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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从正殿回来后,溶月用了早膳,本来想给康熙写信的时候,后院的张贵人却带着身边的大宫女紫兰过来了。

溶月迎着张贵人在明间的坐榻上坐好,念雪带着之桃,在两人就坐的炕几上,上了两碟子点心果子和茶盏。

客气的说了两句闲话之后,张贵人就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张,放到了溶月面前。

“这是那张方子,我想了想,还是给妹妹带过来了,还是那句话,妹妹要是想用呢,就找个可靠的太医看一眼。”

现如今溶月的处境不妙,张贵人最后想了想,还是早早的将这张方子给了溶月比较好,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用上。

溶月虽然诧异张贵人是过来送方子的,但还是跟张贵人道了谢:“谢谢姐姐,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她虽然一时半会的没打算用这张方子,但张贵人既然都给她亲自送过来了,她也不可能再让人家带过去,只能先收了放好,说不定哪日,她还真的会用上。

“我们俩就不要这般客气了。”见溶月收了方子,张贵人也高兴,又笑着交代了一句:“只是我还是想劝妹妹一句,宜早不宜迟,妹妹可要想好了。”

这句话也算是她推心置腹的一句话了,后宫争斗,瞬息万变,今日还得宠呢,说不定明日就成了弃子,那是再正常不过。

要是早日能有个阿哥格格,从此以后也算有了依仗,康熙在对待生有皇子皇女的妃嫔身上,可比没有生育过的妃嫔,要宽容多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她肯定会后悔死。

溶月解释道:“太皇太后要是真因为宜妃几句挑拨的话,厌恶了我,就算安嫔娘娘真去替我美言几句,肯定也没什么大用处,还白白欠了人情,所以我就婉拒了。”

作为盟友,张贵人自然是不希望安嫔将溶月拉拢过去。

张贵人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并道:“拒绝了也好,万一日后她有什么事情想用到你的地方,你确实也不好办,现在这样也好。”

这件事情,不止是欠人情那么简单,她更怕的是被绑到了安嫔这条船上,到时候,上去容易,再想下来可就难了。

溶月一边将一碟子枣糕,往张贵人跟前挪了挪,一边说道:“姐姐尝尝这枣糕,是赵玉福今早新做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溶月道:“谢谢姐姐为我着想,妹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但这件事情,妹妹还是想再缓一缓,要是能顺其自然的怀上最好,要是不能,妹妹再打姐姐给的这个方子也不迟。”

在这后宫中,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这次安嫔真要帮了溶月,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求到头上,溶月不帮也得帮。

而溶月到底是什么性子,她也知道,要是不是特别隐秘之事,溶月应该会直接相告。

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安嫔经常跑慈宁宫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听说现在太皇太后对安嫔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要不然,她是不会轻易使用这种方子的。

“妹妹自己想清楚了就成。对了,今早请安那会,安嫔留下妹妹,可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张贵人伸向碟子拿枣糕的手,微微顿了顿:“妹妹怎么直接拒绝了。”

所以,用易孕方子让自己怀孕,是她最后自保的手段,而且还必须是到了她生死存亡,不得不用的时候。

溶月能明白张贵人的好意,但要是下决心去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是药三分毒,她不想生下来的阿哥格格,因为这个方子的缘故,有这个那个的毛病。

所以,对于安嫔今早留下溶月,她一直很好奇是什么事情,现在正好借着过来送方子的机会,问询一番。

再次听到溶月这样坚持的回答,张贵人心里也对溶月有了一点新的了解,知道她到底是跟后宫那些想着往上爬的妃嫔有所不同,这是一位有底线,有坚持之人,不会为了一时利益和好处,就会不择手段。

然后,这才轻描淡写的回答张贵人的问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安嫔娘娘问我,用不用她到慈宁宫太皇太后那里,替我美言几句,不过被我直接婉拒了。”

不过,她想溶月到底是年轻了些,还没有真正的意识到后宫的残酷。

张贵人倒是没想到安嫔会有如此好心,但也更诧异溶月会直接拒绝了安嫔的好意。

而且,安嫔到底是什么性子,她相处这么多年,也多少了解一些,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说到这里,张贵人不免多问一句:“不过,不用安嫔帮忙,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破掉宜妃这一局,现在宫里,可是已经开始有传言了。”

说到此事,张贵人也替溶月犯愁,宜妃这次出手,可是下了狠手的,不仅让溶月直接跟董鄂妃扯上了,还故意散播这种谣言,这是要直接置人于死地啊。

最重要的是,溶月现在的位份又太低,想使点手段压下去都办不到。

简直太被动了!

果然,溶月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好法子,像我这种位份,也没办法让那些传谣言的宫人都闭上嘴。”

闻言,张贵人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愁容,喃喃道:“也是。”

宜妃敢如此做,不就是仗着自己位份高,溶月位份低,不能把她怎么样,才敢如此毫无顾忌的出手吗。

现在这种局面,除非宫里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发生,说不定还能一下子盖过这个谣言,要不然也是难办。

张贵人走后,溶月去了书房,开始提笔给康熙写信。

既然已经让太皇太后厌恶,她现在也没了什么顾虑,不用再为了一个太皇太后的好印象,而压着自己减少给康熙写信的次数了。

这次的书信,溶月一如往常的写了自己最近的日常。

比如这次过中秋,赵玉福做了好几种口味的月饼,有一种她特别的喜欢吃,一次都能吃两个,然后最后再俏皮的感叹一句,可惜他不在紫禁城,要不然她肯定会给他留两块,让他尝一尝之类的话。

再比如,她种的辣椒养的极好,现在都已经开始开花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肯定就会结果了。

之后呢,她又以一种唠家常的方式,说中秋家宴上,宜妃跟太皇太后闲言,说她的一双眼睛,长得很像孝献端敬皇后,宜妃问太皇太后是不是真的。

而溶月呢,则是以一种疑问的口吻问康熙,说您小时候一定是见过孝献端敬皇后的,她的一双眼睛,是不是真的如宜妃说得一样,跟孝献端敬皇后的眼睛,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寥寥数语,她没有写宜妃的坏话,也没有写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如何,只是以一种很疑惑的口吻,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好奇心。

信的末尾呢,她又写下了温庭筠最有名的一句相思入骨的诗词:“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来表达她对他的相思。

为此,写完信之后,溶月又提笔画了一幅小画,这副小画画的是她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沉思般的看着窗台上的一盆茶花。

至于表达的什么意思,让康熙自己想去吧。

写完信之后,溶月就叫来王平,让他将信送到敬事房顾问行那里,之后就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是了。

其实,溶月一开始就想的很明白,宜妃做下这件事情,还奢望着太皇太后对她有什么好的印象,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再从太皇太后那边想办法了,倒是康熙这边,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她才会写这样封信,想看一看康熙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或者说,她想试探一番康熙。

如果康熙对此事不在意,她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如果康熙对这件事情表现的很在意,那可能就真的会如同宜妃和后宫众妃嫔想的那般,康熙会因为太皇太后的一点态度,而选择厌弃她。

这才是最难办的!

而顾问行这边,对这件事情也是犯了愁。

他知道现在后宫中,有关于徐贵人的那些传言,也知道康熙对徐贵人的看重,但一牵扯上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宜妃,这件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所以,他正愁着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呢,现在见到王平送来徐贵人写给康熙的书信之后,他也只好开始给康熙写信。

虽然在信里,他不敢说太皇太后和宜妃的事情,但却说了宫里宫人正在传言徐贵人的一双眼睛,长得像孝献端敬皇后之事。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康熙,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两日后,康熙就收到了宫里的书信。

原本看到溶月给他写信,他还挺高兴的,毕竟溶月最近犯懒,给他写信的频率,明显比以前少了一些,现在见到溶月这么快又给他写了信,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只是看到信的内容之后,康熙却皱起了眉头。

虽然溶月只在信中写了寥寥数语,有关于中秋家宴上,宜妃向太皇太后询问溶月的一双眼睛,是不是长得像孝献端敬皇后一双眼睛的事情,但康熙自己心里,却已经脑补出了当时的一场宫斗大戏。

更是知道宜妃如此做的险恶用心,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皇太后对董鄂妃的厌恶,不止是厌恶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怨恨。

所以后来,董鄂妃才成了宫里的禁忌。

可现在宜妃却故意在中秋家宴上,提起溶月的一双桃花眼,长得像逝去的董鄂妃,其心思可见一斑。

等康熙再看完顾问行的信之后,心里对溶月现在的处境,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你看,连顾问行都不敢在信里提起太皇太后,只敢说出宫里的传言,可见一牵扯上太皇太后,后宫之人都是慎之又慎。

也就溶月这个傻子,会在写给他的信里,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说出来。

竟然还一副傻乎乎的问他,他小时候见过孝献端敬皇后,她的一双眼睛,是不是真跟董鄂妃的一双眼睛,长得很像。

一想到这句话,连康熙自己都忍不住想亲手扒开溶月的脑袋瞧一瞧,看看她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连这种忌讳的话题,也敢问出口来。

而且问的还是他这个皇帝,真是连小命都不要了。

毕竟除了太皇太后,连他自己对董鄂妃,也有着不可言说的厌恶,这在宫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低叹一声,康熙提起笔来开始给顾问行写回信,一边写,心里还一边想:指望她从此局中脱身,就她那傻样,还是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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