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狗蛋的话说完,现场有了几秒钟的寂静,其他人都因为害怕低下了头,又像是想起那段噩梦般的过去,惊吓在回忆里。
“这,这位小姐,我们也不想要这样的。只是,你们是真的不知道,那瘟疫是真的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一染上,那是必死无疑的。”
“对对,还是把他们俩赶下山去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狗蛋父子的去路定下,全然不顾之前的情谊。
“如若真的是瘟疫,你们怎么能保证你们自己就没有被染上。”
此话一出,他们也不敢再言语。
辛言冷眼瞧着眼前眼里闪过凶狠的人,脑中早已飞快的思索着办法。
她知道,若是狗蛋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为何会发生大规模的瘟疫?又为何没有禀报朝廷,反而下达了屠村的命令。
但眼前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或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是否真的有人染上了瘟疫,如果是,也许,会造成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
辛言自知不是菩萨心肠,但人们面对疾病的那种无力,甚至是绝望,她是那样的感同身受。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护卫带着大夫赶了过来。
大夫拎着医药箱,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薄汗,头发花白,气喘吁吁的道:“这,这小子拉着老夫跑得这么快,是,是想老夫的命不成。”
被训斥一通的年轻护卫羞赫的低下头,他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人命关天。
辛言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大夫,那边那位是知府夫人,今日事发突然,有人晕倒了,听闻是瘟疫,想请您诊断诊断,不管结果如何夫人与我定会好生答谢。”
老大夫嘴里苦涩,眉头快皱到一起,心里打鼓,这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啊,竟摊上这么大的事,
瘟疫啊,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现在甩头走人,他也是没那个胆子的,毕竟知府夫人在这,他也不敢放肆。
辛言看出他的犹豫,只能示意徐氏帮忙。
在两人合力威逼利诱下,老大夫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辛言好心提醒,才将碎布围住口鼻,拨开众人前去查看。
说是拨开,其他人早就让开一条道路,满心满眼的等待着老大夫的诊断。
老大夫本来就紧张,见众人这幅模样,心中对那瘟疫也是信了七八成。
狗蛋见老大夫过来,连忙让开,让他能仔细查看。
一番查探,越是疑惑,在第四次诊脉结束后,语气有些古怪道:“这位病人,脉搏减弱,但其速度增快,面色苍白,口干舌燥应是多日未进食所致,并不是什么瘟疫。”
听到大夫的话,狗蛋开心坏了,连连对大夫致谢,转头向着那些刚刚叫嚣要将他们赶下山去的人说道:“我就说我爹根本就没染上瘟疫,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着。”
“爹,爹,你听到了吗,你没事了,没事了。”
众人傻眼,有人还是不相信,追问道:“大夫啊,你是不是诊错了,这,这真不是染上瘟疫了。”
见到有人质疑他的诊断结果,脸色铁青,道:“这为兄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反复诊断了四次,怎么会错,我行医这么多年,连别人是不是饿晕了还看不出来。”
那人被老大夫一吼,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做罢。
虽然面子挂不住,但也和其他人松了口气,不是瘟疫就好,不是瘟疫就好,那样他们也不会被传染上。
还没庆幸一会,右上方有女人的惊呼,随即传来惨叫。
“大嫂子,大嫂子,你怎么了呀。”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又有人晕倒了。”
老大夫见状连忙说道:“都让一让,都让一让,别把人围得那么紧。”
众人听闻老先生的话,纷纷让开,辟出一条道路。
老大夫诊断一会,脸色大变,神情凝重。
反复几遍,似是在确认,最终满是皱纹的脸上血色全无。
惊惧地开口:“都不要再围着她了,统统都散开。”
随后回禀徐氏:“夫人,这人,乃是瘟疫的症状无疑啊。”
刚刚还在一旁观看的人们都纷纷倒退,最先喊着大嫂子的那人,也早就不知道退到哪里。
慌乱,恐惧的氛围渐渐深入人们的内心。
“老先生确定真的是瘟疫无疑?”徐氏道。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真的是瘟疫,只是她的症状无疑就是瘟疫,虽然他的医术不能比得上宫里的太医,但是,却不会诊错的。
辛言心中的不安还是出现了,既然真的是瘟疫,那么就代表他们刚刚所说的话是真的,延城再过不久,许是会爆发更大的瘟疫。
辛言立马对徐氏道:“夫人,此事立马得向知府大人说明,另外,需要让人将上山的道路都封锁,不能让他们下山往别处去了。”
徐氏被这一消息惊住,直到辛言的话才让她回神。
“对,这件事立马得跟老爷禀明。”
“而且,还得让知府大人迅速查明瘟疫的发源是在哪,既然有人已经逃到这里,那么就说明形势刻不容缓了,且万一有得了瘟疫的人逃到别处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辛言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件事并不乐观。
按道理这么久都没有听到有关瘟疫的消息,那么这其中的问题就大了。
徐氏听到辛言这么说,心里才有一点底,不知什么时候她在心里已经下意思的信任辛言。
“辛亏有你啊,不然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一刻,徐氏是真的无比的庆幸有辛言有陪她来,否则,她是真的六神无主了。
幸好刚刚辛言已经让护卫将人群拦住,此时想起是瘟疫,都让他们找布将脸蒙上,预防感染上。
辛言知会一声方丈,让他帮忙维持现场的秩序,然后就将老大夫拉到一旁。
“大夫,这瘟疫,你可有办法治?”
老大夫连声叹气:“这瘟疫,老夫着实没办法了。相必姑娘也知道瘟疫的严重,感染上基本上就是必死无疑啊。”
辛言眉头紧锁,知道这件事情很棘手,还是再次确认道:“真的没有办法治吗?延缓的办法的?”
老大夫心里惭愧,只怪自己医术不精,道:“若是太医院的太医或许有延缓的办法。”
徐氏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只能等知府大人调查清楚,禀报朝廷了。”希望,不会太晚……
噩耗,往往就在不经意间打得你措手不及。
次日一早,徐氏便匆匆赶来,连门房都来不及通报一声,就这样直接闯入。
要不是昨晚辛言有与他们打个招呼,说是今天徐氏可能会来,让他们不要阻拦,否则府上的暗卫早就将她打出门去。
换做是平日,徐氏一到辛言府上定会好好欣赏这院中的景色。
卫小淳一出房门就见徐氏神情凝重而来,行了一礼,问道:“徐夫人今日怎么匆匆忙忙的,发生了何事。”
“我有事与你家姑娘说,你家姑娘可在?”
卫小淳笑道:“在呢,姑娘正在看……”
徐氏连卫小淳的话都没听完就跑进房中。
辛言一早就听见外面的声响,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相迎。
直到见到辛言,徐氏才找回往常的稳重,道:“你这是在看书?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无妨,只是闲来无事看看罢了,夫人这般前来,可是有消息了?”虽是问句,辛言却早已知晓答案。
“我也不瞒你了,老爷昨儿连番打探,确实是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徐氏此番前来便是将得来的消息告知辛言,毕竟也是辛言早一步发现不对劲,说不定她还可以处处主意。
原来,这件事真于昨日狗蛋所说相差无几。
事情是发生在两个月前,位于延城再往北处靠近边界的一个村落,那里一年到头基本上都是寒冷的天气,某日,在那个小村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全身红肿,忽患高烧,郎中诊治后只断是感染了风寒,邪风入体,怎知当天夜里,婴孩就因高烧不退,死了。
可这只是事情的开始,那户死了婴孩的人家,在接下来的两日,全家上下都患上与婴儿同样的病症。
原本婴儿就比较柔弱,在这古代生了病存活下来的机会非常低,但是对于成年人确是不同的,断不会因为一点点风寒就丧命,但是那户人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接连暴毙。
至此,村中人心惶惶,村中有威望的族长提议请道长来驱邪,认为此事是邪气作祟。
然而事情到这还没有结束,道士做法不到两日,村中就已有好几人也患上那种病症。
到了第三日,那群道士中也有人感染上,其余道士竟趁乱逃走了……
村里在没几天便像是犹如人间地狱,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好几户人家连夜收拾行囊逃命了,剩下的人就在苦苦支撑。
没过多久,附近,连至市县都有了此种病例,这才县上有大夫诊出此乃瘟疫。
瘟疫散播速度之快,短短半月已经让几个村落,县上都沦落了,其中就包括了狗蛋的李家村……
容阳县最先被感染上瘟疫。容阳县知县很快率众,并且集-合县上各个医馆的大夫,只为阻止瘟疫蔓延。
然而因为知晓得太晚,形势紧迫,没能遏制住病情蔓延。
谁知,那容阳县的知县,竟下令将病情最为严重的村庄烧毁,村中得人无论是否得病都难逃一死,狗蛋得李家村也是其中一个。
幸得村中有人与知县里的捕头相识,才能提前一步探得消息,村中得人才能早一步逃脱,不至于命丧火海。
而从狗蛋一行人逃亡至今,所经过的一些地方,也都有染了瘟疫的人,瘟疫正在以不可见的速度增长,如若不是昨天意外撞见,这个事情可能还会被瞒下一段时间。
到时候,不止大晋北部,连京畿都不可幸免……
徐氏怒不可遏:“这些欺上瞒下的官吏,连这种事情都可以隐瞒不报,如今怕是很难再收拾这个局面。”
“那么,瘟疫是否也已经快蔓延到延城?”
“延城二十里外已经有发现病例,就在安化寺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落,说是不久前,曾收留几个逃难的人。”
“照这样看来,这次的瘟疫是来势汹汹,就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已感染了这么大的范围,现在首要的任务便是应该将那些接触过得病的人,以及那些逃难的人看守起来,谨防再次感染他人。”
徐氏叹气道:“今日一早,老爷就已经吩咐下去加派人手,而且也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加急呈给皇上了。这下,京畿那边怕是也要掀起一场动荡。”
辛言沉声道:“我们现在也等不及京畿那边消息了,瘟疫在不控制下去,等到京畿的命令下来,延城这边怕也沦陷了。”
“这便也是我忧心的地方,若不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吏,老爷何至于会到现在才知道,局面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么被动,不管老爷是不是蒙在鼓里,这件事情过后,免不了被扣上一个失察的罪名,如今的朝局正是多事之秋……但眼下有没有治疗瘟疫的法子,就算将那些人困住,也只是一时的。从古自今,哪一次的瘟疫,不是死了很多人,有的甚至一城人都不可以幸免。”
徐氏也已经可以预想到后果会是怎么样的,连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没有根治瘟疫法子,老爷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她手上的帕子,早就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辛言见状也只能拍拍她的手,道:“现在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民间的大夫没有办法,或许太医院的太医会有能缓解的法子,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
送走了徐氏,辛言的脸色才慢慢的难看起来,她嘴上虽说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可是事态已经很紧张了。
窗外乌云蔽日,似乎很是平静,辛言却担心这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几日后的京畿,朝堂上风起云涌,竟是比平时还要静上三分。
雾气笼罩着的宫殿不太真实,梁木上雕刻着的真龙欲展翅翱翔,白玉铺着的地面温润华丽,玉石墙板,青瓦浮窗,可谓时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成武帝不怒而威,冷眼瞧着下面的大臣,平时个个都互不退让,如今确是个个都唯恐不及,生怕自己注意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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