叶青被禁足于府内自省,但在赵士程看来,只要过些时日,叶青便会真正的站在朝堂之上,而且即便是无法站在朝堂之上,那么在于北地,叶青也依然拥有着旁人难以撼动的地位。
如今北地虽然还有动荡,但不管如何,北地已经在名义上被宋廷吏治多年,这便使得一些人的抱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不再如同当年被金人压制时那般,抱着独善其身的处世原则即可。
想要大展宏图、一展抱负的大有人在,特别是在如今北地越发稳固,势力也随之水涨船高的局势下,宋人只想要固守长江以南,不使金人继续南下的心态也开始发生着变化,望向北方的目光也越发的坚定起来。
大时代下的局势已然发生了扭转,宋廷已然不再是那个被动挨打的宋廷,自然,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心底深处的那股自信与热枕也渐渐再次占据主导地位,从而使得人们开始向往着有朝一日,大宋朝廷还能够恢复当年那般疆域。
十数年近二十年的时间,叶青已经从一个青年走向了中年,而朝堂之上也已然是一代人换了一代人,即便是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后知后觉的还未发生根本性的国策转变,但这并不代表,民间与官员的心里不会发生转变。
北地的稳定自然是会给宋廷百姓带来强大的自信,而这于叶青有利,对于赵士程而言,自然便是一个抓住机会的最佳时机,他同样想要一展心中抱负,而不是一如从前那般虚度大好年华,眼睁睁的看着他人的生命越来越有价值,而自己却是一如既往。
“或许可以请教叶大人,眼下你们二人在临安该如何行事。”赵士程放下酒杯,神情镇定的开始给庆王跟崇国公出谋划策。
“如此这般考虑过,但奈何叶大人如今在临安的处境……让我们二人拿不定主意。眼下这般形势下,叶大人闭门不出,而我们二人若是前往叶府……会不会对叶大人有所牵累?”庆王有些犹豫的说道。
崇国公在旁同样是颇有同感道:“我们二人非是怕被叶大人牵连。而是……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我们二人可是亲眼看着北地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我们不想看着北地百姓再次陷入动荡之中,终究乃是我大宋的疆域,同样是我大宋的子民,即便是叶大人无法在节制北地,而我们也该为北地的稳定尽自己的一份力才是。”
“叶大人府门紧闭……但依我猜想,叶大人在临安随意走动应该还不成问题吧?何况,叶大人真的会呆在府里哪里也不去吗?朝堂之上如今虽非是百废待兴,但因为太上皇一事儿的影响,以及叛贼韩侂胄的祸乱,朝堂还未完全稳定,叶大人难道就真的放心,看着史弥远一个人在朝堂之上做大?”赵士程沉思着说道。
“那依你的意思?”庆王跟崇国公互望一眼,隐隐觉得赵士程像是有了对策一般。
“试试看可否邀叶大人来我府上,如此或许也会更好一些。这些年来,叶大人来我府上没有几次,对于我们夫妇二人而言,叶大人可是如同我们的恩人。”赵士程对于叶青的评价,让庆王跟赵师淳都有些心惊。
对于赵士程跟唐婉的事情,他们二人早有耳闻,但这些不过是儿女情长的个人私事,他们二人也不好过问。
而在宗室三人,在讨论着如何给叶青递邀贴的时候,叶青也从三婶儿酒馆内,晃晃悠悠的一个人回到了府里,看着外面渐渐西斜的阳关,微微叹口气向着后院行去。
钟蚕跟在后面,向叶青禀抱着这几日庆王跟崇国公在临安的种种举动,包括在一些官员的府门前吃到闭门羹的事情,都被他一一禀报给了叶青。
厅内钟晴同样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叶青,这些时日就跟无所事事一样,所以听到钟蚕对于叶青的禀报后,她也很想知道,眼下在他无法跟人家官场上的官员打交道的情形下,又能如何帮助庆王跟崇国公打开临安的局面,让他们二人可以真心实意的为北地做点儿事。
“关键不在临安,而是在宫里,庆王跟崇国公找错方向了。”叶青摇头,不堪大用四个字,则是他心里对于庆王跟崇国公的再次评语。
“为何如此说?”钟晴同样有些觉得莫名。
“北地如今以三大都护府为重,而如今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都是由当今太子遥领。在临安,仅仅凭靠他们宗室的身份,以及如今在北地的地位,临安的这些官老爷怎么可能会为帮他们,而去得罪史弥远?官场之上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北地越发拮据的局面,是因为户部跟史弥远的掣肘?所以史弥远不点头,如今朝堂之上谁敢跟史弥远对着干?”叶青从容的说道。
“可太子于三大都护府不过是遥领,庆王跟崇国公身在北地都不能……。”
“太子终究是要继位为君的,以太子府的名义为北地谋取利益,在临安完全可以绕过史弥远的诘难不是吗?即便是无法全部绕过去,但庆王跟崇国公想要为北地办的那点儿小差遣,则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如此一来,还可以在太子跟前博取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叶青挑眉问道。
钟晴神色颇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叶青,心里隐隐觉得叶青说的在理,但又觉得,叶青这般说辞的背后,必然是还有着其他她暂时无法揣摩到的秘密。
不过钟晴终究是钟晴,钟大美人兰心蕙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微微沉思片刻,立刻就察觉到了叶青的目的,示意钟蚕下去后,厅内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后,钟晴起身走到叶青跟前:“你是想借此接近太子?”
叶青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钟晴,而钟大美人则是平静的继续说道:“皇后一直阻止你跟太子接触,甚至是根本不让你们二人见面,如今太上皇驾崩,你便必须未雨绸缪,为将来的朝堂之争下先手,所以……你必须要跟太子攀上关系,即便是攀不上关系,也得让太子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才行。”
“太子当时年幼,玉津园那次相见已过多年,如今太子是否还记得你叶青,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你绝不会让史弥远在太子跟前留下太深的印象,而不知你叶青的存在。李凤娘为太子要了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头衔,同样,也是给北地冠上了宋廷的印记,而……若是你不接近太子,那么北地在未来太子登基后,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便会跟太子之间起直接的冲突?”钟晴越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儿猜测,则越发觉得害怕跟吓人。
这才刚刚好不容易从太上皇的天罗地网下死里逃生,如今好像又有着一张大网,对着叶青当头撒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聪明?”叶青伸手去拉钟晴的手,却是被钟晴一把甩开。
“你是不是这样想的?”钟晴确认问道。
“非是我要这样想,而是……局势发展下去必然是如此。圣上不理朝政,大宋朝的哪个官员不知晓?而今太上皇已逝,太子如今已有十二岁之龄,用不了三五年的时间,不管当今圣上如何,以李凤娘的心性,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到时候必然是会怂恿着圣上禅位,而后让太子继位,如此一来才符合她李凤娘的野心不是吗?”叶青再次拉住钟晴的手,钟晴则是看了看厅内并无外人,更没有那个时刻会钻出来让她陷入尴尬的小钟叶,这才半推半就的坐在了叶青的大腿上,不过神色之间却是极为警惕,时刻准备着跳下去避嫌、免得被儿子抓个现行。
“皇后还想置你于……她还有完没完?有事儿的时候开口,没事儿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绝境……。”钟晴这个大美人,难得的为叶青打抱不平,同样,心里更是难以理解叶青跟李凤娘之间,那无人能够捋清楚的不明不白的关系。
“这辈子怕是不死不休了,即便是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想我生多一些,还是想我死多一些。”叶青叹口气,他跟李凤娘之间的这笔糊涂账,或许真的只有一个人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后,才算是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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