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陆茗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媒婆,一大清早给陆钧做媒来了。可是在陆茗的眼里,这些人一个都配不上陆钧。她还曾经问过赵氏:“娘,你说哥哥要是中了状元,会不会娶公主,当驸马啊?!”
赵氏当时就乐了,道:“怎么,茗儿想要个公主做嫂嫂吗?”
陆茗又去问陆钧,陆钧也笑着跟她解释,那都是戏文里写的。陆茗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她也希望陆钧早点成亲,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和陆钧并肩而立,相守终生?
陆钧趁陆茗带着祁儿揪住了安材的功夫,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院子,朝陆垠的正屋走去。安材在后面直叫唤:“哎呦少爷啊,你可不能丢下我”
陆钧知道陆茗也不会把安材怎么样,便加快脚步,走到了正屋门口,刚一站稳,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陆垠和常晓成的爹,常仲的阵阵笑声,看来他们谈得不错。正好祥叔从里边出来,陆钧忙问道:“常少爷这是来做什么,是不是来提亲了?”
祥叔乐呵呵的点头道:“是啊。我方才听说,常少爷坚持不要媒人,他和他爹亲自来。常老爷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非咱们家陆茗小姐不娶。‘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他这不是备了十二箱的厚礼,一大早就抬到了门口”
陆钧有点着急,常晓成这么做,怎么事先也不给他透一点消息呢?没错,这一年过去,常晓成确实也和以前不同了。虽然一直以来,陆钧都尽量避免用自己对常晓成的看法去左右陆茗的决定,但是他不能不承认,和陈礼文一比,他心中的天平,还是在渐渐倾向了常晓成这边。
但问题是,现在,陆茗能接受常晓成吗?陆钧小心的把自己的担忧对祥叔说了,祥叔道:“嗯,陆茗小姐性子倔,要么,你回去探一探她的口风,我也进去瞧瞧老爷子的意思。”
陆钧点点头,赶紧出了院门,回身往二房走去。到了院门口,就听见陆茗在里面一声声的逼问着安材,安材苦着脸道:“哎呀小姐,待会儿少爷回来了,您问他呗。小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哎哟,您别打小的,伤了您的那什么‘纤纤素手’”
陆钧哭笑不得的进了院子,看陆茗正要假装要去揪安材的耳朵,安材绕着树跑呢。陆钧喊了一声“茗儿!”陆茗才慢慢走过来,道:“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是不是那王婆子不死心,又回来啦”
陆钧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王婆子,茗儿,你过来,哥哥问你一句话。”
陆茗疑惑的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赵氏也出来了。陆钧便道:“娘,过来一块儿坐,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赵氏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不安的挨着陆茗坐了,道:“钧儿啊,没出什么事吧。”
陆钧道:“没有,娘。有件事情,要和茗儿商量。”
陆茗盯着陆钧的脸瞧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小脸一阵白,一阵红,一扭头瞅见安材,柳眉倒竖,指着安材道:“你倒是学的猴精,知道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说罢,又对陆钧道:“是他来了?”
赵氏被他们说的一头雾水,问陆茗道:“谁呀?谁给安材撑腰了?”
陆钧点点头,道:“娘,常伯父和常晓成现在爷爷屋里说话呢,他们他们是来提亲的”
赵氏这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哎呀,常家那孩子,原来是喜欢上茗儿了。我也真傻,到现在才想明白呢!”
说罢,又道:“那孩子啊,这一年变了个人似的,又懂事,又知道长进。个子高,长得又好。茗儿,你是什么意思呀,说给娘听听。”
出乎陆钧意料的是,陆茗没有生气,也没有扭头进屋,她的表情挺平静的,甚至还有一点释然。陆钧也不甚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他想问的问题赵氏已经替他问了,他看着陆茗,不知道陆茗会说些什么。
谁知道,陆茗低下头,道:“我的事和哥哥的事情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我全听爷爷、娘,还有哥哥做主。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陆钧和赵氏面面相觑,赵氏道:“你这孩子,什么要求呀,你说吧。”
陆茗道:“第一,那天我说过,哥哥不成亲,我是不会成亲的。我和常晓成可以定亲,但成亲的日子,一定要等哥哥的日子定下来之后再选。”
这个要求还算合理,况且赵氏见陆钧对哪家的姑娘都没什么兴趣,心里也有点着急,她先点头道:“好,这个好说。”
陆茗听了,接着道:“其二,我从前就已经当着常晓成的面说过的,常晓成不是能耐的很么?他要全心全意帮着哥哥考中道试的案首,他自己也要考中秀才,否则,我们的亲事就不作数了。”
赵氏疑惑的道:“这,这怎么行,况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当着他的面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茗抬眼看了陆钧一眼,陆钧没说话,她便继续道:“第三,等哥哥成亲,他们都中了秀才,哥哥也中的是案首,还有一事,他若不依我,我也不嫁。”
什么?这次,连陆钧都纳闷了,问道:“茗儿,你还有什么要求?”
陆茗遥遥往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其三,他们家要把常氏送到乡下去。我以后就算是嫁了常晓成,也不能忍受天天看见那个害人的婆娘。”
陆钧一听,除了第一个之外,其余的两个要求其实都不容易实现。取中道试的案首比县试、府试难度又大了一倍,他现在一部春秋只不过读了个皮毛,另外四经更只是浅浅翻了一遍,他甚至对自己明年有没有实力去考道试都有点怀疑。况且,道试的应试者就不再是这些没考上童生的士子,而是洛陵县千千万万的童生,这些人一个个都不知道考了多少次,进了几回科场,读了多少经书,他明年才十七岁,和这些人竞争,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把握。
而常氏的事情,更不是常晓成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常仲为人忠厚,他怎么忍心把常氏送到乡下呢?陆茗这表面上是提条件,实际上就是在拒绝常晓成啊。
谁知道陆茗刚说完这两句,门口就传来了常晓成的声音:“茗儿,我都答应你!”
陆钧抬手按在太阳穴上,常晓成这个家伙,为了陆茗,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回头一看,常晓成站在院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进院子,对赵氏行了个礼,道:“伯母,阿钧是茗儿的哥哥,他先成亲,我和茗儿再成亲,合于礼数规矩,我愿意等。”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从前年纪小,不知道分寸,常常来找阿钧的麻烦,那都是我的不是,可我如今已经大了,和阿钧也成了朋友,往后我们自然应当互相督促,共同进学,因此茗儿说的那第二件事,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赵氏看着常晓成年轻而神采飞扬的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和坚定,这好像已经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王,楞小子,他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一袭淡青色长衫微微摆动,完全是一个温文有礼的读书人。他和陆钧的脸颊都出现了隐约的棱角,下巴也有点微微发青,赵氏喃喃道:“时光过得怎么如此的快,你和钧儿,你们都长大了”
常晓成躬身一拜,答道:“伯母说的极是。圣人有云:‘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伯母啊,如今正是我和阿钧潜心向学的时候,可是,若不能娶到茗儿,那将是我终身的憾事,即使茗儿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另娶他人。伯母,您若是同意把茗儿嫁给我,我不敢向您保证我一定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我能保证,我一定一生一世尽我所能好好守护她,不让她受委屈,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陆茗站在院里,既不开口阻止常晓成,也不答应,就那么静静的听着。常晓成又接着说了下去:“至于我大姑,其实这几日我爹娘已经和杜医官商议过了,洛陵虽然诊病方便,但地方有限,她也不能随意到街上走动,睹物思情,对她的病无益,杜医官也建议她到乡下,我三叔那里去住。乡下地方宽敞,又不会勾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她在那里住着更有好处。”
这倒是陆茗没想到的,她本来想用常氏压一压这门亲事,谁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常家已经做出的决定。她唇角一挑,对常晓成道:“好啊,常晓成,我哥哥前一阵子刚教了我几句话,听你方才说什么一辈子对我好,我就想起来了——‘诺不轻许,我不负人;诺不轻信,人不负我。’所以呢,我劝你别总想着这些,回去多读读书吧!”
常晓成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却和他过去几年里受到的陆茗对他的一切拒绝一样,丝毫没有动摇他的信心和决心。对陆老爷子来说,陆茗的婚事i没有陆钧的婚事那么要紧,他虽然恨透了给陆家抹黑丢人的常氏,但对事后勇于收拾这个烂摊子的常仲和他年纪轻轻就学业有成的儿子还算比较欣赏。况且,陆家和常家这次定亲,就可以把之前一些关于他两家之间因为常氏而交恶的传闻压下去。陆家,还是洛陵的陆家,陆家在洛陵的声誉,还是陆老爷子心目中最要紧的事之一。
眼看到了暮春,满树的槐花吐蕊,洛陵城里一片清香。天气要热未热的时候,早晚还有丝丝凉气。陆家和常家一起商定,陆钧他们该启程了。
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