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路上倒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入宫也顺利得很,毕竟承德现在是瓦勒最炙手可热的皇子,又刚立了军功,皇恩正盛。
跟着承德进了殿门,看见皇帝穿了一身便装正歪在炕桌旁翻看折子,看见我们进来,略抬了下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折子。
“儿臣参见父皇。”承德跪下说道,我也轻轻地跪在承德身后,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怕这个皇帝,总觉得他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这么晚了还来见朕。”皇帝淡淡地说道。
“儿臣这次西征时找到了一个人,一直没敢告诉父皇。回繁都这几天,儿臣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思来想去还是禀告父皇的好。”承德沉声说道。
皇帝闻言慢慢地抬起了头,扫了一眼承德,又看向我这里。
我摘下了面上一直覆着的面纱,叩下头去,轻声说道:“福荣见过皇上。”
殿中一时静得骇人,好半晌,才听见皇帝淡淡说道:“公主回来了?”
“是的,那日那人劫我去之后,告诉我他并无恶意,那日也不是来刺杀皇上,只是为了劫我出去,他说我不能留在宫中。”我轻声说道。
“哦?”皇帝轻挑了一下眉毛,和承德还真有些像。
“他还说如果以后万一我再被追回宫中,就把这个给皇上看,皇上就会都明白了。”说着我把挂在脖子中的扳指摘了下来,双手递了上去。
承德从我手中接过扳指,给皇帝拿了过去。
皇帝垂首看了半天手中的扳指,半晌没有说话。我偷偷地看了承德一眼,看他一脸平静地跪在那里,心里稍安了一些,跪直了身子,抬头镇定地看着皇帝,说瞎话,首先就要自己都认为那不是瞎话。
皇帝再抬起头来,目光中已有了些急切,沉声问道:“哪里来的?”声音虽然还低沉,可是仔细听却发现掩藏了一丝颤音。
“母妃临终前留给我的。”我说道。只见皇帝的手抖了一下,似乎那扳指很沉,他都有些拿不住一般。
“母妃……临终前……难怪……她竟然去了那里……”皇帝喃喃说道,声音中透出一种掩不住的悲凉,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只觉得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很多。
皇帝抬眼看向我,眼神变幻莫测,脸上面容却平淡,我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敢带出样子来,只静静地看着他。
皇帝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出些什么来,长长地叹一口气,闭着眼躺了回去。好半天,才听见他轻声问道:“你母亲……以前过得可快活?”
她快不快活?我怎么会知道!我暗道。可是这话打死也不能这么说的,他问这个什么意思?我回答什么好?快乐?好像不行,那不成了我那个贵妃老妈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和别的男人快快乐乐,还生了孩子?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这怒火烧到我身上,就把我“咔嚓”了?
想到这儿,我忙用悲痛的语音低声说道:“母亲去世得很早,福荣那时还小,不知道母亲过得快不快活,只是从没见她笑过。”
皇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扳指,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再看向我时,已是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温和地笑了笑,又问道:“你在周国时便很有才名,是你母亲教的么?”
我一愣,皇帝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好好的怎么又提起了我的才名?
“父皇。”承德喊道,看样子他是想给我解围了。
“没有问你,我问的是福荣。”皇帝淡淡说道,截住了承德的话,直直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他既然这么问一定有什么打算,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张静之就是他们所说的南静的话,她能教出一个这个世界的才女来么?好像曾听南宫越说过他老妈也不识字啊!赌吧!想到这儿,我沉声说道:“那是他们讹传的,我根本就不是才女,母亲也从没有教过我识字,因为她自己就不识字!”
说了出来,心里反而踏实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赌的不就是运气么?
半天,皇帝都没有说话。我这浑身的肌肉一直紧绷着,生怕他一声令下叫人进来把我拖出去斩了。承德安排的高手藏在哪里?我怎么也得跑出这殿门才行啊。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下殿门,然后又看见依旧镇定的承德,于是在心里又鄙视了一下自己,还真是没出息,你瞧瞧人家爷俩,都那么镇定,怎么就我这么没出息呢?
“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先回宫里歇着去吧。”皇帝轻声说道。
回宫里?回我原来住的地方么?我有些迟疑,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放过我了还是没有放过?
殿外的一个太监进来,看到我也是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垂首等着皇帝的吩咐。
“送福荣公主回长春宫,路上慢着些,公主病了有些日子了,不能再着了凉。”皇帝淡淡吩咐道。
那太监忙应了一声,领着我出去,我偷偷地看了承德一眼,看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表情丝毫不变。我心里有些忐忑,皇帝要留下承德审问么?他能过这一关么?跟着那小太监回到了我原来住的地方,叫开宫门,来开门的正是素儿,她见到我愣在那里,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交代了,公主身子刚好,要你们好好伺候着。”小太监说道,然后和我道了声别,转身退了出去。
“公主!”素儿这时才回过神来,声音里已带了哭音,眼睛立马就红了。我一看她这样子连忙摆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先别哭,慢慢问,我老实交代,行了吧?”
素儿忙关了大门,在后面跟了过来,还是哭出声来。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光跑路就跑了好几次了,每次还得再回来。
“这院里还有谁?”我轻声问道。
素儿抹了把泪水,慌忙说道:“就剩下挽月我们几个大丫头了,自从出了事,皇上把院里的人都调走了。”
回到屋里,挽月几个也听见动静过来了,看见我回来,一个个也都哭了起来,哭得我有些心乱。“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么,还哭,一会儿干脆拿你们的泪水给我泡澡好了!”我笑道。
她们倒很懂事,虽然心里对我的失踪很纳闷,但是看我的样子也知道我不想提,便也不再问,都忙着给我烧水,收拾衣物。
收拾好了,我又重新躺到那张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承德怎么样了,说实话,我还真怕皇帝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我们,再说我又回了宫,如果皇帝就把我往这深宫里一搁,别的什么也不说,我们这次冒险还有什么用呢?我的身份还是变不了啊。想来皇帝绝对不会宣布我的身份吧,如果明说我是他的外甥女,那么不等于给别人留笑话看么,皇帝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一夜无眠,天快亮了才有些迷糊,早上起来还没有收拾利索,就有太监带了皇帝的圣旨过来。
素儿忙领着人摆香案,挽月则忙着给我穿衣服,虽然这宣旨的来得不是时候,可我也不能就这么衣冠不整地去接旨啊。
好在挽月手脚还算麻利,等我出去的时候,那个宣旨太监还没有等烦。我领着素儿她们几个“呼啦啦”地跪倒在地上,和电视上的也差不多,就差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等我跪下了,却发现那太监还不念皇帝的旨意,就有些纳闷地抬起头来,发现有两个小太监正抻着一卷绣了龙纹的黄绸缎在那宣旨太监面前捣啊、捣啊,好半天才捣到有字的地方,看样子还有很大一段没有捣开呢。我心道这可毁了,这么长的圣旨,不知道得念到猴年马月啊,难不成念完了圣旨我还得留他在这儿吃个便饭?
宣旨太监吊着个嗓子开始宣读皇帝的旨意;“……圣人用心,方悟真宰。妇女勤道,自昔罕闻……贵妃周氏,素以端懿……虽居荣贵,每在精修……为女道士。”
四字一句,直听得我是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比考英语听力还费劲!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明白了几句,好像在说我人挺好,就是身子弱些,虽然已封为贵妃,但一直没有侍奉皇帝,然后又说了些什么没听明白,最后一句倒是听明白了,撤了我的封号,让我去做女道士!
一会儿工夫他就宣读完了圣旨,然后两个小太监又开始把圣旨卷了起来,双手捧到我面前。
我还在琢磨刚才听到的那些词语都是什么意思,所以表情就有些呆滞。
“念静真人,请接圣旨。”宣旨太监笑眯眯地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双手过顶地接过那卷绸缎圣旨。晕啊,这么快连道号都有了啊,叫什么?念经?道士也要念经么?这到底是去做女道士还是去做尼姑?
“皇上说了,这长春宫乃是凡俗之地,不宜修行,先把轩雅阁给真人作为修行之所,真人收拾一下,明日就请随老奴过去吧。”宣旨太监和气地说完,就领了那几个小太监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素儿几个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傻。
我手里拿着那厚厚的一卷圣旨,有些傻,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是算放过我和承德了,所以就撤了我的贵妃封号,还用圣旨宣告天下说我和皇帝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关系?这是为了我和承德以后在一起做铺垫么?可是既然打算成全我们两个,为什么还要我在宫里做什么女道士呢?直接打发我出去不就得了?
“公主。”素儿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用说就知道是在为我多舛的命运悲伤,我忙用手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现在我可有些怕她的泪水洗礼。
“先别说话,你去收拾东西,挽月出去探听一下消息,看看昨天晚上皇上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我吩咐道。让挽月去,就是想看看承德有没有什么消息给我。
当下就拿着圣旨站起身来,看看这做工精美的圣旨,我突然想,这么长块锦缎,就这么放起来岂不是太浪费了?要是用来做件小旗袍,那不得酷毙了?然后又自己摇头,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想这个,再说了,就算做了,我敢穿出去么?要是让人知道我拿皇帝的圣旨做了那么一件“有伤风化”的衣服,我还不得被人砍了?
临到中午的时候,挽月回来了,带回个小道消息,说是皇帝跟前的人露出风来,正受宠的三皇子不知怎么惹了皇上,整整地在皇上面前跪了一夜,天快亮了才从屋里出来。有人就此推测是因为三皇子这段时间太过骄纵,虽然征西取得大胜,可是却在路上丢了黛莲娜公主,以至于无法和赫裢族人联姻,违了圣意,恐怕这次三皇子要失宠了。可也有人说三皇子不会失宠,说三皇子虽然在皇上面前跪了一夜,可是早上出来的时候三皇子的神色却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来跪了一晚上的样子,早饭的时候连馒头都比平时多吃了两个,说得好像跟他们亲眼见到承德啃馒头似的。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喃喃道,“他早上向来不啃馒头的。”
挽月听到我如此说,抿嘴笑了笑。我狐疑地看着她,心道我让你出去可不是只让你给我打听这些小道消息,我就不信承德没有找人和你接头。
挽月看了一眼屋里正忙活着给我收拾东西的其他几个宫女,忙低声说道:“主子传来消息,他已经说服了皇上,说让公主先安心去轩雅阁,后面的事他自有安排。”
一听承德给我传来的话,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这局我们还真押对了!难怪一早皇帝就下了圣旨,让我去修道,起码贵妃的身份没了啊,大不了以后再还俗呗。
心里立刻轻松起来,看看素儿她们正忙着收拾东西,我也忙撸了撸袖子上去帮忙。她们一看我要动手,忙把我请到一边,说我是什么贵体,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儿。我笑,不理她们,照常往箱子里装我那些宝贝,心道我冯陈楚杨从小学到大学,干得最好的就是卫生小组长,我做不了粗活儿?笑话!
第二天,我领着素儿她们几个在整个后宫惊诧的眼神中,雄纠纠气昂昂地搬到了轩雅阁,开始了我的修道生涯。
头发束起,道袍一穿,拂尘一扫,我对着镜子一照,还真觉得自己有了点仙气。素儿几个看我穿了道袍都美滋滋的,有些糊涂,又不敢问,只带着忧虑的神情看着我,估计是怕我是被歹徒劫持后吓傻了。只有挽月知道点□□,但她一直一脸平静地忙自己手边的事情。
“修行”了几日,承德一直没能偷着来看我,虽然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长久地在一起,他不来看我一定也有他的难处,可是说实话,我还真的是很想他。
在皇宫里住着本身就不好玩,再加上住在这个小小的轩雅阁里,更加无聊起来。跟在我身边的还是素儿她们四个,这还好,要是加了外人恐怕我更不方便,可是要我每天对着那些塑像和一本本厚厚的经书,我只觉得受罪。
如果这轩雅阁只我一个人倒也好了,反正我关起门来过日子,干什么别人也不知道,倒也自在,可偏偏这里不能让我关起门来过舒服的小日子,时不时有后宫的嫔妃过来上上香啊,诵诵经啊,我这个御封的“念经真人”就不能躲一边清净去,还得装模作样地在一边陪着看经书。
我来了不到三天,这后宫的嫔妃就全都来了一遍!我纳闷了,这里以前香火就这么兴旺么?她们是来诵经的还是来看我的?
打开经书,一个个都跟鬼画符似的,一个也不认识,真是乍一看是一片野草,仔细一看是眼花缭乱,定睛一看就得头昏脑涨恶心想吐了。我突然想那皇帝让我来做什么女道士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明明知道了我不认字,还打发我来每天对着经书过日子,这不存心整我吗!
套用别人一句话:“这日子真的是要淡出个鸟味来了。”
再到后来,我发现不仅日子是淡的,就连嘴里也要淡出个鸟味来了。我看看面前的经书,再抬头看看那覆了金箔的塑像,恨恨道:“白菜炖豆腐,豆腐炒青菜,谁规定的修道之人不能吃荤的,嗯?”
素儿听到我说出这话,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我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素儿看看外面,今天倒是没有来上香的嫔妃,忙把耳朵凑了过来。
“素儿,能不能搞点荤的来吃吃?”我低声说道。
素儿瞪大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我,好像没听懂我说些什么。我一看她这纯真的表情,就知道和她说这话没用。
“算了,算我没说。”我叹口气坐回到蒲团上,继续看着面前的鬼画符发呆。
挽月进来,说是三皇子知道我身体不好,特荐了名医来给我看病,人已在门外候着呢。
不知道承德又搞了什么鬼,只得出去看看,见见承德这么明目张胆地给我推荐了什么名医。出了门口,见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在门外站着,看着我出来,躬身一揖说道:“老朽薛载道见过真人。”
薛载道?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好似在哪里听过。
“你就是胡姐姐的——师叔?薛神医?”我惊问道。
那老头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不敢妄称神医,不过老朽正是她的师叔。”
胡姐姐的师叔啊,看胡姐姐那手段就知道这老头也差不了,再加上人家童颜鹤发的,还真有点那么飘飘欲仙的仙气。我看他比丁小仙都像神仙,心中的敬仰之情也顿时高涨了起来。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这貌要是好了,还真多占不少便宜。
当下赶紧让素儿她们把这薛神医让进屋内,让了座,上了茶。
薛神医也不废话,上来就给我切脉。我心中忐忑地坐在那里,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说实话,对于中医,我崇拜是崇拜,可是终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思议,就切脉,就能切出我有什么毛病来?
“真人脉象的确与常人有异。”薛神医捻着胡子沉吟道,我这才知道这古人为什么都要留一大把胡子,这捻着胡子说话是有深度的啊。
我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下文,薛神医看我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恕老夫直言,真人这脉象阳气不足,阴气过重,气神不通,阴寒滞结五脏,虽暂时与常人无异,可日子久了必成大害。”
阴气,阳气,他说得我觉得周身有些发冷,这诊断怎么听不太懂呢?又是阴又是阳的,这老头是给我看病呢还是看风水呢?可心里也隐约有些明白,好像这老头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这身体并不是我的,我的魂魄被丁小仙施了法术附于其上,阳气不足倒也是正常。
“不知还……有救么?”我抖着声音问道。
薛神医却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我一看,顿时放心了,看他那笑容,就知道这老头一定知道怎么救,顿时胆也大了,身子也坐直了,连声音都不抖了,甚至都在想刚才这老头说得那么严重是不是故意吓我。
薛老头看我一眨眼的工夫就从一被打蔫的小禾苗变成了挺拔的白杨树,眼中的笑意更浓,也不回答我的问话,只叫拿笔墨来。
挽月早在书案前伺候好了笔墨,薛老头过去,笔下一阵龙飞凤舞,刷刷刷就写了满满的一大篇。我伸脖子一看,比那经书看着都乱,也就更加理解了医生这职业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有些共同之处的。
素儿端了盆清水过来,伺候这薛老头净了手,薛老头这才说道:“就按着这个方子,不出一年,真人就可和常人无异。”
不会是吹牛皮吧?想那小胡姐姐切了半天脉都看不透的病症,到他这里他就给我打了包票?我看着薛老头,一不小心就从眼神里露出了我的怀疑。
薛老头是谁啊,那是小胡姐姐的师叔啊!小胡姐姐是谁啊?那是人精啊,你说她师叔会是什么?人精中的人精啊。所以我眼里刚露了一点小光,就听见他冷哼一声,说道:“不是老夫夸口,普天之下,能看透你这脉象的算上老夫在内不过三人,能治你这病的也顶多一个半!”
一会儿的工夫,“老朽”就变“老夫”了,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威严的气质,好歹我也是一个公主啊,我暗道。不过也好奇他说的一个半,怎么还来了半个?心里想什么嘴里也就问了出来,我奇道:“那半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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