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 / 1)

今日并非正常朝会,依照皇帝的意思,圣主初次进京,理当感受到朝廷对圣教的友好,故而将本该在和谈之后的宴会提前。

至于和谈,在宴会上,一样可以谈。

礼部为此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抱怨皇帝荒唐,可真话谁也不敢说出口,没看连国师都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么?

很多大人已经心知肚明,他们这位陛下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似乎是打算彻底接纳圣教了。

然而,接纳了圣教,圣主必然会取代国师之位,国师又该如何自处?

墟空一路行来,周遭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分外复杂,有人想要看热闹,有人虽与他关系不好,却也难免感同身受,在心中感慨一句伴君如伴虎。

明明几日之前,皇帝对国师还宠幸有加,转天就翻了脸。

国师这些年,对陛下也算尽心尽力,可惜了。

宿月低调地跟在墟空身后,用神识关注着这些位朝廷中的大人物,看着他们各不相同的细微表情,就像是在看人生百态。

“国师每日与这些大人们打交道,想来离开此界后,修为会提升不少。”宿月与墟空传音道。

佛修与其他修者不同之处在于,修佛不但看重资质,更看重悟性。

人生百态,是每一位佛修的入门之法,看得越透彻,修为提升的就越快。朝廷,着实是个很好的观景台,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墟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施主慧眼。”

“所以,这位皇帝陛下朝令夕改,你真的不生气吗?”

墟空带着宿月来到自己的座位上:“自然是会生气的,成佛之前,贫僧还是个人,是人难免有七情六欲,这并不可耻。”

宿月被他说的忍不住笑起来,她开始喜欢这位墟空大师了,他不但看得透彻,人也通透,说话更是很有趣。

“你不打算给他些教训么?”

他们落座的时候,皇帝与皇后已经着盛装相携而至。

原本嘈杂的大殿内稍稍安静了一瞬,百官高呼万岁,行跪拜礼。

皇帝让他们平身后,百官才回到各自的席位。宿月注意到,这位皇帝陛下,一直有意回避着国师的方向。倒是他身边美艳的皇后,微笑着望向他们这里。

“贫僧如此记仇之人,自然早早为陛下准备好了大礼。”墟空神色自若的抬头迎向皇后的目光,直至皇后移开脸不再看过来。

“什么大礼?”宿月好奇。

墟空含笑不语:“若是施主,会怎么做?”

“我吗?让他做不成皇帝吧。”

她觉得这位皇帝,着实算不上明君。

朝廷如今并非无法抵挡圣教,他接纳圣教也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是为了自己修道。

这样的人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实在辜负了百姓。

“贫僧与施主所见略同,便将陛下身上的国运挪了一挪。”

嚯!宿月心里感慨,这位墟空大师,比她以为的更记仇啊。

当然,手段也厉害。

她就算成仙了,也是没那个本事挪国运的。

宿月很快想到了一件事,皇帝后宫妃嫔不少,更是宠爱皇后,但是好像只有长宁公主一女而已。

所以,墟空教导长宁公主,是为她日后登基做铺垫吗?

两人正在闲聊时,圣教的队伍终于出现了。他们是凭空出现在殿外的,六名圣使簇拥着身穿黑色袈裟的和尚出现在殿外。

在他们队伍最后,还跟着一名全身裹着斗篷的人,无法看清容貌。

一行八人进入殿内,大殿中瞬间一片死寂。

那和尚并未在乎朝臣对他的态度,迈步走来,嘴角含笑,看打扮有几分出家人的模样,只是容貌逊色了些,且身上也带着尚未收敛好的魔气。

皇帝率先起身,亲自迎了下去。

墟净在皇帝几步之外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一礼:“见过皇帝陛下。”

态度,竟然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温和。

皇帝对此十分高兴,他愿意接纳圣教,但也不希望圣主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圣主的态度,不卑不亢,却是他最希望见到的。

“圣主不必多礼,快请入座。还有这些位圣使们,请坐。”

皇帝双颊泛红,亲自安置了墟净等人以示恩典。

圣主的座位被安排在墟空的对面,他带来的六名圣使依次坐下,但是那名身着斗篷的人却一直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落座了,皇帝拍了拍手,当即有成群的宫女端着御膳房的美食一一摆上。

墟空与圣主面前摆的都是素斋。

皇帝笑着道:“不知圣主口味,便摆了素斋。”

以前也没多少人亲眼见过圣主,如今一见,竟然是和尚打扮,这斋菜还是方才特地调换的。

墟净朝皇帝一颔首:“陛下不必如此客气,我与国师是师兄弟,口味也很相近。”

皇帝讶异,转头看向墟空:“此事怎么从未听国师提起过?”

皇帝的话语中流露出了些许不满,墟空一早就知道皇帝是这样的性格,只是抬眸,淡淡看了眼对面向他微笑的墟净。

他并未错过墟净身后一身斗篷的人,如无意外,那就是圣尸了。

几日前,帝尊十分肯定的告诉他,宿月施主便是圣尸的执念,希望这一次不会出错。

皇帝虽然不满,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国师,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

却听圣主继续说:“我见陛下面色红润,想来这些年修炼有成。”

“圣主如何得知朕在修炼?”皇帝一脸惊奇。

墟净笑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的这位师弟,一贯不希望普通人修炼,我见陛下资质极好,便偷偷帮了陛下一个小忙。”

说完,他还提了句:“不是山外青山寺的主持进来身体可好?”

皇帝顿时满脸惊喜,连连点头:“主持身体极好,没想到圣主竟是朕的大恩人!”

大概惊喜太过,他已经有些口不择言。

皇帝很高兴,墟空脸色却很淡。

皇帝修道之初隐藏得极好,他至今也未查出究竟是何人引他入道,没想到墟净会在今日承认。

但墟空心里依旧有些许疑惑,墟净为何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只是想颠覆皇朝?

墟空思索之时,墟净已然开口道:“我本次进京,本就是为了陛下与圣教的未来,当不起陛下一句谢。”

皇帝越发觉得圣主与他投契,便直接开口道:“朕欲封圣教为国教,不知圣主可愿意?”

墟净笑了笑:“在下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有一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皇帝并不奇怪他会提出条件,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听闻陛下膝下有一女,名长宁。”

突然听到墟净提及长宁,墟空抬眼看过去,对方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

“小女可有不妥?”皇帝并未注意到下面两人的眉眼官司,追问道。

“并无不妥,陛下想来不知道,长宁公主体质特殊,她的血,加之我圣教秘法,能让人起死回生。”

“什么?”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再次追问,“圣主莫不是在骗朕?”

墟空在这时插言道:“陛下,这世上并无起死回生之法。”

墟净打断了墟空,挑衅地看向他:“师弟不知,不代表这世上没有。陛下若是不信,不如现在找来一句尸体,让长宁公主献出一滴血如何?”

皇帝有些迟疑,看了看墟净,又看向墟空。

墟空起身对皇帝行礼道:“陛下三思,起死回生有违天理。”

墟净却道:“不过一滴血,一具尸体而已,陛下何至于考虑这么久?便是失败了,也不需要陛下付出代价。”

皇帝想了想,觉得圣主的话确实有道理,便没有理会墟空,派人去请长宁公主上殿。

很快,长宁公主就被皇帝身边的太监带了过来,一具刚刚死亡不久的尸体,也被送了来。

那尸体身上的衣裳,应当是某宫的宫女,可见因为皇帝急着想要尸体,下面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的局面,已经有些荒谬了,有些大臣不适地避开目光,皇帝与皇后却依旧兴致勃勃。

长宁听说了父皇要取她的血复活一具尸体,便下意识地看向墟空,见他并不看向自己,终于失望地垂下眼。

“公主既然到了,先取血吧。”墟净微笑着道。

长宁皱眉,看向皇帝:“父皇……”

皇帝抬手制止她继续开口,有些不耐烦:“不过是一滴血而已,朕的话你也不听?”

长宁无法,只好用针扎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玉碗中。

太监将玉碗双手捧到墟净面前,他并没有接过碗,而是侧身让身旁那名身披斗篷的人接住了。

披着斗篷的男人走到尸体旁,沾着这滴血,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死尸额头上一点,瞬间,那尸体睁开了眼。

刚刚还是尸体的宫女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茫然地左顾右盼,甚至惊慌地开口询问:“这、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的一瞬间,宫女的尸体上钻进了一丝暗红的魔气。

不过在场人中,能够看清那一缕魔气的,只有寥寥几人。

事到如今,就算墟空告诉皇帝所谓起死回生的真相,恐怕他也不愿意相信了。但凡是统治者,最大的追求除了长生不老,就只有起死回生了。

墟净,死死拿捏住了皇帝的软肋。

亲眼目睹死人复生的皇帝以及众多大臣全都傻眼,没想到圣教竟然有如此神异手段。

皇帝表情也从惊讶转为惊喜,不过他好歹还算收敛,稍微平复了下表情后,急切道:“圣主还未说条件?”

墟净看向皱眉看向那宫女的长宁公主,开口道:“条件就是,长宁公主需抛弃世俗身份,以圣女之位加入我圣教,终身侍奉圣教。”

皇帝沉吟起来,他如今只有长宁一个女儿,虽然他觉得自己寿命悠长,并不需要现在就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但这个女儿他也是寄予厚望的。

若是加入圣教,恐怕需要从皇族旁支中选一人顶替了,那毕竟不是自己直系血脉。

皇帝还在迟疑,一旁的皇后却晃了晃皇帝的胳膊,轻声道:“陛下,这可是难得与圣主拉近关系的机会,况且,长宁是去当圣女,身份地位不同寻常,往后说不得有大造化呢。”

皇后边说着,边看向长宁。

眼见父皇真的开始动摇,长宁大声道:“父皇,女儿只想留在您身边,不愿意去当什么圣女!”

“长宁,不要胡闹。”皇后似笑非笑地斥责了她一句。

若是往日,皇帝已经开始回护长宁公主了,然而今日,皇帝竟赞同皇后似的道:“当了圣女,也可以陪在朕的身边,圣主,你说是吗?”

“自然,在下怎么会忍心见陛下骨肉分离。”

圣主与皇后一唱一和,竟然打算将此事定下,而皇帝看起来也赞同了。

长宁急了起来,转头怒视墟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有何居心,竟然如此害我!”

“公主觉得加入圣教就是害你?恐怕陛下有不同的看法。”墟空淡笑道。

“长宁,莫要放肆!”皇帝见女儿顶撞圣主,当即斥责道。

长宁失望地看向皇帝,她的父皇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舍了她?

她满腔的委屈和愤怒,最终都化为了指责:“父皇,您真是昏了头。什么圣教,分明是□□!您无视受苦的百姓,却与□□同流合污,您修的不是仙,是魔!”

“你给朕住嘴。”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已经没了回头路,长宁也不在乎其他,冷冷瞪着墟净道:“什么起死回生,我倒要看看,你耍了什么把戏蒙骗世人!”

她来到那斗篷人面前,一把掀了他头顶的兜帽,兜帽之下,一张苍白俊美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

穿着斗篷的男人双眼血红,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墟净起身朝皇帝微微躬身:“陛下,这是我圣教供奉的圣尸。”

“圣尸?可他,明明是活人。”皇帝刚才还见他动过。

“圣尸乃天地神物,陛下何必大惊小怪。”墟净并不吝啬对外人展示圣尸的存在,最主要的,是让墟空投鼠忌器。

然而墟空尚未有反应,原本在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的宿月,在看见所谓的“圣尸”的瞬间,却僵在原地。

明苍!

她的脑子里,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其他。

这个男人的模样,几乎印在了她的魂魄中,根本无法忘掉。

在所有人都好奇地“瞻仰”圣尸之时,她已经站起身,走了出去,周围的声音都化成虚无,她眼里,只剩下他。

墟空没有拦她,只是见她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反应,轻轻叹息一声。

他看不懂死人,却能够看懂活人。这位宿月施主,执念如此深重,也不知此次见到圣尸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宿月一步步来到明苍面前,别人口口声声说他是一具尸体,但他睁着眼,正在看着她。

“明苍。”她低声叫他的名字。

“你是何人,速速退下!”皇帝见国师带来的人突然走到圣尸旁,急忙呵斥。

宿月不耐烦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一挥,一道剑芒直接将皇帝面前的御案碎成几段。

皇帝一个哆嗦,当即闭上了嘴。

墟净见状不由抬头看向对面的墟空,看着样子,墟空带来的人,似乎认识圣尸?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用神识操纵圣尸,想要让他退回来。

然而圣尸丝毫不听指令,依旧立在那女人面前,一动不动。

墟净强压下心中慌乱,说道:“这位女施主,圣尸乃我圣教供奉神物,你是否认错人了?

宿月此时眼中除了明苍,再看不见其他人。听到墟净的话,她笑了:“神物?我的相公死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你供奉的神物?”

相公?墟净一怔。

这种关系,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你说是吗,相公?”

宿月的话,没有得到任何言语的回应,明苍只是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宿月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神,心里说不上是释然还是失望,他是真的,没有一丁点神志了吗?

此时的他,究竟是否还算活着?

在见到明苍的这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为什么偏偏出现在她面前?安安静静的死去,不是很好吗?

宿月的眼中,渐渐侵染上了疯狂。

就在这时,墟空在她身后开口道:“施主,这具尸体为执念所困,执念散去,尸体便会毁去。”

“执念?”这句话让宿月恢复些许清明,她抬眼看着明苍,问他,“你的执念是什么?”

在墟空说话的时候,墟净几次尝试操控圣尸无法,终于对宿月出手了。

他隔空一掌拍了过去,宿月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圣尸上,根本无法关注其他。

这一掌,被墟空硬接了下来。

无论宴会上多少闹戏,连长宁公主与皇帝闹翻都无动于衷的国师终于起身了。

见到墟净脸上难以掩饰的急切,墟空面上含笑:“看来师兄没办法继续操纵圣尸了。既如此,我们师兄弟,也该好好聊一聊了。”

墟净试图用言语威胁墟空,妄想拖延,然而墟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两人的身形化成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殿内飞速闪到殿外,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只能看到双方交手的余波对宫中建筑的大面积毁坏。

宿月完全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她依然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伸出手,试探着触碰了一下他的侧脸。

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冰冷刺骨,不再温热。

她似乎被扎到一样,收回了手指。

他就那样睁着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她。

这一刻,宿月才彻底确认,明苍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个躯壳。

没有灵魂。

对啊,灵魂不是早就被她用噬魂钉毁去了吗?宿月恍然。

她看着他空洞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和当初一样难过。她轻声说:“你都死了,还为祸世间。”

明苍的尸体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没有人操控,是残留的执念,让他想要靠近这个人。

他抬起手,而就在此时,宿月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时候,那把剑也刺透了他的身体。

剑尖毫无阻碍的,从他的后背穿了出去。

他的动作没有停下,依然伸着手,直至碰到了她的脸。

宿月没有躲开,对着这个只剩下壳子的尸体喃喃道:“你生前是天下第一人,除了对我,做的都是好事。要是你知道自己的尸体被用来为恶,会不会很生气?”

苍白的手指上落了一滴眼泪。

“我当时,应该早早的毁去你的尸体,不该留有侥幸。”

为什么没有毁掉呢?

大概是因为,舍不得。

哪怕这个人的意识被她亲手抹去了,可还是想留些属于他的痕迹在这个世上。

她很怕有一天,彻彻底底忘记了他的模样。

这个男人,教会了她爱情,又让她染上了仇恨。很多次,她都会想,如果爱恨能够抵消就好了,可是爱和恨不会抵消,也不会消失。

只会随着时间的累积,一直一直埋在心底,成为一直溃烂的伤口。

落在她脸上的那根手指轻轻的勾动了一下,在宿月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男人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一寸寸的消失。

只是眨眼的瞬间,刚才还站在她面前的,据说不腐不朽的尸体,就彻底不见了。

他的执念,只是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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