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阿德电话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的,我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也不说话,只是等待着阿德的答复,这让他误以为电话没有被接通,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什么情况吼,怎么听不见声音了……再打一遍。”
“阿德,别挂电话,我听着呢!”
“你吓我一跳……接了电话,怎么不说咧?”
“没事儿,在等你说。”
“我还在等你问咧。”
我努力调整气息,感到顺畅后,终于向阿德问道:“肖艾呢,她还在新竹县吗?”
阿德一声叹息,我的心情随之变得低沉,我感觉自己在历经千辛万苦得到肖艾的信息后,又错过了她。现在只等阿德亲口告诉我。
“阿桥,我是今天下午到新竹县的,费了挺大的劲儿,才找到如意住的地方。只可惜,我去迟了一步,她隔壁的邻居告诉我,她是今天早上走的,带了不少的行李。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可邻居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邻居还说,她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看上去心思很重!……哦,对了,她确实是结婚了,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结婚照,就在卧室里挂着,待会儿给你发张照片,你看看那个男人是谁。”
我窒息到难以呼吸,我和肖艾终究还是差了一天的缘分,如果我的动作够快,是可以赶在她离开前到新竹县的。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此刻我依然在上海待着,她却已经远离,置身在天涯海角之外。
沉默中,阿德又向我问道:“阿桥,如意已经走了,你还要来台北么?”
我泄了气,萎靡着回道:“我不知道……你先把她结婚的照片发过来。”
“嗯,你要还是决定来台北走走,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最近旅店生意挺好的,不给你预留就没有房间了。”
我应了一声,阿德便挂掉了电话。可是听着那不断传来的“嘟嘟”声,我却进入到了失神的状态中,我感觉不到阳光、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甚至也感觉不到我的亲生母亲杨瑾还在身边站着。我的世界瞬间空乏了,空乏到我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弄丢肖艾的。
她是我的女人,我以为这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实,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一场火灾彻底改变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上天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在戏弄着我们的人生。
我们怎么可能分得开?她又怎么舍得遗忘,我们将悲喜置身事外,所经历的种种?
我有点站不住了,我被午后的余热弄得有些发晕,我靠在了身后的一棵树上,眼睁睁看着闪烁到来的信号,为自己带来了肖艾结婚的照片。
没有错,我猜的没有错,和肖艾结婚的那个男人,就是视她如命的袁真。照片中他们靠的很近,袁真的笑容很真实,肖艾搂住他的腰,却只露出了侧脸。她还带着一只向日葵形状的面具,只是为了遮住她受伤的眼睛。这个做法很成功,因为照片中的她因此显得更美丽而又神秘。
她是真的神秘,因为没有人能透过这张结婚照看到她选择结婚后的心情。我再强调一遍,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一张侧脸和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身材。
我真他妈想摔了手机,然后告诉所有人,这张照片是假的,照片上的人也一定不是肖艾。她怎么会舍得丢下相依为命的我,让我独自难过着!
可是,当我闭上眼睛,将自己与这个虚妄的世界所隔离时,我才又清醒的活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张结婚照是多么的真实,是多么的没有破绽!
是的,确定的!除了我,肖艾不和袁真结婚,还能和谁呢?毕竟她和袁真是有基础的。兄妹情也好,互相欣赏的爱慕也好,总之是有基础的!
我张开嘴,续命似的喘息着,那干燥的空气和灰尘不要命的进入到了我的口腔中,以至于我的胸腔就像泡在辣椒水中又痛又热,我呜咽,却哭不出眼泪来。
她不要我江桥了,真的不要了!这活着却见不到她的痛苦,就在这午后的一瞬间彻底击溃了我。
……
在我身边站了很久的杨瑾,终于开口对我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难过成这个样子?”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无论岁月怎么侵蚀,还是能在她的容颜里找到一丝曾经的样子。有那么一个瞬间,我非常渴望将所有的心事说给她听,就像一对感情很融洽的母子。可是,看着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一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情愿一个人被这些情绪憋死在医院的树下,也不愿意对着她不吐不快。
我冷漠的对她说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你的时间也不应该浪费在我的身上,恳请你立刻从我的面前走开。只要感觉到你的存在,我就觉得自己很累……我的情绪已经顾不上你是谁,又是带着什么目的回来的了!”
杨瑾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注视着我,半晌点了点头,回道:“听你说这些,我真的很难过……但是,我愿意给你时间去消化,去接受……我最近都会留在上海,你要是想通了,随时去找我,然后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剩下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我的情绪易燃易怒,顿时冲着她吼道:“我要奶奶长命百岁,我要时光倒退,你还像在纺织厂工作时那样,像个正常人,把我当儿子护着……这些你都能给吗?请问,你能给吗!”
杨瑾在我的自我发泄中,闭眼摇了摇头……她是个聪明人,所以她早就知道我心里长着什么样的伤疤。可是,这些年来的她,已经习惯了身处高位,所以说的都是一些我不爱听的话,这让我越来越越有距离感。至少此时此刻,她真的没有一个妈妈的样子。她丢掉了从前的温柔和耐心……而我却根本看不上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在意的恰恰只是她失去的。
片刻后,杨瑾在落日的余晖中离开了……我紧绷的情绪一瞬间松开,然后倚着身后的树坐了下来。就这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欲哭无泪的叹息……直到夜色来临。直到对面的高楼大厦,释放着五颜六色的光,将整个世界映射的好似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真的不能承受失去肖艾的痛苦,我还是决定要去台湾走一走,哪怕她已经不在新竹县了。而我去的唯一目的,就是追随她的脚步走一走。
若干年后,如果还能有她的消息,即便是欧洲、非洲、美洲……我都会去追随,去感受她存在时的每一个心情。
我想我是疯了,不计未来的疯了。我不再考虑自己是否要成家,是否要找一个女人重新相爱……我就是要去追寻已经虚无缥缈的她。我真的已经不想再去管,时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我的身上刻着一刀又一刀,我执拗的认为:自己对她的爱可以抚平一切。
……
不知道抽了这个夜晚的第几根烟后,我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他的手上拎着一只果篮,穿着很职业的西裤和白衬衫。他离开南京的这段时间改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他眼神里的果断和一种说不清性质的坚忍。
是赵牧回来了……想必,他也听到了关于我和肖艾最近在南京发生的这一切。
他回来的不早也不晚……我觉得自己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能说心事的人。我真的已经厌倦了面对杨瑾和金秋。她们不懂我,更不尊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