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归,林稚晚平静地关掉水龙头。
出洗手间时,却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脸色通红的男人,他倚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
林稚晚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后,最终出于一个正常人的善意,她走过去,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你还好吗?”她微微弯腰温声问道。
男人额前和发间都有着明显的汗珠,他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向林稚晚看去。
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身处在梦境中,面前这个女人头发绾起,眉眼如画,发边是碎钻流苏的发夹,随着她弯腰的动作细微的晃动着,碎钻的光芒像是颗散光的星。
男人迟钝了好半响,才恢复神志,从喉咙里勉强发出声音:“没事”
“谢谢你。”他说完抬手接过了林稚晚递给她的纸巾。
看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酒,林稚晚等到他的回答后又问道:“需要我去找人来扶下你吗?”
中午的原因,这个地方也不怎么有人来,醉酒了人走不动路的,林稚晚只能叫人来扶他,在这之前她还是温声地询问了男人的意见。
男人没回答,似乎是缓慢地思考着,半分钟后,他才道:“好。”
“麻烦你了。”
林稚晚听到他的回答后温温笑了下,然后转身准备去叫侍应生,刚转身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顾沉。
一条长长的走廊,顾沉就在十步的距离外,长身玉立,垂着眉眼,在听到林稚晚走过来后,他才抬眸看过去。
目光交汇,他平静地注视着并未开口。
林稚晚在看到顾沉怔了几秒,随后她转移开视线,径直地走过去。
她没看见在她走过去后,顾沉眉眼不过瞬间就沉了下去,平静的神色早就褪去,他扫了眼还坐在地上的男人,表情沉郁到了极致。
在林稚晚刚刚给那个男人递纸巾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随后的一切他自然都看在眼底。
他刚刚很清楚地看到了林稚晚的样子,眉眼上是浅浅的笑,嗓音也温和,和对他时的样子并无两样。
温柔?永远都有人用这个词语形容林稚晚。
这样的温柔并不是独一份,她对一个陌生人都是这样温温柔柔的,本质上他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心脏好像被一颗无形的手捏住了,沉闷和烦躁随之而来。
他又扫了眼男人,眼底的情绪没有了一贯的平静,冷冽而阴郁,极度的不悦。
等林稚晚回来后已经是五分钟后了,她刚刚去找侍应生耽误了一点时间。
回来的时候顾沉并没有离开,林稚晚微感惊讶,但没有多想,她目光只是平静的掠过,然后带着侍应生往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走去。
“他应该是醉酒了,你扶他回去吧,在这里坐着也不好。”她看着已经像是睡过去的男人温和道。
“好。”侍应生点头道,说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试图喊醒他:“先生,先生。”
没有用,男人已经彻底的熟睡过去,侍应生只好将男人扶起来,准备去问问别人他是哪个包间的客人。
等到侍应生扶着男人离开后,林稚晚才准备回去,她走过长廊,最终还在顾沉身边停下。
“不回去吗?”她温和问道,嗓音与平常无异。
顾沉是盯着她的,眸色沉郁,都掩在了镜片后,他没回答林稚晚的问题,而是忽的问道:“结束了,是吗?”
嗓音又低又哑,压制着情绪。
林稚晚看向他,有些不解,结束?他指结束是什么?
对上顾沉的目光后,林稚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指结束婚姻吗?
静默的气氛流淌着,对视的眸子里都好像有着不同的情绪。
默了几秒后,林稚晚回答:“嗯。”
她没回答是,只用一个单音节,意思却是一样的,她认为已经彻底的结束了。
顾沉眉眼没有变化,只是眼神忽的变得阴翳。
“很好。”他盯着林稚晚道,嗓音哑的厉害。
本该如此,早在林稚晚提出离婚的那个晚上就应该结束,可他偏偏不想放手了。
“林稚晚。”顾沉喊她的名字,情绪随着尾音拖长。
“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
这次语调是平静的。
……
林稚晚和顾沉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包间,早在林稚晚进来的那一刻包间里就陷入了沉默。
林稚晚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应该是聊到了她和顾沉离婚的事情,而她又恰好的走进来。
林稚晚坐下后,门又被推开,顾沉走了进来。
气氛又陷入了面面相觑的沉默中。
林稚晚低着头,眸子注视着桌面,脑海中闪过顾沉刚刚的那句话:“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
那是什么意思?林稚晚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眉眼上是明显的沉静。
新的开始吗?她一点也不想。
“晚晚。”一旁的顾爷爷出声喊道。
他本来早就想喊林稚晚的,但看她一直是出神的样子,没有去打扰。
气氛沉默太久总是需要打破的,所以他喊了林稚晚的名字。
林稚晚回过神来,她将目光转向顾爷爷,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林父林母还有顾爷爷。
顾爷爷斟酌着开口:“这次请你和父母一起过来,就是想聊一聊你和顾沉离婚的事情。”
“听顾沉说是你提的离婚,是这样的吗?晚晚?”
顾爷爷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是盯着林稚晚的,林稚晚脸上没有笑意,她点点头,应道:“嗯。”
“那爷爷能问问为什么吗?是顾沉哪方面不好?还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一连串三个问题,林稚晚怔了怔,不知道如何开口。
显然她不能直接告诉顾爷爷,因为她的失眠症好了所以就离婚了,这个理由倒显得荒唐,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正当林稚晚沉默的时候,一旁的顾沉淡淡道:“不合适。”
“没别的原因。”
他在替林稚晚回答这个问题,话落,他将目光转向林稚晚,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
他帮林稚晚解了围。
林稚晚早在顾沉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向他看过去,她没在男人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别的情绪,好像不过是在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可林稚晚心里清楚,那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已经因为他这两句话而掩盖过去。
是在替她解围,还是不想这个原因被别人知道?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帮到了林稚晚。
林稚晚收回视线,掩住了眸色中的些许复杂。
顾爷爷在听到顾沉的回答后立刻看向林稚晚,只见她和顾沉的目光交汇了几秒,最终没有开口。
这是默认的意思?那顾沉上次说的不需要他了又是什么意思?
顾爷爷迷糊了,他虽想再问几句,可眼下这个情况下自然是不能多问的,况且晚晚大概也不想回答他了。
顾爷爷对这个原因半信半疑,林父林母就更不要说了,他们都是看着自家女儿长大的,什么性格他们也是再清楚不过了,自然也不会相信这个原因。
一顿饭下来,原因没问个清楚,反倒更模糊了。
生活还是平静的继续着。
林稚晚早上抱着猫出门散步晒太阳,偶尔也会是晚上出门。清晨时,她会挑一个晴好的天气带上画板出门采风。
顾沉大概知道林稚晚每天所去的地方,她不怎么出门,散步的频率也是一周三次。
偶尔会有照片送到他的手里。
每一张照片里林稚晚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长发更多的时候是绾起的,唇边是浅浅的笑。
只需扫过一眼就知道她过得很好。
顾沉眸子定格在照片上,目光失了神。
晚上的时候,林稚晚抱着猫散步回来。
街边的路灯是冷白的光,很亮,林稚晚抱着满满不紧不慢的走会公寓。
她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很眼熟,是顾沉的车,车牌号都是一样的。
林稚晚再往一旁看过去,男人站在路灯的不远处,上方是明亮而惨白的光,照在人身上竟有些虚幻。
他还是一身黑色的大衣,里面的西装和领带都很完整,一看就是工作时的穿衣风格。
他早就察觉到林稚晚回来了,所以目光是看着林稚晚所在的方向的。
林稚晚停下了脚步,她不能理解顾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事情找她吗?
她只能走过去,明晃晃的光线照在两个人身上,对方的神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似乎有些过于沉默,林稚晚没有主动开口。
怀里的满满似乎感觉到这样奇怪的气氛,它低低的呜咽了几声,在还在安静的环境下很清晰。
顾沉的视线终于从林稚晚脸上转移到了她怀里的猫上,轻扫一眼又收回。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染着明亮的光线,下颚线条清晰,有些朦胧的不真实感。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稚晚正思考着如何开口,却听顾沉低沉的嗓音传来。
“不请我上去坐坐?”
他语气很淡,像是随口提起,可目光却是凝视着林稚晚的,幽暗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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