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又是好几十个剽悍的夏国骑兵带刀过来,不但众商人一阵惶恐,就连孙途和封平等护卫之人也有些紧张起来,真要在此与夏国贵人起了冲突,他们全都得折在此处。
这时,几名商人已经连连向皇甫端打起了眼色来,让他赶紧认错,将骏马留下,如此才能确保大家的安全。这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不好说太多,不然这些商人为了自身的安全都要直接劝说了。
而皇甫端的脸色也是几番变化,终于在权衡着认清眼前事实后,他只能叹了口气道:“既然贵客如此说,此事确实是我等有些欠考虑了,这马也算是一并卖与你的。”虽然已经改了口,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无奈,毕竟这马之前可是能卖出天价来的,现在却要以白菜价拱手让人了。
更让皇甫端感到揪心的是这么一来他这次由辽赴夏可就几乎算是没什么赚头了。因为之前他手头的马匹已有大半都在辽国南京时就出了手,这匹白马才是他此来夏国的目的,本还想在这里卖出个天价来呢。不过相比于自己的性命,钱财等身外物该舍还是得舍啊。
那夏国青年见他终于让步,这才没有继续发怒,还抬手制止了手下人拔刀威胁,笑道:“这样才算是做买卖嘛,不然要是辽人都跟你们一样说了不算,我们今后可不敢再与你们做买卖了。”
众商人看到那些拔刀欲上的护卫都退了下去,也全都松了口气,同时已经打算着回去后分了钱就分道扬镳。反正这次吃亏的只是皇甫端,其他人都赚了不少,接下来就得想法儿去别处购买夏国特产的青盐带去辽国再赚一笔了。
可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人却忽地一步走出,朗声道:“慢着!”这让本来都打算转身离开的青年脚步就是一顿,其他那些护卫也都警惕回身,刀都从鞘中抽出了一截,盯向了发话之人。至于那些商人,更是恨不能直接就把说这话的孙途给直接拉到后头把嘴都给堵起来,事情都要解决了,你还跳出来横生枝节是几个意思?
“这位客人,做买卖讲究个公道二字,你如此做法和那强盗有何区别?”孙途却并不理会其他人有些惶急与愤怒的眼神,只是看着那青年侃侃而谈道:“其实阁下应该也早看出来此马非同一般了,所以才会想着出重金将它买下来。之前所谓的买下这里所有马匹,不过是顺带而已。既然如此,你只出这点钱就想买下这匹宝马和其他所有骏马就太不地道了。”
孙途之前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动向,从而发现他和身边几人的目光其实一早就在那匹白色宝马身上打转了,所以说到底买下其他马只是幌子,他的目的还是在于此马。
这位说皇甫端他们做买卖不够诚实,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其他人或是没看出来或是不敢点破,但孙途既然与皇甫端结交为朋友,就断没有看着他吃下如此大亏而不出言相助的可能。此时,他的一双眼睛依旧盯着已经转回身来的青年,咧嘴笑道:“阁下身份比我等贵重得多了,用此手段不太好吧?若你强行将这些马匹全带回去,事情一旦外传,恐怕也会影响到辽夏之间的贸易,还望三思啊。”
“大胆!”眼见孙途出言不逊,一旁的护卫顿时就恼了,发声斥责的同时终于抽出刀来,似要对他出手。可这时,那个青年却摆了下手,让其退下,然后脸色一变,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哈哈大笑:“好!想不到这兀剌海城里居然能让遇到你这么个胆大心细之人,你是……辽国汉人?叫什么名字?”
孙途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位居然没有半点窘迫之意,但还是回答道:“在下孙千里,确是汉人。我也不是故意要与阁下为难,实在是义气所在,不能让皇甫兄吃这么大的亏而不作声。”
这话让皇甫端大为感动,嗫嚅了下嘴唇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至于其他商人则略有愧疚,他们之前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够义气。
青年点了下头,也没有怀疑孙途所说是不是真的,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宋人,还是宋人将领冒险潜入到夏国,而且是从辽国,与辽国商人一起潜入的夏国,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啊。他只是若有深意地看着孙途:“那你想如何?是打算留下这马吗?”
“在下当然知道做不到这一点,但贵人既然想要这马,总也得给我的朋友一些报酬才是吧?刚才咱们也把账算清楚了,一百二十七匹骏马作价三千八百贯,此马神骏非常,怎么也值得一两千贯吧?”孙途很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皇甫端自然不会有意见,虽说之前在幽州孙途曾说过想用五千贯买此马,但那毕竟只是一说罢了,谁都知道这马值不了这许多。哪怕一两千贯那都是远超此马价值了,只要对方肯给五百贯以上的价钱他就会感到满意。
不想那青年居然都不带一点犹豫的就点头应道:“可以,价钱好说。不过……”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随从:“我这次只带了那一包金子来兀剌海,刚才已买下了所有马匹,所以这笔钱只有请你们随我去顺军城拿,如何?”问这话时,他看的并不是皇甫端而是孙途,却是有点邀他同去的意思了。
而在听到他提到顺军城的地名后,包括皇甫端在内的几名商人都为之动容,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了这位的真实身份,如今镇守夏国东边,手握东方近十万大军兵权的细封野畅的亲信,甚至是他的子侄一类。因为这位西夏重臣如今就驻守在离此三百里外的顺军城中!
这细封一部可是党项一族最古老的八个姓氏之一,当初夏国还未建立时,就是由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这八大部族统领的党项一族,使整个民族在几百年的内忧外患中得以延续,最终到了李元昊手中才建立了这个可以和辽宋并立的西夏国。
而李元昊其实也是八姓中拓跋氏的后代,若论身份的高贵,细封氏其实都不在如今夏国王室之下。只是如今过去数百年时光,当初的党项八姓早已凋零消亡,就只剩下少数几人还在国中任要职,而这细封野畅则算是其中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那一个了。
当一群商人突然就和这么个夏国权贵重臣扯上关系,而且还是经济纠纷时,这些人自然是心中忐忑。就是皇甫端,此时也犯起了踌躇,不知该不该应允这一邀请,毕竟要是去了顺军城出了事却如何是好?
可他还在迟疑着呢,孙途却先一步表了态:“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不知阁下打算何时启程?”
“我自然是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的。我刚才也看了,在这兀剌海城里也没什么值得我注意的宝物,就这匹骏马还堪入眼。不如我们这就回顺军城?”青年笑了下道。
眼见孙途居然一口应下了这一邀请,众商人的脸色那是一变再变,半晌后终于有人道:“我……我等另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去了吧。”
“对对对,我等已然与客人把买卖都做成了,只需和皇甫兄把账算明白了即可,至于顺军城就不去了。”
这些人的推脱青年也没放在心上,而皇甫端虽然也有所挣扎,但既然孙途都点了头,而且此事还是因自己而起,他自然不好拒绝,只能来个默认。
于是,一场少见的效率分账就在众人面前展开,都没有几声争论,其他商人已经把该到手的利润给算了个清楚,然后分了两百贯给皇甫端。这既有他那些普通马匹出售时该得的,也有这一路来他照料马匹的收入,仔细算算他还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但其他人已顾不上这等细节了,只想着尽快与皇甫端他们划清界限,等钱一分完,他们便收拾收拾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只有封平他们还稍有迟疑,担心地看了孙途他们几眼,直到见孙途冲他们点头,让他自可离去后,方才随着众商人的脚步而走。毕竟封平等兄弟是受雇而来,责任还在,而且之前谈定的钱还没给呢。
等把这一切都忙活完后,孙途才和依然有些怔忡的皇甫端一起随着青年一起出了榷场,然后在客栈拿回了行李后,便径直出城,奔向西南。
在此期间,皇甫端趁两人独处的机会问了句:“孙老弟真打算随他去顺军城?你就不怕去了那里出不来吗?”
“我觉着此人倒不会干出这等事来。何况他若真要对付我们,之前在榷场里就可以动手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孙途笑着回答道,同时心里还补充了一句,这不正是他来西夏的目的所在吗?
反正无论如何,终于是踏上了前往顺军城的道路,也真正踏入了西夏的复杂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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