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死穴(1 / 1)

“娘。”

少年微有错愕地应了一声,他已经许久未听到他的娘亲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同他说话了。自从娘被囚于尼姑庵后,每次她都是背对着他重重咳嗽,用着愈渐冷漠的声音让他速速离去,少来看望他。

他这次也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在送去的木盒里的放了迷药和一行小字,看看能否奏效。

“谨言,你应该知道了什么吧。”

女子即便换上了一身淡黄色的薄衣,简单地用木簪子挽起长发,年岁也非碧玉年华,但她的一双水眸仍能透出沉静。她敛下了自己的情绪,说道。

秦谨言将修好的玉佩放在手心中,递向母亲,今日母亲的态度较之前都要不同,他还有些许不自在,好似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娘亲待他还是很好的。

看着少年手心中的玉佩,女子似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眼中闪过忆起美好的笑意,很快那点笑意又渐渐消散,化作沉痛。

“娘,我真的是前朝六皇子的儿子吗?这些年又为何在秦府……”

有很多问题的答案他心中几乎是笃定,但他想最后从他的娘亲口承认。

“谨言,你确实是前朝六皇子的儿子,他骁勇善战,却也满腹柔情,我怀着你的时候,他常常摸着我的肚子,念叨着是男是女,可如今……”

思念起故人,女子眼中慢慢溢满着泪,瞧着儿子愈发俏似的模样,声音更是微微发颤地说起了往事。

从前,她是黄家的嫡小姐黄映安,从小到大活波聪慧,深得众人喜欢。而儿时偶有一次调皮,在宫中躲猫猫玩,不小心在兜兜转转的皇宫内迷了路,又摔了一跤。将近天黑都没人发现,抱着膝盖蹲在树边哭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膝盖上受了伤,又找不到路,哭声小小的,似是小猫在叫。恰好习武归来的六皇子与几个同伴路过此地,寻着小小的哭声,看到那边好像有团成小小的黑影。

旁边几个同龄的世家子弟都不敢靠近,听说皇宫中阴气正浓,说不定是什么鬼魂在此申冤呢。

六皇子倒是胆大些,不过听到同伴越说越邪门,心中也有些发毛,轻着脚步慢慢走过去。

“你……是人是鬼?”

才初向少年过渡的小男孩迟疑地向角落里的黑团团发问。

小女孩听到有人在问她,收住了哭声,抬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是人。”

虽然女孩这么回答了,但仍旧吓了对方一大跳,小女孩抬起头时,正好没什么光,只能见到脸上黑了一块,吓得小男孩稍微后退了一步。

不过很快小男孩便朗笑出声,向她伸出了小手:“什么人啊鬼啊的,原来只是弄脏了的小妹妹啊。”

小女孩一听到弄脏,便用袖子抹了抹脸,谁知道把脸上越抹越脏,不慎摔倒而沾上的泥土被抹了开来,一想到自己在别人面前丢了脸,顿时委屈地大哭起来。

从小就只和同伴打闹的六皇子何时对付过这样的小女孩,慌得不行,也不嫌小女孩脸上脏了,亲自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抹了个干净。向来爽朗的性子让他主动牵起小女孩的手,带着她走出皇宫。

这一面就是他们两人的初见,后来两人渐渐长大,一同玩耍,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个是受尽圣宠恣意快活的六皇子,一个是温柔聪慧的黄家嫡女,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先帝和黄家看到这两个小孩能互相喜欢,是再赞同不过了。黄家当时也是京城中的大家族,不少家族子弟在朝中做官,很受先帝的信任。

两人也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而来,感情甚好。六皇子晓勇善战,眉目刚毅,曾有一度被百姓说是战神,可这样常拿刀枪的手,也会执起眉笔为夫人描眉。

而变化的开始便是在六皇子一次被先帝派去平定贼寇,回来时带来了一个马奴。听夫君所说,这个马奴在主人家受尽折磨,贼寇来的时候,他为了逃命,躲在井中几天几夜都没吃东西。要不是听到井里有细微的声响,或许还发现不了这个人。

而这个马奴与六皇子永王年龄相仿,刚来府上时,身上又全是伤痕,出于好心和同情,她对他细心照料,起先见他似乎受了惊吓,还时常前去安慰一番,没想到却为后来埋下了祸根。

这个马奴渐而开朗,同她说他的名字叫秦朗,偶然有一次谈及兵法时,被六皇子发现其人对兵法甚有见解,便领着他试试从军,他身上的才能也渐渐被发现。

一个马奴,仅花两年时间就做上了副将,成为六皇子的得力助手,这等荣耀可谓是前所未有,士兵对他的闲言碎语也慢慢多了。

一次指挥失误,让这些士兵的情绪彻底爆发。

“六皇子和皇子妃待这个秦朗真好,可马奴就是马奴,这个奴啊,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对啊,要不是六皇子,他能有今天?”

“每次看到六皇子妃前来看我们,你瞧他那样,好像能站在六皇子妃身边似的。”

……

这些言语说者无心,却在本来就敏感的秦朗心中埋下一个会渐渐腐烂的毒药,他的眼神也不再纯粹,慢慢透出阴冷。

一次战事中,六皇子发觉死去的士兵大多是曾经背后说过秦朗的人,过于巧合,但碍于多年同袍的情面,他私下唤秦朗入帐,狠狠训斥了一番,秦朗当时面上没有反应,但心底却全是不平。

他觉得六皇子从来都是受尽恩宠,还有温柔善良的她在身边,根本不能理解他被人讥讽的痛苦,两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大。

而她当时看到夫君常和秦朗有些争执,以为只是在战事上意见向左,却万万没想到,秦朗竟私下勾结成王。

那日她才刚刚感受到肚子里的第一次胎动,就听到秦朗反了,联合成王围剿她的夫君。她立刻向先帝申冤,但还是晚了一步。

成王这些年已买通了先帝身边的人,让先帝起了疑心。先帝下令将黄家以谋逆治罪,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母族都已难保。

她在先帝面前跪了三天请罪,才勉强让先帝下令,只杀她一个,但黄氏家族所有人以后不得为官。

她听闻夫君已死时,已生了向死之心,先帝下的旨意也合了她的心意,只是可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捂着还未显怀的腹部含泪饮下先帝赐的鹤顶红,本以为能一死了之,醒来时,却在秦朗的府上。

他平乱有功,先帝特赐了府邸。看着从前自己曾真心善待的小马奴害死了自己的夫君,自己又落入他手,她双目含着莫大的恨意,几欲咬舌自尽。

面前的人早已非当初,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至极:“安安,你的夫君还未死,你还要自尽吗?”

他拿住了她的死穴,给了她夫君还活着的希望,她还是选择活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朗待她极好,像是怕她自尽,她指东,他不敢指西,她要什么,他都会极力满足。可是她肚子渐渐开始显怀,就快要瞒不住了。

为了求情,跪了那三天,已让她的身子孱弱,她懂些医术,能探出自己的胎像不稳。她毫不怀疑,要是秦朗知道了,趁着怀的月份浅,一定会逼她喝下滑胎药。为了保下胎儿,那几日她像是想通了一般,对秦朗的态度慢慢软下,不再冷冰冰地对着他。

秦朗自是喜不自胜,待她更好了。她趁他不备,在屋中放了迷魂烟,等他晕了之后,她故意装作两人发生了什么一样,之后有了身孕。

怀了他的孩子,秦朗自是高兴得不行,又听探脉的御医说这孩子胎像不稳,几乎把那些能找来的补药都找来了,要好好保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秦朗像初次做父亲一样,对她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还会克制地不在她面前出现,直到这个胎儿诞生——

琥珀色的眼眸已经昭示了一切。

秦朗大怒,但还是忍了下来,为心上人找着理由,说不定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可是直到……他找到了当初服侍她的丫鬟,得知她早在永王被杀前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那些自欺欺人的面纱才彻底被撕开,而她便也被囚于这个尼姑庵中,与儿子相隔。

说到后面,女子重重地咳了几声,面色有些憔悴,住在这样一间阴冷的屋子里,对身子还是有些影响。

“娘!”

秦谨言急呼一声,倒了一杯温水,给娘顺着背。

等女子喝下水,咳嗽声慢慢弱下去之后,少年才慢慢问道:“娘,那这些年,我爹还活在世上吗?”

“你爹……”

女子正想开口,外门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母子两人忽地噤声,吹灭了蜡烛。

那个脚步声愈发近了,似乎就是往着这间屋子的方向而走的,到了门前,脚步声停了下来。

接着,一阵敲门声,同时一道男声响起:“睡下了吗?”

像是怕吵醒屋内的人,粗犷的声音故意放柔。

可两人都随之神色一变。

不好!是……秦朗。

作者有话要说:下期预告:秦朗来了~下期昭昭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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