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水龙吟(三)(1 / 1)

48水龙吟(三)

“……”萧弋一丝丝尴尬。

谁能想到沈夜会问如此一个好问题,还是以这般光明磊落的方式。

“当下,只有我所在的这间屋子,可供你留宿。”沈夜冷厉地看向萧弋,意思已再明白不过——今夜,他想将自己这张床,毫无顾忌地借出一半给萧弋。

别说,沈大人的这张床瞧着虽挺简陋,尺寸倒是不小,躺下两人绰绰有余,巧合得堪比天注定。

“啊这……这怎么行,”萧弋小虎牙往外呲了呲,笑得艰苦卓绝,“沈大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绝不能打扰你……”

怎料沈夜瞟了眼床榻,目光冷凝,只对萧弋静道二字:“上来。”

萧弋望床兴叹:“我睡觉四仰八叉,一个人占八个人的地方!而且特别不老实,一睡着了就滚来滚去、抡胳膊蹬腿!”

沈夜:“上来。”

萧弋:“我还又磨牙又打呼噜,可吵可吵啦,江湖人送外号‘旱天雷’!”

沈夜:“我再说最后一次,上来。”

果然,这世上没一人有力量,能抵抗沈夜天神般威严肃穆的渊眸。

假使沈大人真是天上的神仙,那萧弋这会儿就像被他降服的小妖精,只有乖乖听从诏令,方有可能保得性命。

萧弋低眉顺目地讪笑着,在漫天星月的辉耀下,老实躺倒在沈夜身边。

有一说一,《天机令》的原作写到南海事件时,过程中的确有过类似的情节。

在那段情节里,同床而卧的两人,自然是沈夜与秦绯这对儿绝对士角,而沈夜也没有身负重伤,仅为保护秦绯受了些轻伤。

谁知到了现在,本该是女士大大的经历,却发生在了萧弋这个原文里的炮灰反派身上,真是没处说理去。

萧弋已经不是第一回和沈大人并肩而卧了,上一回他三生有幸,还是在金陵城的那座地下角斗场里。时光飞逝,一晃竟已过去一年有余。

这一夜清风徐来,环境和上次幽闭的停尸柜相比,总归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萧弋此时,也没太感觉到不自在。

他只是对秦绯生出几分愧疚,认为自个儿抢了她的戏份,委实有些对她不住。

沈夜伤及肋骨、只能仰面而卧,萧弋的半边身子,便被笼进了沈大人的眼尾余光。

“小猫儿,秦姑娘给我拿来的烤鱼,实是你替她做的吧。”沈夜语声幽清,似乎侧目在睨萧弋,又似乎没有。

萧弋微微愣了愣,随即浅笑着回道:“怎么会,大人你想多了。哎,斐斐,沈大人不解风情,真是白瞎了你的一片苦心呀。”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下却在感叹,在沈夜洞穿万物的目光下,秦绯哪怕什么都没说、只往那儿一站,大概就已彻底暴露,让沈大人一眼就看出来,她还有他这号同谋。

沈夜低冷地一声轻哼,半晌无言。过去许久,他才又徐徐移动眼眸,视线的焦点又一次落在萧弋脑瓜顶上。

“小猫儿,刚过一日,你为何又生出了几根白发?”沈大人眼中隐隐漾起的微光,仿若朔风凛冽。

萧弋打个大哈欠,慢悠悠地翻过身去,转而面向窗棂,拿个后脑勺冲着沈夜,像只困倦到极点的老猫,半梦半醒地呓语道:“沈大人,你若能对斐斐也如看我这般细致入微,那就太好了……”

他同时也在心里头暗自庆幸,得亏沈夜现下受了伤,不方便抬举手臂,否则自个儿的脑袋瓜,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沈夜薅秃了瓢。

这倒不失为一个治疗沈大人强迫症的好时机。

“小猫儿,我喝过了你煮的茶,也吃过了你烤的鱼,你烤鱼的技术和煮茶的手艺一样,都很不赖,”沈夜终究收敛起眼中的凌厉,轻合双目,呼吸平宁,“晚了,睡吧。”

“……沈大人,晚安。”萧弋不再加以辩驳,背对沈夜一句低声轻语。

夜凉如水,月弯如钩。

沈夜是否已深沉睡去,其实并不太好判断。

萧弋静静躺着,能听到沈夜清寂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自己的。窗外浪涛激岸、声声不休,萧弋一记轻叹,也就此阒然闭上了眼睛。

苍茫大海上的长夜,漂泊着的人各自入梦,漂泊着的岛也渐渐没了精神。

从地面上望去,前一刻还在晚空中游移的星河,后一刻已停住了脚步。

玑玄子却没睡在他自己房中,而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左右拥抱着酒坛子,吹着韵律感十足的鼻涕泡,倒在了那方棚屋地下的小空间中,欲/仙/欲/死的样子,就如同美人在怀。

寒江雪为葆青春,少荤多素,更是滴酒不沾,玑玄子跟着她的时候,嘴里头早就淡出鸟来。如此快意的人生,他老人家已经一年多没享受过了。

头一个发现这老孙子酩酊大醉的人,不是萧弋也不是沈夜,却是一整晚都辗转反侧的秦绯。

天亮不久,秦大小姐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迷迷糊糊地下得楼来,紧接着便一脚踩空,叭唧跌落到地底。

幸而这地下小屋的地面构成是一片厚不见底的软沙,秦大小姐好歹有个软着陆,并没伤到筋骨,在玑玄子面前摔个尘土飞扬,肉疼完也就没事儿了。

巨大的响动瞬间将玑玄子惊醒。

“呔!何方妖孽?!”他一个激灵弹起身子,白眼乱翻着,就差拿手上的酒瓶子来一势横扫千军,末了,还打了个异常饱满的酒嗝。

瞧这老家伙的一脸痴相,要想酒醒,少说三五个时辰。

秦绯“呸呸”吐着口中的沙子,刚从沙中爬起身来,就见玑玄子跳大神似地逼近,手上酒坛子里剩下那点底儿全都溢了出来,直招呼了秦绯一身。

“前辈,你要干嘛?!”秦大小姐的大嗓门说来就来。

“小丫头,你搅扰了本尊的清梦,本尊都还没问你要干嘛!你叫什么叫?!不许叫!”玑玄子站都站不稳,趟在沙中一脚深一脚浅,却凶巴巴地也跟着大吼,声浪比秦绯只高不低。

这位老前辈几乎将眼睛贴到秦绯身上,脸上带着两团醉卧红尘君莫笑的红晕,上上下下打量上秦绯一番,忽然间笑得分外妖娆。

只见他离了歪斜地退后一步,身体扭成根大/麻花:“小丫头,除了那种深海藻类,本尊又想到个能让锦衣卫那小子快些好起来的法子。可惜这是味猛药,若是没把握住用药的火候,就会适得其反,所以须得先找个人替本尊试试药性,确保无误才能用到那小子身上。你可愿——”

玑玄子话音未落,秦绯就已激动得无与伦比:“我愿意!我愿意为曦行哥哥试药!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好,你等等,”玑玄子转个身,往角落里扒拉了半天,从沙中刨出个半瓶子晃荡的酒坛子,笑嘻嘻送到秦绯眼前,“来,喝了它。”

秦绯:“前辈,这是……这是酒?”

玑玄子:“什么酒?!这是药引子!”

秦绯:“这药引子怎么……怎么又臊又臭?!”

玑玄子:“少废话,快喝!”

“嗯,为了曦行哥哥,我喝!”秦绯深吸一口气,壮烈如风萧萧兮易水寒,麻溜地将酒坛子里的液体一股脑地咽下了肚。

然后……

秦大小姐就真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只听又是叭唧一声响,秦绯至此不省人事,仰面躺倒在沙堆之中。

玑玄子满意瞧着眼前一幕,笑得很猥琐,又在木箱子里翻出两个没开封的酒坛子,哼着小曲儿沿梯子往上爬去。

这老匹夫出了地下小屋,便径直往沈夜房间走。到了门口,他老人家恣意地喷出满口酒气,东倒西歪地就扑到了沈夜床前。

晨风与朝阳一同在窗边戏耍,沈夜这时正望向窗外辽阔的蓝天与大海,长眉微蹙,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这间屋子与昨儿夜里的唯一不同只在于,那会儿还在这儿的另一人,如今已不知去向。

玑玄子嘿嘿干笑,也不管沈夜愿意与否,一骨碌便攀到沈夜床上,胳膊肘扒着窗台,又大口大口地饮酒作乐:“锦衣卫的小子,往后的日子,咱们可算清净了啦!”

沈夜目色疏冷,却一言不发,看着玑玄子就像看着只老泼猴,明知道他暗搓搓地干了坏事儿,可压根没有理会的心思。

玑玄子随后干脆骑到窗棂上,一只脚踏着床铺,一只脚耷拉在棚屋外,扬胳膊抡起酒坛子,好似挥舞着小皮鞭,卷着舌头高喊“嘚儿驾”,酒疯撒得要多欢有多欢。

再下一刻,这老孙子眼一翻、头一歪,直接就从窗户上来了个倒栽葱,就这么在棚屋外侧的墙角下,再度美滋滋地入了梦。

沈夜则全当玑玄子不曾现身过,脸色仍旧静如止水,只用深渊般的瞳眸,一以贯之地望向窗外。

他望着的,正是萧弋消失的方向。

前半夜,萧弋与沈夜睦邻友好、互不侵犯,萧弋信口胡诌的磨牙打鼾、乱滚乱翻,自然都没有出现,俩人各自安眠,跟睡着单人床着实没两样。

可到了后半夜,情况就变得略微复杂了些。

萧弋在夜幕下蓦然转醒,后肩上和手臂上锥心刺骨的伤痛,一阵比一阵猛烈。

这还只是外在,脏腑深处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才更教他生不如死。

他只感觉千万座雪山压折了肺叶、千万条冰河淌穿了心头,仿佛体内的每一条经络都被激得碎尸万段、每一截骨骼都被冻得天坼地裂。

没想到,热毒造就的好状态,远没撑到玑玄子所说的三日,寒症就肆无忌惮地了对萧弋身体的反噬。

萧弋很清楚,倘若自己继续在床上躺下去,就再难压抑咳声,身体也会因痛苦而痉挛。而沈夜即使伤重,警觉性也仍无懈可击,但凡他动上一动,沈夜就势必会立即醒来。

所以他强忍着不适,一个悄然拧身,便从窗子跃出了棚屋,仅有的衣袂带起的微风,也混入了不时吹拂的海风中。

殊不知,萧弋自以为不会惊动沈夜,便仅仅是自以为。纵然他基本没发出声响,也依旧没能躲过沈夜敏锐的洞察。上一瞬他翻窗而出,沈夜就在下一瞬睁眼。

沈夜移目窗外,默然凝视着萧弋踉跄的影子消融于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瞳光冷寂而玄杳,越皱越紧的眉宇,又似在忧虑着什么。

就这样,从天麻麻亮到旭日东升,又从旭日东升到日暮黄昏,中间还经历了一出玑玄子的大驾光临,沈夜的视线,始终如一地没从窗外的一方天地中挪开。

时间如逝水,天色又渐渐黯淡了下来。

晚风带来丝丝凉意,低糜的咳喘声也随风入耳。

萧弋清癯的身影从远处的浅滩冒出了头,终于一点点回到了沈夜的视野。

他一手掩面低咳,手上还没闲着,提溜着一只肥得流油的海鸟,受过伤的另一条胳膊,则软绵绵地当啷在身侧,从肩头到指尖,都跟被抽走了骨头似的。

肥鸟被萧弋生擒,还在“咕咕咕”地顽强反抗。长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萧弋当前的身体状态很差,手上没什么力气,这鸟儿随时都有重获自由的可能。

一直在棚屋外墙下打盹的玑玄子,也在此刻伸了个懒腰,从酣梦中缓缓苏醒。

“大鱼、大虾、大螃蟹……真香……有酒,更香……”这老孙子嘟囔完最后一句梦话,终于费劲儿撑开小眼睛,又打了个味道不太好闻的嗝。

玑玄子喝了地底小屋子里的酒,萧弋并不意外,他略感奇怪的是,自个儿都到了屋檐下,居然还没听到秦大小姐的金嗓子。

玑玄子揉开满眼的痴抹糊,一下就被肥鸟吸引了目光,跳着脚冲萧弋奔了过来,一把按住肥鸟不断扑棱的翅膀。

“哇哦,小朋友,今晚儿上咱是吃这个吗?!”老孙子将肥鸟抱进自个儿怀里,哈喇子直下三千里,老一会儿后才装模作样地瞟了瞟给他搞来美味的正士,“小朋友,你的脸色不大好喔。”

“前辈,我没事……斐斐呢?怎么没见到她?”萧弋倦惰地半抬起眼,只露出幽白得不像活人的上半张脸,轻飘飘地看天看地看玑玄子,却偏偏不看沈夜,像是故意躲开与沈夜眼神交汇一般,一路垂首低咳着绕到了棚屋正门。

二层秦绯的房间也没有动静,萧弋在厅堂中站上了一会儿,便走往角落里那通往地下小屋子的方位,往下层空间瞄了一瞄。

沙地之上,秦绯昏迷不醒,小身板孤零零躺着,真半截身子入了土。

不用问,这是玑玄子那老孙子的杰作。

沈夜就算没参与,也当属知情不报。

萧弋下到小屋中,又见秦绯身边还有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这酒坛子散发出的却非酒气,而是阵阵臊气熏天。

玑玄子扭着肥鸟开怀大笑,后脚也跟随萧弋到了地下小屋,似是刻意要来给萧弋展示这副美景,

“前辈,您给斐斐喝了什么?不会是您的、您的尿吧……”

“自信点,把‘不会’去了!”

萧弋瞳孔地震。

行吧,这老孙子一夜畅饮,当然有排泄的生理需求,于是就地找了容器。

废物利用,很合理。

“这小丫头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本尊嫌她太吵,便教她睡上几天!”玑玄子眉毛乱飞,一嘴獠牙乱呲,十足十乐开了怀,“本尊因为之前所中的毒蛊,导致体质十分特殊,凡是能从身体往外流的液体,都带了点微妙的奇效。放心,本尊从没想着要她性命,有个十天半月的,她自然就醒啦。”

“……”萧弋无语凝噎。

不怪玑玄子,只怪他大意。

老天爷当真又冷酷又无情又无理取闹,女士亲近男士的机会,得来如此不容易,现今却被扼杀得渣都不剩……

“前辈,何必呢……”萧弋无奈摇头,想将秦绯背回她自个儿的房间去,但带着伤的那一侧身躯痛楚难当,完全使不上力气,动作明显有些迟缓。

软沙踩一脚就是一个坑,负重前行就更艰难,萧弋这时又正承受着伤痛与痼疾的双重煎熬,以至一个趔趄,差点连带秦绯一块儿跌倒。

好在他离墙不远,扶住墙壁稳住了身形,但怀中揣着的几样东西,仍然滑了出来。

些微天光映射下,沙地上的五枚玉佩莹莹耀耀。

其中两枚,是从先前那两具尸骸身上取下的,另外三枚,则是萧弋今日探寻小岛的新收获。

他硬撑着不断被病痛侵袭的身子,小心翼翼在密林边缘搜寻,真的又找到了三具骸骨。同样的,这三位先辈身上,也一人都有一块玉器。

玑玄子眼神贼好,这么多年更不是白活的,当即便瞧出玉佩或许与小屋子墙面上的那座圆盘息息相关。

“行啊小朋友,你背着本尊干了挺多事儿啊还!”这老孙子把鸟脖子夹在胳肢窝下,俩手在沙地上一胡撸,就把几块玉石全捧了起来,比对着圆盘上的凹槽,尝试着先嵌了最外围的一块进去。

这一下过后,墙后突然就传来了机括活动的轰鸣声,圆盘最外侧的那一圈,也缓慢转动了小半周。

玑玄子小眼睛睁到了最大的程度,又试着取下玉石,但玉石已被凹糟死死卡住,怎么抠都抠不出来了。

老孙子挤眉弄眼,一不做二不休地将剩下的玉石也一一放入了对应的凹槽。圆盘圈层依次转动,但每一层的方向和距离又皆有不同。

然而在这之后,墙后的机括声便戛然而止,圆盘也不再见什么特殊的变化。看来预知墙后有些什么,就必得集齐全部七块玉器才行。

玑玄子跟墙上圆盘较劲儿的时候,萧弋却已背着秦绯回到了棚屋上层。

他原是要将秦绯送回二层的房间,可经过走廊时,又避无可避地碰到了沈夜渊沉的眸光。

“小猫儿,你……”沈夜清冷如一,但才开口就又顿住,似有些犹豫,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在搞装修,十一期间真的忙爆了,加上又病了两天……更新没跟上,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和小可爱们说声抱歉。

如大家所愿,女主下线了~

活蹦乱跳了几天后,病美人萧又回来了~

再次感谢最亲最爱的小可爱们对本文的喜欢和支持,爱你们(* ̄3)(e ̄*)感谢在2021-10-0302:12:46~2021-10-0901: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七七20瓶;……10瓶;请叫初三生去学习8瓶;几江、逐宇在野5瓶;南芜3瓶;风过竹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m.

最新小说: 快穿之趁虚而入 在你的世界降落 上门女婿王浩李洁 江山万里不及你 末世猎杀者 高四生 灵气复苏,我东北虎开局吞噬核武 陆少专宠替身娇妻 原配宝典 魔头!把我们师叔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