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回京的队伍中传出了一个消息:工部侍郎齐大人收留了一位灾民孤女。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齐大人心地善良、这位孤女的母亲又是死在了齐大人的宴会上,收在身边为奴为婢也无可厚非。
只是,据可靠消息称:齐大人与这位孤女出发的第二天就睡在了一块儿……
虽然三皇子殿下下了封口令,却火速成了每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人不风流枉少年,齐大人不过弱冠之年,在外面忙了大半年招个女子宠幸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位工部侍郎大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蓁蓁公主驸马。
这大半年的相处,许多人都见识了齐颜的人品,或许这其中有误会也说不定呢?
一向谨小慎微的齐颜,费了如此大的周章、不惜把涉事人员无差别灭口,为何要如此高调?
这段日子,齐颜可谓是五内俱焚,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地牢里,她看到一个衣不蔽体,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说句良心话:她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但多年的习惯促使她去留意陌生人的一些细节,她发现牢房中的女孩似乎在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腰部。
女孩的身体很脏,露出的皮肤包了厚厚一层泥土,基本看不出本来肤色,但齐颜还是在女孩的腰间捕捉到了一抹不寻常的青色。
那一刻仿佛世间万物都静止了,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隐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死死攥紧,虽然表情绷着没有太多波澜、脸上的肌肉却在微微抽动。多亏天牢中的光线阴暗,侍卫又站在她身后,才没有露出端倪。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心中闪过一丝怯意,心中闪过了万千个可能。
这个女孩会是小蝶吗?
如果是……她会认出自己吗?如果认出了,她扑到自己的怀里叫哥哥的话,自己该怎么处理?
齐颜有些不敢直视这个女孩,尽管她一直惶恐的缩在角落不敢看齐颜。
齐颜压抑着心中的翻涌,开始端详着脏兮兮的女孩可令人失望的是:除了女孩腰间模糊到难以辨别的青色外,从她的脸上找寻不到一丝昔日小蝶的神韵……
齐颜将女孩安顿到了偏僻的厢房,不准任何人靠近亲手烧了水,将门窗锁死、准备好干净的衣服才蹲到桌前。
桌布后面露出一直脏兮兮的脚,齐颜动了动嘴,眼眶红了。
“姑娘?可否出来……”听到声音,视线中的那双脚的脚趾抓了抓,双足向后缩去。
看到这一幕,齐颜的心像被刀子划过:不,这不是小蝶!
可是,她又默默祈祷小蝶还活着,哪怕……是这副样子。
齐颜不敢冒然去触碰她,干脆单膝跪倒地上温声细语的劝诫,小半个时辰过去只收到女孩惊恐的哭泣。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发出的却是些“啊,唔,额……”等单音节。
齐颜将心一横,用草原的语言低低的唤了一声:“乞颜诺敏?”
哭声戛然而止,空气安静的吓人。
泪水氤氲了视线,齐颜彻底跪在地上、右手成拳抵在心口死死的摁着,仿佛这样心就不会太痛了。
突然桌子被掀开了,一直藏在桌子下面的女孩发疯似地在屋子里奔跑起来……
齐颜愣了愣,一把将女孩从后面抱住、箍着她的腰身不让她动,但女孩的力气大的出奇,在齐颜的怀中疯狂挣扎,更是试图用后脑撞击齐颜的面部。
齐颜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下,立刻鼻子发酸视线模糊,她咬紧了牙关不肯松手。
也不知“搏斗”了多久,饥寒交迫的女孩终于燃烧完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昏倒在了齐颜的怀中。
齐颜将女孩护在怀中躺到地上,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衣衫凌乱、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肤被女孩咬出了淤血。
休息了好一会儿,齐颜将女孩身上的布料尽数撕下、那些布料已经朽了,没费多少力气就被剥落。
她将女孩打横抱起放进木桶中,黑色的水花瞬间氲开、看的齐颜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足足换了三桶水才将女孩身上的污垢彻底洗净,腰间赫然刺着一枚栩栩如生的狼王头……
整个洛北草原上,唯有撑犁皇族代代相传的图腾刺青、男子刺于胸口、女子刺在腰间。
齐颜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刺青,先是哭又是笑、笑着笑着又改为哭泣,哭着哭着又笑起来。
可无论是哭声,还是笑声都是极其压抑的,小院虽僻静她也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后来还是情绪还是失控了。
齐颜开始死命地捶打自己的心口,扯扯自己的头发、咬住自己的胳膊、用头一下一下撞击床栏……
床上的女孩未着片缕,略显粗糙的皮肤上横亘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和暗疮,即便是睡着也将身体缩成一团。
齐颜头发早都乱了,涕泗横流、跪在小蝶的身边,颤抖着手指迟迟触摸不到女孩腰间的图腾,最后额头重重地磕在女孩身边。
保持着这个跪匐的姿势哭出了声音:“妹妹……”
身体极度疲惫的小蝶并没有睡多久,齐颜一直守在床边当她弹坐起来时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瞪着通红的双眼操着已经不流利的母语安慰道:“小蝶,别怕……我是哥哥!”
小蝶呆愣了片刻又开始剧烈的反抗,抓过齐颜的胳膊便撕咬死来。
齐颜忍着钻心的痛意任凭小蝶如野兽般的撕咬自己,趁机分出另一只手扒开了衣襟。
一只栩栩如生的狼王头,透着狰狞和凶猛。
小蝶的动作突然停了,松开了被她咬的血肉模糊的胳膊,呆呆地盯着狼王头,不闹了。
齐颜突然崩溃,一声高过一声的呜咽从胸腔中传出来。
她将衣襟彻底扒开,挺起胸膛悲鸣道:“还记得吗?这是我们乞颜一族代代相传的图腾,十二年了……哥哥一直留着它、就是怕有一天你长大了,万一忘记了哥哥的样子……你,总会……记得它……记得它吗?妹妹,妹妹啊,你好好看看,我是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没能保护好你……你还记得吗?记得吗?你好好看看。”
小蝶一眨不眨地看着齐颜胸口的图腾,伸出粗糙的手指按到齐颜的胸口上,勾勒起来。
齐颜压抑哭声,断断续续地唱了起来:“天天蓝,草儿青。马背上的孩子归帐篷,喝下一杯热马奶……跟着阿妈入梦乡。”
声音颤抖。
这是阿古拉和诺敏的母亲芙蓉根据牧羊调专门给她们姐妹编的入梦曲,无论严寒酷署只要听着它总能睡的安稳。
小蝶表情中的癫狂消失了,迷蒙呆滞的眼眸中也闪出了一丝光芒。
她终于抬起头,注视着齐颜那双琥珀色眼眸良久,低低叫道:“哥哥?”
……
齐颜不知道小蝶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大致可以想象到却不愿意去深思细想,甚至要控制自己不去想。否则就会燃起一股杀光渭国人的情绪。
齐颜本想将小蝶藏起来,偷偷带回京城再想办法。
可是小蝶的情况不容乐观,时常会陷入癫狂,严重时连齐颜都认不出。
每天夜里,若是齐颜不在身边小蝶绝不会老老实实睡在床上。
她会藏在床底下,柜子里、桌子下面、甚至是空浴桶里、一切她认为安全的地方,绝不是床上。
每每至此,齐颜便心痛难以自持。在小蝶癫狂时她不得不脱掉上衣将胸口的图腾露给小蝶看,让她缩在自己的怀中触摸着家族的图腾才能安然入睡。
时间久了,消息也就传开了。
一直小心谨慎的齐颜这次却没有再委屈小蝶,她先去找了南宫望大方地承认自己和小蝶有了夫妻之实,又请南宫望代为隐瞒。
南宫望对小蝶很好奇:在他心中齐颜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究竟是怎样的国色能让齐颜沦陷?
齐颜只好解释道:其实小蝶是晋州旧人,曾经和她结过娃娃亲的……
景嘉元年的那场瘟疫将二人分开,若非如此小蝶理应是她的妻子,她也不会迎娶公主成为驸马。
南宫望恍然大悟,又听旁人说小蝶有些痴傻便愈发同情齐颜,给了她诸多便利。
时间一天天过去,京城近在咫尺。
齐颜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小蝶虽然很少说话,而且大多数时间冒出的话都是生硬的渭国官话,可在她陷入癫狂的时候说的都是草原母语。
京城不同于这里,即便是把她养在私宅,齐颜也不能时时陪伴在她的身边,总要有些丫鬟留在身边伺候着,又要提防她发病到处乱跑……
而她现在是朝廷正三品工部侍郎,就算辞掉官职驸马的身份也不允许她时时陪伴在小蝶身边。
齐颜为怀中的妹妹将头发理顺,仔细端详着妹妹,似乎在努力找寻儿时的痕迹。
小蝶的容貌长开了,除了黑色的眼眸继承了母亲,五官则继承了父亲的硬朗,用渭国对女子的审美标准来看并非美人。可齐颜就是看不够、生怕这是一场梦,一睁开眼睛妹妹就不见了,留给自己一地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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