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材前脚刚走,陆钧就听见厨房传来了常氏的叫骂声。原来常氏刚一回来,就发现厨房里没有人,她下午离开前吩咐下给陆锦蒸的肉包子,桃花烧麦,还有黄霜乳饼一样都没有好,而陆锦在屋里饿的直哭。常氏气得跳起脚来,噼噼啪啪打了厨房的丫头们十来个耳光,在那里骂道:“你们一个个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姘头,一天天见人就哭丧着脸,我叫你蒸个乳饼,你蒸一下午,一百个乳饼也蒸出来了,你是不是自己都偷吃了?!”
说罢,她捞起笼屉上的半锅乳饼,朝跪在地上的一个丫头甩了过去。可怜那丫头躲闪不及,被滚烫的饼撩了一头一脸火泡,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捂着嘴泪珠不住往下滚。
安材自然不敢进去,偷偷在厨房边上看了一会儿,马上就回到院子里,把自己所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钧。谁知已经平静下来的陆茗听后,忽然着急的问道:“是哪个丫头?”
安材道:“哦,是刚来的那个,好像还是大房里的秋月领进来的呢。”
陆茗眼前一亮,道:“我知道了,那是秋月的妹妹,因为年纪还小,就在厨房里打打闲差。哥哥”
陆钧听了,却没有陆茗那样激动。他隐约听见了常氏刚才骂的那几句,她明显是在指桑骂槐,赵氏听见之后,脸色更苍白了,还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陆茗见陆钧不说话,以为他还在心里怪自己到处乱跑,小嘴一撇,泪水又溢满了眼眶。
陆钧叹了口气,道:“茗儿,你别哭。我一点也没有怨你的意思。今天的事,怪我,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儿子,做兄长的责任。但是茗儿,你要答应哥哥,从今往后,千万别去冒险。万一发生什么,先告诉哥哥。不要怕影响我的功课,我考科举还不是为你和娘往后能有依靠?若是你们出了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将来位列公卿,又有什么意思呢?!”
陆茗低下头,道:“茗儿知道了。”
陆钧叹了口气,道:“往后的事,我来安排。娘,妹妹,现在咱们先吃饭吧。”
赵氏和陆茗频频点头,只是,厨房还在为了陆锦的饭菜忙碌,过了好久,各房的饭才准备出来。一家三口聚在桌边吃着迟来的晚膳,都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陆钧心里一直在犹豫,今天听到的事情太多,陆茗到底知道多少,赵氏又知道多少,他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们呢?
一顿饭毕,安材将东西都收了下去,宅子里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安静,安材刚要把东西送回后厨,忽然院门一响,陆钧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的老人,原来是祥叔来了!
陆钧有些意外,忙吩咐安材放下食盒,把祥叔请了进来。这位老仆人一进门,就回身将院门紧紧关住,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陆钧面前。
陆钧大惊失色,忙伸手把他扶起,道:“祥叔,你这是怎么了?”
祥叔眼眶发红,拉着陆钧的手,道:“少爷,我知道,小姐下午出去了,回来这么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少爷,当年兴琛少爷没留下话,但,但你们二房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头子我死也不能瞑目。少爷,你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老骨头还怕什么,无论如何,也得保住你们的平安!”
陆钧见状,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泛酸。他想了一想,问祥叔道:“爷爷那里有人伺候么?”
祥叔道:“安林在跟前,还用不着我。”
陆钧点点头,把祥叔拉到院里,在赵氏和陆茗面前,道:“好。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说罢,他将众人请进正屋,让安材在门口守着。把今天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这几个人。
谁知道,他讲完之后,并没有在赵氏或者祥叔脸上看到特别惊讶的表情。祥叔默默流着泪,赵氏哭了一下午,这会儿直愣愣的看着陆钧,缓缓开口道:“我我不是没有想过,兴琛那不是意外”
她说出这一句话,忽然间泪如泉涌,一眨眼就湿了整整一条手帕,这两个人无声的哭泣就像锥子一样扎在陆钧的心上,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报这个仇!
陆钧道:“虽然事情没有查清楚,但常氏和父亲的死有关,这是跑不了的了。我原以为她只是泼辣自私,想不到她如此自以为是,如此歹毒。这么多年,陆家竟是养了一条专咬人的毒蛇。”
祥叔叹道:“一点不错,老话说的好:‘娶妻不贤毁三代’,大爷就是娶错了这一房媳妇,把一家人都害了!”
陆钧想了想,又道:“虽然爹死了,但其他人不能再出事。咱们陆家的绸缎铺子、田地、果园,一样都不能落在她的手里。祥叔,你这几天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让四叔对乡下的田地和果园多上点心。那些都是祖辈留下来的产业,佃户们对咱们陆家很忠诚,尤其是果园,坚决不能让常氏和姓黄的勾结,给霸占了去!”
祥叔忙点头道:“好!老爷子要是知道那毒妇有这样的心思,还不得活活气死!”
陆钧又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爷爷脾气不好,接下来我要整治常氏,我怕他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气出病来。”
陆茗开口道:“祥叔,不如你多在爷爷面前唠上几句,让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
祥叔点着头,默默记下了。赵氏忽然问道:“钧儿,娘听你的意思,你是已经有了对付你大娘的法子了?”
陆钧点点头,道:“没错,我今天听到的那些事,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祥叔,你的二女儿嫁的是这洛陵县里有名的大夫杜医官,我记得对么?”
祥叔忙点头道:“少爷好记性,确实如此。”
陆钧终于露出了这一下午,自从听说陆茗失踪以来的第一丝笑容。他放低声音,对众人道:“既然常氏想给那黄主簿生个孩子,那,咱们就让她如愿以偿”
第二日清晨,陆钧来到社学门口,却发现常晓成早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见他出现,忙上前问道:“阿钧,茗儿没事吧?!”
陆钧想起昨天常晓成为了救陆茗,是真心着急,把他家的房子烧了也不在乎。对于这一点,陆钧心里是感动的。但是,常晓成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急躁冒进,他还打了安材,陆钧实在觉得常晓成这些毛病该改改了。
他故意没搭理常晓成,径自往社学里面走去。常晓成拉住他的袖子,道:“阿钧,你怎么也不理我了?!”
陆钧冷着脸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晓成兄,你有什么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常晓成急得抓耳挠腮,又让李尚源来劝。陆钧这才把他们拉到一边,对常晓成道:“晓成兄,你的诗书都比我背得熟,圣人一再提醒君子为人要‘谨言慎行’,才不会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招惹祸端。若是有人知道昨天咱们做的事情,知道昨天被抓的是茗儿,茗儿的处境会非常危险,你想过吗?”
常晓成一愣,看了看李尚源。李尚源也道:“少爷,您确实不该在大门口,就问陆少爷小姐的事。”
常晓是个很知错能改的人,他马上道:“唉!我这不是一着急,没考虑周全吗以后你们,尤其是阿源,多提醒提醒我,我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往后我一定注意。”
陆钧点点头,又道:“还有,昨天你一着急,打了安材,虽然安材是我家的奴仆,但他整天跟随在我的左右,我看待他自己的弟弟一样。你把他的半边脸都打肿了,你知道吗?”
这回,李尚源也帮不了他了,常晓成知道自己昨天下手重了些,他脸上一红,讷讷的道:“好改天我见着安材,我会好好跟他陪个不是的!”
陆钧对自己的教育成果还算比较满意,毕竟以常晓成和安材的身份差距,常晓成能想到跟安材道歉,这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看着陆钧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常晓成小声对陆钧道:“阿钧,自打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茗儿呢你能让我去看看她吗”
陆钧马上道:“不行!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否则,茗儿的性命危在旦夕!我每天都来社学,家里都是你大姑在把持,她要是想对茗儿或者我娘做点什么,那简直再容易也不过了!”
常晓成忙道:“好好。都听你的。”说罢,他苦着脸,往门里走了。
没走两步,他忽然回过头来,道:“哎对了,阿钧,你知道吗,范督学要提前按临咱们这儿了!我爹昨天说,因为兖州有几个地方发了水,河路不通,他会先来洛陵!或许或许月底就到,咱们都得好好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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