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魏老爷子刚准备睡觉。
外面雨下得大,屋里潮气重。魏老爷子懒得喊保姆,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去楼下找除湿器。
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下去。
魏老爷子下楼下到一半,突然听到像是有人敲门。
他耳朵背,听不太清,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屏住呼吸支起耳朵听,才听出是真的有人敲门。
这都快凌晨一点了。
魏老爷子皱眉,喊:“谁啊?”
“爷爷。”青年的嗓音带着鼻腔,“我是小洲,我来看看您。”
魏老爷子立即腿脚利索起来。
他提起劲下楼,还是觉得太慢,索性一嗓子把保姆喊起来,“刘妹!给开个门。”他喊得忍不住咳嗽,“小洲在外面。”
保姆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直接从屋里冲到了门口。
开门时带进一阵雨,
青年里面还穿着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大衣,单薄又可怜。因为没打伞,头发湿漉漉搭在眉眼上,扎得他睁不开眼。
许净洲怀里抱着什么,护得很严实。
“快快快,快进来。”魏老爷子心疼得不行,“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小洲啊,你是有什么急事吗?再着急也得拿伞啊,外面下那么大的雨。”
“忘记拿伞了。”许净洲被拉进屋,打了两个喷嚏。抬眸时眼里蒙着水雾,“确实有很着急的事,不然不会来打扰爷爷休息。”
“没事没事,不打扰,人老了本来就睡得晚,你来正好还能陪我说说话。”魏老爷子扶着他,“你先去洗个热水澡,这孩子,冻得浑身打哆嗦。”
他这里没有年轻人能穿的衣服。
魏老爷子就把自己新买的素色老年套装给了这人,穿着八成会宽宽大大,但也先将就着,这就让保姆去隔壁拿几套魏准以前穿的衣服。
许净洲很听话,去洗了澡。
再出来时浑身都冒着暖呼呼的热气,眼睛也清亮许多。青年身材本来就单薄,瘦瘦小小的一只,穿上他那套老年装,动不动就能露出半个锁骨。
许净洲尽量穿得规整,不大好意思。
“你晚上吃饭了吗?”魏老爷子看见他心里欢喜,但也清楚这人一路肯定没少折腾,叹气,“我让保姆去煮点饺子?”
许净洲眨眼,“爷爷想吃饺子吗?小洲可以去包。”他笑起来,“小洲包的饺子特别好吃,以前你和哥哥就总夸我,皮薄馅多。”
魏老爷子:“……”
本来是要给他做,结果听他这么说,自己倒是馋了起来。魏老爷子捂着肚子,含糊道:“那就包几个吧,我陪小洲一起包。”
这人一溜烟跑进厨房,
保姆说要帮忙,最后也被他推去睡觉。许净洲在厨房里捣鼓了大约半小时,最后捧着和好的面和拌好的馅,一颠一颠跑过来。
一老一小蹲在落地灯旁边捏饺子。
“小洲,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魏老爷子眯起眼,仔仔细细捏紧饺子边缘,“快跟爷爷说一说,爷爷现在就给你办好。”
许净洲低头笑了笑,放下刚捏好的饺子。
他把手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从包里拿出画册,翻到最后一页,“以前我跟哥哥聊起结婚的事,他都会提到爷爷,”
魏老爷子愣神,“提我?”
“是啊,”许净洲垂下眉眼,神情有些黯然,“哥哥的父母不同意他跟我在一起。虽然哥哥宁愿不听他们的话,也要跟我交往。”
魏老爷子心道可能是自己脑子太糊涂了,怎么听不懂。
“所以哥哥一直都希望,我跟他能得到一个长辈的祝福。”许净洲说:“他讲过好几次,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爷爷过来,”
“但是。”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眨了眨眼,又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所以小洲来找爷爷。这个是小洲准备送给哥哥的礼物,很珍贵。”他故作神秘笑了笑,“后面得要爷爷写上祝福才好。”
“就这事啊?”魏老爷子接过画册,爽快答应,“没问题。”
也没顾上继续捏饺子,魏老爷子仔细找根钢笔,还捞出了压箱底的好墨水。
“我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小洲这样的孩子,待谁都真诚,能拥有一段这样的感情也是老天爷长眼,”他感慨道:“你们一定很恩爱。”
许净洲说:“是啊,哥哥对我一直都很好。”他倒出点面粉,恍惚一瞬,“哥哥性格很温柔,以前很少跟我吵架。就是最近,他偶尔会吃醋跟我闹脾气。”
“诶。”魏老爷子笑了,“吃醋正常。”
“他有的时候对我没耐心、有点凶。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段时间我都开始讨厌他了。”许净洲顺着思路,有些出神,“不过后来他又回来哄我。”
“哥哥不喜欢我演戏,总要插手我的工作。我还因为这个跟他吵过架,不过他也没有再坚持,还是顺着我。”许净洲话音一顿。
捋成一整条的线似乎开始分岔,哪里出了差错。
还没等他理清,魏老爷子嘿嘿笑两声,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许净洲没怎么犹豫。
“喜欢就行。小洲,以后你们结婚了,会发现这样的分歧其实有很多。只要你们两个能坐下来好好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魏老爷子像是想起什么,叹气,“不像有些人,再也没机会了。”
许净洲好奇问:“什么人啊?”
“魏准的父母。”魏老爷子蹙眉回忆,“我那个儿子,先前跟人家姑娘感情很要好,不管怎么劝俩人都要在一起,快奔结婚了,孩子也生了。”
“后来,那姑娘出了意外,好像是检查出来什么绝症?不能治,就瞒着他自杀了。”他说:“这事以后,小深很久没走出来。”
他讲完这个故事,再抬头时,察觉到面前青年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知道魏深和小洲的关系不好,魏老爷子也就没多想,继续说:“当时要死要活,最后不也找了其他人家结婚?”
许净洲抿紧唇,不语。
“不过我也很欣慰,我那儿子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选择放下那个姑娘。”魏老爷子说:“人啊,一辈子不知道会有多少遗憾,走不出来就是死局,走出来才能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再怎么刻骨铭心,它也只是一段感情。”
“爷爷,”坐在他身边包饺子的青年突然出声,打断:“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魏老爷子瞅他,“怎么不对?”
青年眼睫低垂,在落地灯的光亮下落出浅浅阴翳。
他眸光晦涩不明,眼下皮肤蹭上些面粉,手里□□面团的动作不停。
许净洲认真回他:“死局挺好的。”
·
魏家门口。
保安大叔抬起眼皮看表,困得连打好几个哈欠。
街道拐角处转过一抹光。
看清开来的是什么车后,保安一个打挺坐起来,连忙拉门出屋。
车渐渐开近。
他规矩喊了声:“魏二少。”
魏准转下车门,眼底情绪复杂纠结。
“人呢?”他问。
“刚才找到了,在魏老爷子屋里,俩人现在正在包饺子。”保安说:“没什么大碍,您可以这会过去看看。”
魏准点头,“好。”
外面的雨势渐渐停下。
魏准在想刚刚米啦啦说的话。
“你没有腰伤吗?可是小洲跟我说过,他男朋友最近工作过劳,腰上肌肉拉伤,还闹着要我找人教他学按摩。”
米啦啦脸色一阵怪异,“你到底跟小洲什么关系?”
男人眼底阴戾翻涌,开口时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似的:
“包养,”他说:“和被包养的关系。”
对方陷入一阵沉默。
“李青应该跟你说了,许净洲前段时间从国外拍完戏回来,晕在机场。”魏准说话时,语气发颤,“他是得病了。”
米啦啦态度冷淡许多,“我知道,小洲说是低血糖。”
“确实有低血糖,”魏准话音一顿,“还有妄想症。”
“什么?”米啦啦一瞪眼,意识到什么,“你是说小洲现在是在幻想?”
魏准问:“他前男友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啊,我也不知道太多,”这人像是在避开什么,眼神闪躲,“我只知道他叫韩昼,也是个开公司的,对小洲很好。应该是和小洲一起长大。”
魏准呼吸停滞。
“嗯,我觉得,你和他挺像的。”米啦啦言辞含糊:“可能小洲就喜欢这类型的?”
这话有些怪。
魏准开车到门口,停下。
屋里只一楼亮着盏灯。
他走过去,敲门,等了很久才等来某人给他开门。
许净洲看到他,有些惊讶,“魏总。”
魏准打量这人全身,穿着老爷子的老年套装,手上脸上全是面粉。
“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跟老头一起包饺子?”他抬眸瞥去,“许净洲,你现在吃到饺子了没?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你怎么这个语气。”许净洲不情愿起来,哼哼哧哧抱怨他:“我来找爷爷又不碍你什么事,你管我这么紧干什么。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你,”
魏准攥住人的手腕,进屋。
许净洲就跟家里那只不长眼色的白毛鹦鹉一样,凶他,他才会乖乖老实下来。
屋里老头跟这人一样,包个饺子把自己包成了面粉人。
魏老爷子有段时间没见到自己这个孙子,瞪着眼睛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扭头喊保姆,“这是谁家的?来这有事?”
魏准:“……”
魏准木着脸回头,“看见没?再不把你带走,魏家子孙就要换人了。”
魏老先生:“我呸!”
“行了,这点饺子足够。”魏准把桌上包好的饺子端起来,递给保姆,“去煮一下吧,老爷子吃完也该睡了。”
保姆应下。
魏准又回头看身后人,“你还吃吗?”
许净洲一副可怜样,“魏总让我吃吗?”
魏准:“……”
“不让你吃好像我虐待你一样,”他移开视线,“那就吃完再走。”
魏老爷子不想看见他,骂骂咧咧回屋。
许净洲坐在客厅里,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似的,规规矩矩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准也没跟他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僵持过。
魏准低头看消息。
【助理:没有在许净洲身边查到叫韩昼的人。】
【助理:但是许净洲好像留意过一处房产,在买房登记那里留的是韩昼的名字。大概就是一个星期前。】
【助理: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许净洲还在一家猫店预约过布偶猫。】
【助理:目前查到的有关韩昼的信息只有这些。魏总您看还要不要继续查?如果扩大范围就要加大工作量了,好难!趴。】
魏准一眼扫过这些消息。
他思索几秒,敲字:
【魏总:你再去查查花店。】
“魏总,”他刚敲完字,面前就多出个人。
许净洲端着饺子站在他面前,依旧一脸歉意,“饺子煮好了,魏总吃点。”
魏准撩起眼皮看他,“现在知道来哄我了?”
“我不是在哄你,我是想跟你道歉。”这人一点不会看眼色,还正经严肃的纠正他:“魏总这么晚还跑过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魏准夹了个饺子放嘴里,没说话。
“我平时不常给别人包饺子吃。”许净洲说。
“……”
气氛似乎更紧张了。
魏准放下筷子,语气不咸不淡:“你之前还给谁包过饺子?”他想起自己的猜测,从喉结翻上一阵发苦的涩,
“给你男朋友包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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