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颜审度了一番,发现自己目前的情况很被动。
这一番敲山震虎后,面具人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以后的消息来源是否能继续,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自己虽然打开了南宫静女的心门,但对方只和南宫姝女来往密切,其他皇嗣很少走动,公主的政治资源还是太低了……
至于南宫望那边,齐颜决定继续“冷”着他。
若不让他重重地栽个跟头,这位皇子是不会放下身段继续“利用”自己的。
二皇子南宫威在洛北的作为出人意料,翻身是迟早的……
齐颜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这样更好。
……
又过了几天,齐颜回了趟私宅将一份拜帖交给管家钱源:“你到公羊府走一趟,将帖子呈给二公子。”
“是。”
公羊槐今日沐休,接到帖子立刻换了一身衣服从后门出府,到了约定的地点——牡丹楼。
店小二朝公羊槐打了个千儿:“公子爷里面请。”
“有没有一位姓齐的公子订了位置?”
“有的,在二楼雅间。公子爷这边请。”
到了雅间门口,公羊槐整理衣冠将齐颜送她的扇面捏在手中,叩响了门。
“请来。”
公羊槐端起手臂躬身一礼:“铁柱,别来无恙。”
“白石快请坐,数月不见白石可好?”
公羊槐有些愧疚:“自上次一别数月过去,铁柱帮了公羊府这么大的忙却不曾当面感谢,公羊槐羞愧难当。”
“我知白石,白石又如何不知我?你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个?”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公羊槐的心头一暖,他主动坐到齐颜身边:“听说你立府出来了?”
“嗯。”
“上次请你帮忙是我唐突了,父亲为此已经狠狠地训斥了我。没有让你为难吧?”
齐颜淡淡一笑,抬手为公羊槐斟了一杯茶:“蓁蓁殿下心慈仁厚,听说这件事亦觉得几位大人情有可原,主动入宫进谏的。”
顿了顿又说道:“白石能来赴约,我很欣喜。”
公羊槐按住齐颜的手臂,解释道:“我早已将铁柱引为毕生知己,只是如今你身份不同,来往得太勤怕给你惹麻烦。”
齐颜怅然道:“十载寒窗,一朝及第、却不想止步于内臣身份,空有抱负又如何?”
公羊槐心有戚戚,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告诫齐颜谨言慎行,跟着发出一声长叹。
“白石可有心事?”
“这牡丹楼的百花酿最是出名,铁柱以茶代酒陪我喝几杯吧。”
“好。”
酒菜上齐,公羊槐连饮三杯。
“咚”的一声将酒杯按在桌案上:“铁柱可还记得丁奉山?”
齐颜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公羊槐冷哼一声:“就是我们在允州官学遇到的‘瘫轿少爷’,丁府的大公子。”
齐颜忍俊不禁:“原来是他,白石这形容倒是贴切。好好的怎么提起他来了?”
公羊槐也跟着笑了:“你有所不知,丁家父子因带兵有功都做了京官,我前些日子被调到工部去了,仍为六品。这位‘瘫轿少爷’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五品工部员外郎。”
“丁奉山得的是军工,怎么封了个文差?”
“丁奉山上次科不知怎么竟一路闯过了会试,虽然名词垫底儿好歹也算有了身份。哼,谁不知道丁府后面靠的是太尉府呢?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太尉府的大公子,现在已经是礼部后补侍郎了。原来的侍郎刘大人上了年纪,向陛下提出告老还乡。按照流程就算侍郎出缺也应该优先在礼部挑选,结果却直接将那位仁兄调了过去。我们三个是同届三甲,他虽是状元我也不比他差!历届三甲哪一位不是磨砺个三五年才能出头?还不是因为……哎。”
公羊槐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满目寂落。
“我是不是不该和你说这些?”
“你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吐露。”
公羊槐苦笑一阵:“我知道的,可自从出了事,父亲就萌生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大哥又沉浸书海从不在意这些。我这些话啊……也只剩下和你倾诉了。京城这个地方,就算是放个屁也能嘣到几个七品官儿。哈哈哈哈哈,哎!父亲若是退了,陛下也未必会把我提上去,公羊府啊怕是要摘匾了。”
公羊槐又喝了几杯,因喝得太急显出些许醉态:“说句万不该讲的,你被点了驸马,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有真的走进来,才知道这官场有多黑呀。我一个月那几两银子还不够平时的人情往来,今儿这位大人过寿啦,明儿那位大人抱孙子了……前几日邢中书过寿,六部主事倒是会做人,私底下让我们一起跟着凑份子。我一个月才三两奉银还倒贴了二两,我们尚书这还嫌少!最可气的是,连入府喝杯酒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公羊府上下都在吃老底儿,月月有出无进呐。”
齐颜安静地看着公羊槐,五年前在允州官学门口大骂丁奉山是匹夫的少年郎,如今却被渭国的朝堂折腾成了这番模样。
渭国才推翻腐朽的前朝几年呢?这就烂到朝廷里了,自己若是再不加快速度那是真的会来不及……
“邢中书?可是那位中书令大人?”
“没错,就是他。”
“可我听说这位大人寒门出身,最是两袖清风,公正廉洁的。”
公羊槐嗤笑:“天下乌鸦一般黑,他的那个位置上千八百两银子又能算的了什么?”
公羊槐抓住齐颜的胳膊,自嘲般地说道:“当年你中了会元,我还劝你不要收别人的金银财物,现在想想真是太年轻了。”
齐颜看着满眼失意的公羊槐,心生一计。
她起身出了雅间,叫来店小二将一锭碎银子塞到对方手里,低声耳语了几句。
店小二领命去了,齐颜回到雅间,公羊槐拉过她继续诉说这官场的黑暗和自己的不得志。
半个时辰后,公羊槐不堪醉意,疲倦地趴到了桌子上。
齐颜倒是从公羊槐的嘴巴里,听到了不少她想知道的事情。
“笃笃笃”
“老爷,小的钱源。”
“是私宅的管家来了,白石稍等我片刻。”
……
钱源给齐颜请了安,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共有两张五百两,九张百两、两张五十两通宝钱庄的银票。”
“这些银票不要记在账上,出的却我会尽快补给你。”
“是。”
齐颜拿着银票回来,坐到公羊槐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白石?醒醒。”
“嗯?”公羊槐按着桌案,眯着眼睛坐了起来。
齐颜将一沓银票放到公羊槐面前:“这是通宝钱庄的银票,白石先拿去应急走动。”
公羊槐的酒当即醒了三分,皱着眉看了齐颜一眼,拿过银票一数:整整两千两!
“铁柱,你……”
“白石无需多言,若你还把我当知己好友,就把银票收起来。”
“可这也太贵重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两千两,从前的公羊槐未必能看得上眼。
宗正寺卿公羊忠的每年的人情进项都不止这些,但出了帝陵走水的事情,公羊忠成了半个罪臣。
来往的人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就连今年的生辰都是关起府门悄悄办的。
如今公羊府一家三口的俸禄加在一起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庞大的公羊府几十口人,再加上两位公子的人情走动,早已入不敷出。
“蓁蓁殿下洪恩,在我立府时赏赐颇丰,只是今日太仓促只换到这些。你先拿着,过几日我再给你准备些。”
公羊槐略显挣扎,将银票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他是很缺钱,但更看重与齐颜的这份同窗情谊,总觉得有些东西沾了这些就变味了。
齐颜轻叹一声:“难不成,你真想眼睁睁地看着公羊府没落?”
一句话戳中了公羊槐的心事,他沉默了。
齐颜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官场,但听你说了这么多,也大概明白你为何久无升迁了。”
“为何?”
“你的能力自是足够,只是少了些御前美言的机会。朝中这么多官员陛下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你又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陛下想不起你这个人如何重用你?伯父纵然有心也无力去做了……我知道你不屑做此事,但大流如此,你若不从只会被推的越来越远。眼看着下次大考就要来了,到时候想出头就更难了……你毕竟是本届榜眼出身,若是有人为你美言几句,是不会输给陆伯言的。”
见公羊槐垂首不语,齐颜继续劝道:“你把这些银票全部送给工部尚书,买一个私下面见邢中书的资格。再给我三日,我回府变卖几样物件儿。三日后还在这里,我再送你一万两银票。你把这一万银票送给邢中书,他官居一品位同丞相、举荐个侍郎不是什么难事。”
公羊槐惊愕地看着齐颜,犹豫地问道:“若邢中书不收怎么办?反倒陛下面前参我一本,岂不是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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