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设法救人(1 / 1)

直觉告诉陆钧,最近洛陵县里外乡人的增多,和陆茗的失踪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但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实在是想不出来。

陆钧心里一团乱麻——常晓成满脸怒火,安材又哭个不停,他很难集中精力思考,但是他努力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这个时空如果人走丢了该怎么做他并不知道,但是在现代社会,寻找一个失踪的人,就是在和时间赛跑,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把人找回来的机率就减少一点。

陆钧定一定神,对他们几个道:“咱们坐下,好好商量——安材,你先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无论巨细,全都告诉我们!”

安材使劲点头,然后开口道:“就是咱们从沂源村回来的第二天,少爷你去社学读书了,下午头上,三房、四房里的太太到咱们院子找太太说话,小姐跟我说,安材,我听说大房今日叫人买了些枇杷果子回来,趁几房太太都在,我去厨房要些,那东西生津养肺,娘老是咳嗽,吃些就好了。”

“然后,她就叫上三房里的丫头一起去了,没一会儿回来,对我道:‘你猜我瞧见什么?大娘涂脂抹粉的,坐一顶轿子悄悄从后门出去了。我若不是见厨房没人出去找人,我也不会看着的。’”

陆钧皱起眉头,道:“她看见大娘从后门出去?这是为何?”

因为常氏毕竟是常晓成的姑姑,常晓成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替她辩解道:“这或许她去我家了?”

陆钧摇头道:“大娘平日没少去你家里,何必要避着别人,更何况她还精心打扮,去你家中,她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

说到这里,陆钧看着常晓成,道:“常晓成,这可关系到茗儿的性命,你若是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们!”

常晓成猛的站起身来,指天画地的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大姑就算在我们家,她也是霸道得很,说一不二。她的事除了她身边那个丫头秋什么月的,别说我,我爹也不敢问。”

陆钧点点头,道:“你先坐下。安材,你接着说,小姐跟着大太太的轿子,你可知道她跟到哪里去了?”

安材道:“这个我知道,她去了绸缎铺子。我那天不是告诉少爷了吗,黄家要纳妾,想从咱们家做一批新衣裳,大房太太这几天都去铺子里头,看着她们做衣裳去了。”

陆钧一听“黄家”二字,心里警铃大作,忙紧接着问道:“这接连几天,她都是去了那里?!”

安材点头道:“应该是的。其实,那些衣服裙子,大都是四太太做的,四太太手巧,都是大太太把衣服样子花色带回来交给她,她做好了,大太太再带回铺子里给黄家看去。”

陆钧又想了想,问道:“你就知道这些么?小姐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安材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一句,我听得不清,也不明白。”

陆钧道:“快说!”

安材一边想,一边道:“小姐今天出去的时候,自己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爹就是被他们害的’,还有什么‘不能再害了大伯’之类的,我当时觉得特别奇怪,就记下了。”

这话说的陆钧又是心中猛的一震,难道他爹的死,还和大房有什么关系?!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这么大的事情,陆茗怎么会完全没有对他和赵氏提过一次呢?

他又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事情关系重大,陆茗才不敢轻易说出口,或许她是想有了确实的证据之后,再和其他人好好商量对策。

陆钧沉思片刻,对其余几人道:“茗儿既然是去了绸缎铺子,那么,她极有可能是在铺子里不见的。我今天在那门口见着的那名小厮,不是我们陆家的人晓成兄,你认得他么?”

常晓成摇头道:“我从没见过,但那人面貌凶恶,不像个好人。”

陆钧道:“好,我们就先回铺子里去找找试试!”

再次来到洛城街上,几人完全没有了方才去听书时候那种悠闲愉快的心情。陆钧匆匆走在前面,常晓成脸色铁青,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让我知道是谁绑了茗儿,我非揍死他不可!”

不到片刻,他们就到了陆家绸缎铺前。陆钧却没靠近大门,反而往后面绕去。

常晓成道:“不进去找么?”

陆钧道:“若是有人把茗儿藏起来了,我们几个孩子贸贸然闯进去,他们会告诉我们茗儿在哪儿吗?“

说罢,陆钧打量了这铺子的后墙一阵,这绸缎铺是他祖上留下的,占地不小,后面还有个花园。这是因为来这里做衣服的多半是这县里的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有时候就在这铺子里说说话,喝喝茶,边聊天边等着里面去拿布料,选衣服样子。

陆钧回头对常晓成道:“我和安材进去,你和阿源在外面等着。这是我们家的铺子,我们两个万一被人撞见,只说是爷爷让我取衣服的就好。”

常晓成心里着急,但也只能点头道:“行,那你们快去。”

然后,他和李尚源蹲下,让陆钧和安材站在他们肩膀上往里面看去。见那花园里空无一人,陆钧对安材微微点头,两个人按住墙头使劲一撑,跳了进去。

他们跳进来的这里正是花园的一个角落,今天新翻了泥土,地上松软软的,他二人蹭了一身泥,倒没摔着。陆钧什么也顾不的了,起来后就沿着墙边,往那半开的后门里靠。

他正走到一半,忽然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陆钧急忙一伸手把身后的安材挡住,回头轻声对他道:“那边亭子里,有人!”

这花园中间确实有个亭子,四周花木掩映,还有一汪池塘,陆钧小时候来过,全都记得。那边传来的声音时高时低,他怎么听,也听不清楚。

陆钧对安材做个手势,让他等在一棵高大的槐树后面,然后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往亭子那边摸了过去。

这亭子建在个青石的基座上,高出地面一截,飞檐凌空,雕饰精美,十分古雅别致。然而陆钧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十来步的路,因怕被旁人瞧见,他前心后背都湿透了,才挨到那青石砖旁边。

陆钧屏息凝气,只听一个男子声音细悠悠的,拿着官腔,道:“我侄儿前几日在街上出了事,况我听说陆锦的爹要回来了,这段时间咱们两个就先不要相见了吧,等过了这一阵子,我再派人过来给你传信。”

这声音陆钧听着陌生,但下一个他却不会认错。一个中年女子有些慌张的道:“我方才不是说”

这女子正是陆钧的大伯母,常氏。陆钧听了她的声音,并没觉得特别惊讶。谁知,那操着官腔的男子打断了她,道:“那事休要再提了!我说了多少次,陆家家老二的事情,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以为自己搭上了个贵人,呵呵,谁知道却是个催命的,只是事到如今,那东西还是没有找到,罢了罢了不说这些。”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至于陆老大,他和你毕竟是拜过堂的夫妻,陆家的长子,你要谋算他?你不怕那陆老头和你拼命吗!”

陆钧浑身一颤,险些跌坐在了地上。看来,这就是陆茗说过的那两句话的意思。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明白,常氏为什么对陆家有这么滔天的仇恨呢?!

他双手紧紧扣住一块凸出来的青石板,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听他们说话上。却忽然听见亭中“咣”一声响,一个圆凳骨碌碌朝自己这边滚了过来,吓得陆钧急忙蹲下,生怕被上面的人发现。

好在,那两个人都没有走动,常氏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陌生,又尖又急,听上去刺耳的很。她脱口而出,道:“自从我嫁到陆家,家里还有谁比我更辛劳,还有谁比我干的活儿更多?!我这一辈子付出了多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未出嫁时拉扯两个弟弟,让他们都活得体体面面的,沂源村十年里就出了阿仲一个秀才,你说说,若是没有我,他能中秀才么?!”

常氏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再去打听打听,沂源村里,有谁不知道常家的姑娘又能干,长得又美?当年我在清河边上洗衣服,哪个路过的不多看几眼?给我做媒的媒人说,像我这样的相貌,别说是嫁到他陆家,就是嫁个知县老爷,那也是绰绰有余!”

说着说着,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道:“陆兴璘那个天杀的贼货,他从前是跪在我家门口要娶我,别人要跟我说一句话他都不让,把我娶到了手,他竟然这么对我!我若是知道他是个爱动手的,我绝对不会嫁他!还有他们陆家一家人,一个个都是窝囊废,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还当自己是名门望族么?高不成、低不就,坐吃山空,没有我辛苦经营,他们早就穷的淌屎了!”

那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轻轻咳了一声,常氏却丝毫没有注意,还在自顾叫嚷着:“他们家现在早就空了,你顾虑些什么?!况且前一阵子,冯公公驾临咱们这儿,他是个老内相,又是什么矿使盐使的,你兄弟两个已经认了他做爹,在这洛陵县里,你们还怕哪个?”

陆钧已经猜出,这亭中的男子正是县里的黄主簿,而常氏早就和他勾结在了一起。陆钧无心再听下去了,他现在只想知道,陆茗到底去了哪里!

陆钧正在那里暗自着急,只听上面两人又争执起来,似乎那黄主簿道:“到底是妇人见识,冯公公已经去了临清州,人走茶凉,我们黄家更要小心。况且,再过几日,你不知道谁要来么?!那皇上钦点的提学使,在满朝文武跟前说话都是有分量的。他是皇上的老师,听说如今皇上见了他也还要行礼别说是冯公公,就是冯公公的爹,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太监不但有做官的儿子,还有当太监的爹?这可让陆钧大开眼界了。这时,常氏惊讶的道:“什么?提提什么学?他不是十月来么?这才几月,他就要来?!”

黄主簿对此似乎也很烦恼,他不耐烦的道:“唉,人算不如天算!我二弟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他原本打算去蒙兴探望个在野的老臣,却因为那边发了水,才临时决定先来洛陵。不然你以为,冯公公刚来了两日,怎么就匆匆去了临清?!”

常氏这回觉察到了黄主簿的不快,她闭上嘴不言语了,亭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陆钧只听见一阵淅沥沥倒茶水的声音。

又过了片刻,大概是气氛有点僵持,黄主簿开口轻声软语劝道:“丽淑,你也知道,我黄家上下,兄弟两个辛辛苦苦经营到今日,确实是攒下了几分家财。我是上了年纪,可我弟弟侍妾前前后后也娶了四、五房了,到头来只有长义这一点骨血。他现在躺在床上,你叫我这做大伯的,怎么有心天天出来和你相会。”

说罢,他的声音一变,带着几分暧昧,道:“当然,你还年轻嘛,若是咱们能有个一男半女,我哪里还会在乎长义那个惹事精!”

常氏一听,语调马上就变轻快了,笑道:“这是你说的,我怀锦儿前服的那药,过几天我再让秋月去配些,保管给你黄家添个男丁。若是有了你的孩子,你可要娶我进门,我在该死的陆家,呕尽了心血,却挨尽了埋怨,我现在日日的在那死老头子面前低伏做小,若不是为了锦儿,我忍不到今天!”

陆钧满腔怒火,那两人却又你侬我侬了一番,听得他直想吐,最后,黄主簿道:“你放心罢,待冯公公交代的事办妥当了,你你有了喜讯”

他还没说完,亭子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钧吃了这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不过他马上发现,这声音是从亭子的另一侧传来的。

他平息凝气,只听有人道:“老爷,常太太”

黄主簿出声训斥他道:“教你在外头守着,方才做什么去了,上下都寻不到你!”

那人挨了训也不辩解,反而“嘻嘻”一笑,道:“老爷,您是不知道,这回,冯公公吩咐的那一件事,可有着落啦!”

亭子里头传来了几声杯盏相碰的脆响,仿佛是黄主簿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缓缓坐下了,训斥道:“你个狗奴才,若是胡扯,小心二老爷那里的夹棍!”

那人却似乎胸有成竹,道:“我跟老爷这儿打下包票,老爷您还不知道么,二老爷哪里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我没见着过,我方才绑的那个女孩儿,别看年纪小,那模样却是千个万个里头也挑不出的。”

陆钧又激动,又气愤,激动的是陆茗的去向终于有了着落,气愤的是这件事果然和常氏有关。他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跳上去和那人拼命。真是怎么算也算不到啊,看来,陆茗就是被这个混蛋绑了!

冷静下来之后,陆钧忽然意识到,似乎这个人并不知道自己绑的是谁,而常氏和黄主簿应该也不知道,而且,那奴才之所以绑了陆茗,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陆茗应该是安全的,第二,这整个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常氏知道自己和陆茗发现了她与黄主簿之间的无耻勾当!

他们必须在常氏见到陆茗之前把陆茗解救出来。可是,陆茗到底被关在哪里呢?!

陆钧咬着牙继续听了下去,只听黄主簿道:“哼,你二老爷为了找这么个绝色佳人,把洛陵县上下都翻遍了,你有什么本事,从哪里寻着的?”

那奴才道:“哎呀,老爷和二老爷有福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这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头,估计是到咱们铺子里来做衣裳的,我一瞧见,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就把她迷晕,用常太太的小轿子运到咱们那地方去了——我恂思着,横竖是个丫头,又不是小姐,那主人家找不到,还能如何,再花几两银子,买一个就是。再说,丫头跑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谁家嚷嚷出来丢人呢?不信老爷您瞧着,保准连个动静都不会有的。”

这回,黄主簿好像是满意了,“呵呵”的笑着,“嗯”了一声。

说罢,似乎是对常氏道:“那地方还安全罢?你兄弟知不知情?”

常氏见什么冯公公的事情有了眉目,也开心的笑道:“你不信我?我兄弟一点儿都不知道的。他去张大户家教他家小儿子做文章去了,一日日都不在家里。我那弟媳妇整天一副蠢样,就会烧火做饭。晓成用功的紧,不是在社学,就是在家读书。你放一百个心,尽管跟冯公公邀功请赏去罢!”

陆钧听了这一番话,那真好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心里不住想着,这回找到茗儿有希望了!

只是,这听起来又有些奇怪,难道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把人关在常晓成家里了?他确实记得常晓成家有个挺大的宅子,但是关个陌生的女孩儿在那里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他们家有人发现了呢?

这些他暂时还来不及分析,趁着亭子里的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轻轻挪动脚步,沿着来时的那一条小径,往墙边移去。

等他来到墙角下的时候,安材已经快急疯了,看见陆钧,他就感觉好像重获新生一样,脱口想喊,却被陆钧一把把嘴捂住,道:“快走!”

陆钧回头望了一眼,亭子被旁边的的树遮挡得严严实实,里面什么情形完全他看不到。但陆钧知道,眼下眼看就到用晚膳的时候,常氏肯定很快就要回陆府为陆锦张罗晚膳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和安材又往旁边移了移,靠着槐树,陆钧对安材道:“你先上去,快些!”

安材道:“少爷,你会爬树?!”

陆钧这会儿也着了急了,道:“不用管我,你快爬过去,找常大哥他们过来等着!”

安材不敢多问,手脚并用爬到树上,往墙外跳去。隔着墙听见“咚”的一声,陆钧自己也抱住了树干,三下两下窜到了树上。

他扒着在墙头,往亭子那边一看,隐约瞧见常氏和黄主簿推杯换盏,好不亲热,陆钧想到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一席话,其中还有许多他一时没法理解和消化的信息,许多谜团等着他去解开,他远远看了一会儿,把胸中不断涌出的种种情绪都压了下去,转过身,往墙外跃了下去。

谁知道,安材和另两人怕他摔着,竟然一起在那里接着他,陆钧这一跳下来,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却把常晓成砸了个头晕眼花。常晓成捂着头,站起来就问:“怎么样啊阿钧,找到茗儿没有?!”

陆钧摇头道:“茗儿不在这里”

眼看常晓成要往里冲,陆钧忙把方才黄主簿的手下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们。常晓成听了,先是一阵摇头,道:“不可能在我家,我家里前前后后都有仆人守着,我爹和这姓黄的又没什么交情,不可能放他的小厮进门!”

陆钧这下也皱起了眉头,道:“我也是这样想,可那那会是在哪儿,”

常晓成捂着脑袋想了半晌,忽然迈开两条长腿,拼了命往巷子外面跑去。

李尚源急忙跟上,陆钧和安材也随着他们,几个人一阵狂奔,绕出巷子,来到了一个陆钧很不熟悉的地方。

常晓成的脚步渐渐放慢,其余的人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到了之后,他们都瘫成了一团,挨在一起坐在地上喘气。陆钧边喘边问常晓成道:“这这是哪儿啊?”

常晓成也累得半死,道:“这、这是我爹买的另一栋宅子,其实钱、钱大半是我大姑出的。说是给我二叔买的,可我二叔,我二叔在沂源村住的好好的,他从没来住过一天。”

陆钧十分疑惑,道:“那平日呢,就空着么?”

常晓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反正我是不知道有谁在住。我爹也,也没说过。”

和方才一样,他们绕到后面,开始准备爬墙上去看看情况。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来院子里头每个门前都有人把守,那些人他们有的看着眼熟,好像就是洛陵县里的一些无所事事的年轻子弟,有的却从没见过,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

他们跳了下来,面面相觑,陆钧道:“看来,这儿关的可不止茗儿一个。只是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咱们要想进去救人,又不能惊动他们,只能想办法把他们引开了。”

常晓成拼命摇着李尚源,道:“阿源,茗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你快给我想点办法出来!”

李尚源气还没有喘匀,就被李尚源抓住两个肩膀死命的晃,魂儿都快被晃出来了。他连声道:“少爷、少爷别急。我来想想。”

陆钧在一旁拼命的想着办法,可是,他现在心里火烧火燎的,头脑一片空白。虽然他觉得陆茗应该还比较安全,但是,这院里的人都是些无赖恶棍,万一他们其中哪个起了色心陆茗该怎么办?陆钧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们蹲在墙根底下,听里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说话和调笑声。陆钧仔细听去,似乎是后面的厨娘出来寻个丫头进去帮忙,却被那几个无赖拦下来,嘴里不干不净的开她的玩笑。

谁知道,那厨娘是个厉害角色,只听她在里面高声骂了起来,最后道:“混账东西,谁再敢打我的主意,我把你的骨头抽出来,丢到灶底下当柴火烧!”

最后这几个字一下子引起了陆钧的主意,现在正是家家户户准备晚膳的时候,这里的厨娘要准备这么多人的饭,后厨一定忙碌的很。若是这时候厨房里出点乱子,大概谁也不会起疑心的。

李尚源似乎和陆钧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开口对常晓成道:“少少爷,方才陆少爷说最好是引开他们,我想了个主意,就是少爷家这宅子要遭受点损失。”

常晓成着急的道:“只要不出人命,你把这宅子烧了都成,和茗儿比,这算甚么!”

李尚源道:“少爷英明,烧,就是烧!咱们放一把火,趁乱进去救人!”

陆钧正在想着,听了李尚源的话,道:“阿源说的没错,也只有这个办法来的快了。”

常晓成把他们两人拉起来道:“还等什么,怎么放,在哪儿放?!”

陆钧想了想,道:“咱们到东南角上,先看看厨房里头都有什么人,然后见机行事吧。”

几人抬腿要走,陆钧又对安材道:“安材,你先回去,若是娘问起来,你就随便先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等上一个时辰,若是我一直都没回家,你就去找祥叔,把这件事告诉爷爷。不过,要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安材点点头,对他道:“少爷小心!”说罢,就转身跑了。

这回,只剩下陆钧他们三人。经过了黄长义那一件事,他们三个行动起来已经是很有默契。李尚源把风,常晓成探路,陆钧在旁支招,他们很快就把厨房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陆钧正愁着没有混进去的办法,回头却看见墙边上一只小黄狗蹲在那儿,不知道在啃着什么。陆钧灵机一动,过去把那狗抱了起来,道:“小黄狗,就看你的了。”

常晓成刚想问,陆钧就对他耳语了几句,常晓成两眼一亮,从陆钧手中夺过那狗抱在怀里,爬到墙上,见院角堆着些空竹筐子,便把小狗扔了过去。

小狗被丢到竹筐堆上,马上就发出了微弱的抗议的声音。然而,它很快就被厨房的香味吸引了。心想,这个地方还真不错。于是,它抖抖身上的毛,扒拉倒了几个竹筐,一溜烟的钻进了厨房里。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方才那个厨娘的怒喊:“哪里来的狗你等着,我揍死你个畜生!”

那小狗显然已经叼了些什么东西,飞也似的从厨房里窜了出来。厨娘提着裙子,手里拿着烧火棍,迈着两只小脚出来赶它。陆钧赶紧和常晓成一起爬了进来,见灶里的火燃得正旺,便一人把那厨房角落的干柴抽了两根,点着了,往那堆着竹筐的角落一扔。

竹子的表面有油质,有时候比木头还易燃,马上就劈劈啪啪的烧了起来。

常晓成仍嫌不够,从厨房里翻出一罐菜油,把整个罐子往墙上砸去。

瓷罐子摔得粉碎,里面的油都溅了出来。这可是真正的“火上浇油”,陆钧眼看着火苗“蹭蹭”的往上窜,整个院角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后院浓烟滚滚,厨娘马上就发现不对,舍了小狗,转身往后赶来。

她还没进院子,就意识到她离开的这一小会儿发生了什么。她跳着脚冲前面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见没人过来,她拔腿往前跑,见着一个人就催着他去后面救火。可这些临时凑来的虾兵蟹将哪有这个胆量,一见火烧的厉害,马上都摆着手夺路而逃。

常晓成和陆钧早就翻墙跑了,到前头一看,前院里也是一片混乱,不知是谁打开了大门,那些丫鬟小厮都往门外冲去。

只有守在东侧一间小房子门口的一名下人,仍然在那里犹犹豫豫,似乎他在看守着什么颇为重要的人。

常晓成跺着脚道:“我等不了了!”说罢,他把自己的长衫一扯,撕下来几块布条捂住脸,系在脑后,跑到大门口冲了进去。

陆钧和李尚源也如法炮制,把自己的脸遮住了,随常晓成一起跑进了院子。

火并没有烧过来,但院子里已是空无一人。那小屋前头站着一个人还在张望,常晓成把手里烧火棍一挥,正打在他后脑上,那人晃了两晃,一头栽到了地上。

陆钧从那人身上扯下一串钥匙,要去开门。结果两只手抖的厉害,往钥匙孔里插了三次,都没戳准,最后常晓成帮他扶住了锁,他才把钥匙插了进去。

陆钧的手一转,锁“咔哒”一声开了。他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陆茗不在里面,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们却听见有人在里面拍着门,呜呜的喊着,虽然听不清楚是谁的声音,但门外几人都心情一震,常晓成率先喊道:“茗儿,你哥哥和我来救你了!”说罢,扯下锁往旁边一扔,推门就闯了屋子。

陆钧往里一看,果然是陆茗口里塞着一团布,手反绑着,满脸是泪,在门边呜咽不停。陆钧眼眶一热,泪也“唰”的流了下来。

陆钧和常晓成一左一右扶住了她,陆钧把她堵着她嘴的布掏出来,陆茗“哇”一声哭了。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李尚源的喊声:“救火的来了,少爷们快走!”

陆钧忙站起身,让常晓成把陆茗搀到自己背上,用尽力气往外跑去。

到了院中,他们似乎听见旁边屋里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可眼下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李尚源在外面催促着:“有人来了,再不走,就被人瞧见了!”

陆钧往院里瞧了一眼,回头对陆茗道:“茗儿抓紧!”然后,三人一同往巷后跑去。

到了旁边的巷子,身后的喊声越来越大了,果然是街坊邻居发觉火势愈发大了,怕烧到自己家里,都匆匆的赶来救火,那浓烟不一会儿就渐渐熄了。

陆钧这奔来跑去,又急又怕,从前身体不好的底子一下子就发作了,蹲在地上咳个不停。陆茗哑着嗓子,着急的喊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陆钧倚着墙边坐了,喘了半天才停下来。他对陆茗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常晓成也凑了过来,一连串的问:“茗儿,你没事吧?他们打你了吗?他们欺负你了吗?你”

想不到他还没说完,陆茗一把拉住陆钧,道:“哥哥,我不想和这姓常的说话,咱们走!”

常晓成一下子急了,道:“这是为何?茗儿,我怎么了?”

陆钧对常晓成使个眼色,回头安慰陆茗道:“好,茗儿,咱们赶紧回家,不然娘该担心了回家回家再说。”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着陆茗的背。陆茗擦了擦泪,点头道:“好。”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陆钧见陆茗的背影渐渐变小,忙低声对常晓成道:“明日,社学里说。”然后,他便快步往前追赶陆茗去了。

陆钧赶上了陆茗,两人相对一望,陆钧见陆茗只是发髻有些散乱,衣服整整齐齐,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而陆茗眼里,陆钧可就狼狈多了,他满脸黑乎乎的,衣服上也蹭满了泥土,烟灰,袍子上还撕了好几个大口子,一说话,嗓子哑的一塌糊涂。

陆茗满心内疚,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兄妹两人悲上心来,抱头痛哭。

陆钧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刚才一路上,他的脑海中都是陆茗昨晚把那那杯浓浓的胡桃松子茶递到他手中时,脸上的盈盈笑意,他的心疼得厉害,也生出了一股恨意,万一茗儿出了意外,他一定会让常氏和黄家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他拉起陆茗的手,用袖子把她的脸抹了抹,道:“茗儿,别哭了。你没事就好,咱们快点回家,娘还在等的着急呢。”

陆茗一听这话,急忙点头道:“好、好。咱们走。”

他们两人从小巷里穿到陆家附近,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在不让众人发觉的情况下进宅,忽然看见安材在巷后探着半个脑袋,一见他们就跳了出来,道:“少爷、小姐,快换上衣服,祥叔给你们守着侧门呢,你们快换了衣服进去!”

陆钧和陆茗急忙把衣服换了。陆钧一边换,一边问安材道:“常氏回来了么?”

安材摇头道:“还没有!”

陆钧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他们两人就都擦净了脸,换上了平常的衣服。侧门一开,祥叔在里面着急的道:“快,快进来。这会儿厨房里没人,都被我打发到老爷屋里干活去了,你们从回廊那边绕过去,不会有人瞧见的!”

陆钧朝祥叔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祥叔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少爷,我都知道了。”

他又加了一句:“少爷尽管做自己想做的,老爷子那里,交给我这个老头子吧!”

这句话给陆钧吃了一个及时的定心丸。他和陆茗不敢有丝毫耽搁,沿着回廊往二房的院子跑去。

院门一开,赵氏满脸泪水,一把抱住陆茗,先是抽抽噎噎,后来,两个人都泣不成声。

今天的事,给陆钧上了穿越之后,最刻骨铭心的一课。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随遇而安,凡事总爱留一线的孤儿了。陆钧咬牙望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心想,自己连身边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官,考什么科举?!常氏、黄主簿,你们的下场,会比黄长义更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转过身,嘱咐安材道:“这件事情,一定要死死的瞒住,不能让别人知道小姐下午不见了。”

经过这件事,安材似乎也成长了不少。他使劲点头道:“好!”

陆钧又道:“你到厨房去催一下晚膳。顺便打听打听大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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