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策将目光落在了他脸上，“正是在下，敢问这位是……”
“在下曹之栋。”
这个名字，他记得。
当初皇帝兵临城下，梁王心急如焚之际，他曾经提议，在随军的官员中挑几个与宁家有仇，或者对皇帝心怀不满的，这曹之栋就是其中一个。
听说他有个女儿偷了凤印，意图毁坏封后大典，最后却被活活冻死了。
原来梁王搭上的暗线是他。
“啧。”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知道的是迎接王上回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引荐苏郎君呢。”
贾峰一脸不屑。
今日之事简直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都是苏策出的馊主意。
原本一个苏策就分走了梁王对他大半的宠信，如今更是从大燕拐回了两个，一个比一个会拍马屁，他简直连边儿都摸不上了。
这话一出口，苏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说起来，梁王虽然以大燕为榜样，拼命靠拢，可梁国官员的素质跟大燕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只是业务能力，还有审时度势的本事。
譬如现在。
梁王被这话说的有些沉了脸，曹之栋则很快接口道：“这位大人说的是，正是因为王上英明神武，所以才能招揽苏郎君这样的人才，我等心悦臣服。”
瞧瞧，一番话，主和客都捧到了，还顺带着表了一波忠心。
江驰也不是傻子，反应比贾峰快了那么一点，迅速附和，二人一唱一和，哄得梁王又挂上了笑容。
贾峰那叫一个气啊。
他最讨厌的不过是两件事，一件是梁王宠信他人多过于他，另一件就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夸苏策。
如今真是齐全了。
他越发不忿，有心找茬，谁知苏策却截住了他的话，“王上，草民有话想同您说。”
这架势就是想单独说，曹之栋和江驰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听话听音，立马道：“那臣等就先退下了。”
“好。”
贾峰虽然不情愿，可脸皮也没厚到能在这赖着不走的地步，于是拖拖沓沓地跟着走了。
梁王如今看苏策，就像是得了诸葛亮一般，笑容可掬地道：“苏卿有什么要紧事同本王说？”
苏策恭敬地行了个礼，“回王上，草民想娶亲。”
娶……娶亲？
梁王一脸震惊。
不是他质疑苏策的本事，而是……他不是有夫人吗？而且听说还弄了个歌姬当小夫人，怎么还要娶亲？
“苏卿，你这是……”
“王上。”苏策神情似乎有些黯淡，“夫人的身子已然是强弩之末，勉强不得，而苏某不愿苏家子息薄弱，所以想另娶他人，以求延绵子嗣。”
男人理解男人。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一说出来，梁王的表情就变了。
现在他满脸都是“原来你也是这种人”，目光玩味地盯着苏策，缓缓道：“原来如此，你想娶的，可是你那有了身孕的小夫人？”
“正是。”苏策大大方方地道：“草民想给她正妻之位。”
梁王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聪明如苏策，应当是不会一辈子都守着个病秧子，齐玥是美，可看着就不是个命长的，换个身强体壮好生养的，也是明智之举。
这么一想，他就释然了。
梁王思忖半晌，说道：“眼下时局不稳，等到过些日子，天下已定，本王亲自为你赐婚，如何？”
“多谢王上美意。”苏策说道：“只是她怀了身孕，再过些日子，就要显怀了，届时怕是不好看，是以草民想尽快办了婚事，不需大操大办，只是摆桌酒席就成了。”
梁王本来还纳闷这着的是什么急，如此便明白了。
啧啧啧，渣得如此明显，还这么理直气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管，梁王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你从前那位夫人，你打算如何……”
苏策的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却惊得梁王瞪圆了眼珠子。
“杀。”
“什么？”梁王不敢置信，“虽然做不成夫妻了，也用不着杀了她啊，更何况好歹是……”
“王上。”苏策的声音格外低沉，“草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您。”
嚯。
这话就他妈离谱。
梁王简直想骂人，你朝三暮四看上别的姑娘了，要娶进门，正室碍着你的事了你想处理干净，竟然还赖到他头上了？
“你这是什么话？”
梁王明显有些不高兴，“此事与本王何干？”
苏策幽幽道：“王上听草民解释，草民从未提起她的身世，是因为草民也并不知道，她是草民途经澧国时捡来的，她记不得自己的父母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姓名。”
奥，捡来的。
梁王刚想问这又关他屌事，突然间就愣住了。
澧国。
一个不记得自己身世的少女。
苏策。
不对劲。
梁王盯住了他，“你是说，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夫人，是澧国的嫡公主？”
苏策点头，“正是，草民也是近日才调查清楚。”
梁王急了，“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人送回去，这样澧王还能记着本王的好，说不定日后还能是个助力。”
“王上。”苏策叹了口气，说道：“您当真觉得，人送回去了，澧国就会帮着咱们？”
梁王理所应当地点头，“怎么不会？齐铮找他妹子找得四海皆知，咱们把人送回去了，他必定会感恩戴德。”
“公主的身子您也瞧见了，若是个健健康康的人，送回去也就罢了，可她如今这模样，送回去也只会给澧王添堵，说不定还会死在路上。”
苏策面无表情地道：“更何况，澧王是皇帝一手扶植的，而澧王后更是被封为了大燕的公主，您说，他们会否因为一个半死不活的公主，弃了与大燕的情谊，转而帮着咱们？”
这番话仿佛一瓢冷水，直接泼在了梁王的脸上。
没错。
齐玥如果是好端端的，送回去也就罢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曾经有意无意地折磨过齐玥，若是把她送回去，她再说些什么……
不结仇就不错了。
梁王深吸一口气，“那……杀了她，有什么好处？”
苏策的面上浮起一抹笑，“王上可曾听说过，公主对大燕皇帝情深如许，甚至还惹怒了大燕皇后？”
“听过。”
这种事已经不算秘闻了。
苏策说道：“若是我们把公主的尸身和遗物丢在大燕境内，再放出消息去，只说公主被皇后扣住，百般折磨，最后不堪忍受逃了出去，您想，大燕和澧国之间的情谊，会否有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