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1 / 1)

尸体消散的同时,远在国师府中的玄苍陡然睁开双眸。

眸中情绪复杂,几度反复,最终被压了下去。

他遗留在凡间的尸身已毁,只残留些许记忆与情绪,尽数回归本体。

玄苍透过自己的记忆,看着手持利剑泪流满面的宿月,心口蓦地一疼。

他知道,她最想要听的是什么。

在凡间时,不能说。

如今,不可说。

或许,让她怀着这份怨恨,随着时间慢慢遗忘曾经的过往,才是最好的选择。

圣尸已毁,曾经缠绕在尸身上的魔气随着尸身一同散去,没留下一丝痕迹。

利用圣尸获得修为的普通人,通过魔气复活的尸体,在同时一间,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大殿上,方才被复活的宫女“噗通”一声倒了下去,再无气息。

而高坐皇位之上的皇帝,突然猛呕出一口黑血,一头栽倒。

“父皇!”几近凝滞的大殿上,长宁公主一声惊呼,终于让惊骇的百官们注意到了皇帝的异样。

皇帝面白如纸气若游丝,哪里还有半分修道者的强健模样,长宁公主跑到皇帝身旁,一手捏着皇帝的手腕替他把脉,一边高声喊:“快传御医。”

御医很快被拎了过来,几名御医接连诊治,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皇帝本就身体孱弱,如今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多年修的道,仿佛被凭空抹去了一般。

听到御医的话,知道些内幕的人哪里还会不懂,皇帝这些年修的所谓的“道”,恐怕也是从圣尸中得到的。

或许是经过处理的魔气,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罢了。

如今魔气散去,他自然也难逃。

底下的大臣乱成一团,有些人开始互相推诿指责起来,指责对方亲近圣教,妄想引入□□害陛下。

确认自己父皇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昏倒后,长宁公主站在她父皇的龙倚旁,静静地看了下面半晌,才终于开口:“都给本宫住口!”

诸多大臣同时转头看向站在龙倚旁的长宁公主。

她绷着脸,目光扫视着所有人:“别说父皇还没事,就算有事,本宫还活着,由不得你们在这里放肆。”

皇帝已经被御医和侍卫们抬了下去,龙倚旁,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终于开始理解老师所说的,高处不胜寒是什么意思。

这些大臣,并不服她,但是她必须要撑下去,这是裴家的江山,父皇倒了就轮到她,她必须要守好。

随着长宁公主站了出来,骚乱的殿内终于恢复了秩序。圣主与国师交手,至今不知结果。但圣主带来的六名圣使还在,他们同样失去了修为,长宁直接下令让侍卫废掉他们手脚丹田,压入天牢。

随后是今日参宴的百官,也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忙于收拾烂摊子的长宁公主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大殿。

她穿着大红色繁复艳丽的宫装,返身望向秩序井然的诸大臣们从殿中离开,殷红的唇微微上扬。

她轻轻撩起袖子,露出细腻白皙的手,手指尖上一抹嫣红,是她趁着混乱离开前从宫女尸体上抹去的那滴血。

“真是小看了你们这些臭和尚,大好的局面,也能给搅黄了,还得本宫亲自出手。”

甜腻的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渐渐消隐。

宿月在明苍的尸身散去后,便离开了宫中。

她独自走在嘈杂的街市上,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是了,她已经从俗世之人,变成了冷眼旁观这世道兴衰的仙人。

俗世的一切,就该变成过眼云烟。

说的简单,她又做不到。

玄苍找来的时候,宿月在酒楼中喝酒,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空酒坛,然而她神色依旧清明,只是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

玄苍随着小二走上楼梯,一身白袍,长发散落肩头,俊美的容颜与熟悉的眉眼,恍惚间宿月误以为见到了明苍。

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帝尊。

小二把人带来之后便匆匆离开,不敢久留。

“帝尊?”宿月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朝他举杯,“您也是来喝酒的?”

玄苍扫了眼只动了两三口的已经冷了的几盘菜,还有满桌子的酒坛,神色自若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在宿月好奇的目光下,取出了几坛酒。

碧绿的翠玉坛子,似乎是极上等的仙玉,开坛后,酒香霸道的瞬间弥散出去,酒楼中的闲客只是闻到一缕酒香,便轰然倒在一旁,醉了。

玄苍及时布下结界,才未让整座酒楼的人跟着醉死过去。

宿月闻到酒香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味道,可比青衍之前从龙君那里拿回来的佳酿更香。

玄苍将酒坛推到她面前:“不是喜欢喝酒么,我亲手酿的,喝吧。”

宿月稍微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帝尊的话,有那么点危险在里面。

玄苍也不催她,宿月便试探地倒了一盅。

一盅酒下喉,浓郁又特殊的酒香似乎要将她浑身侵染,一股热意顺着喉咙滑下,直抵丹田。随后,热浪从丹田处爆发,直冲天灵盖。

宿月感觉眼前的人出现了重影,她晃了晃头,影子更多了。

“帝尊……”只来得及说出两字,便软趴趴倒在桌上,开始哼哼唧唧。

没有醉死,只是醉傻了。

玄苍将自己杯中酒饮尽,捏着白玉酒盅看向对面,轻笑一声:“高估你了。”

这酒才酿了不到三万年,后面那几坛年头更长,可惜她是没机会享用了。

凡人追求一醉解千愁的痛快,仙人也喜欢。玄苍倒是没有这么多烦恼需要喝酒来排解,酿酒纯粹是打发时间。若是哪一年发生了些值得记住的事,便酿上一坛子放起来。

酒里放了不知多少珍贵的仙果,宿月没彻底失去意识,已经算是表现不错。

她体内混沌原力飞速运转,将酒气散出体外,让原本只能贴在桌上的宿月勉强抬了个头,能够看到坐在对面的人。

“你不要晃!”她含糊地命令道。

玄苍好笑地看着她,将酒盅放下,十分正经地回答她:“我没有晃。”

宿月皱眉,努力用胳膊撑着桌子,使了几次劲,才终于把自己撑了起来。

她双手扶着桌子,往前挪了几步,晃晃悠悠,随时要倒的模样看得人惊心动魄。

“你要去哪儿?”玄苍问她。

宿月转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大脑,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要去给我相公上坟。”

她又向前踉跄了一步,已经带着满身酒气来到玄苍面前,凑近他小声说:“你知道吗,他死的可惨了。”

“嗯,知道。”

宿月又往前凑了凑,气息几乎扑到玄苍的脸上,她迷蒙的眼中带着疑惑:“为什么你长得有点像我相公?”

说话的时候,她脚下一软,扑了下来。

玄苍神色自若地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腰。有了支撑,宿月干脆一点力气都不用了,将所有重量都压在那双手上。

她的身体不停往地上滑,玄苍轻叹一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安置在自己腿上,并随口回她:“大概我们都长了一张普通的脸。”

“你骗我。”宿月稳稳地被固定在他腿上,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鼻尖,“你一定是我相公。”

“你不是说他死了么?”

宿月嘿嘿笑着枕在他肩膀上,“我才不告诉你,他是被我杀掉的呢。”说完,她猛地又直起身子,问他,“你说,我是不是坏人?”

“嗯……”玄苍不怎么走心地应了声。

说完就发现宿月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哭得特别真情实意,还试图把眼泪往他袖子上擦,一边拽着他衣袖一边抽噎:“你竟然说我是坏人,我要休了你!”

玄苍开始后悔拿出酒给她喝了,醉酒的宿月,不但说话毫无逻辑,情绪还反复无常。

在他腿上扑腾了几下,宿月又不哭了,贴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相公,你死了之后变好看了。”

也算是另类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玄苍竟然意外的被取悦到了。

“是吗?多亏你杀了我?”

宿月立即不满:“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你都已经死了,还敢嘲讽我!”

“不错,还能听出我在嘲讽你。”玄苍敷衍着,粗略估算一下她大概要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算完之后,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以她的修为,至少要维持这种状态五六个时辰才能转醒。

低头看了一眼,她双颊泛红,眼睛因为刚才哭过,水汪汪的,鼻尖也是红的。双手还不老实的试图往他身上攀,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

她不高兴地说:“我生气了,不给你烧纸钱,童女也没了。”

“那我谢谢你?”他已经对童女产生了心理阴影,并不十分期待在自己的坟头上看到它们。

这一次好像真的成功气到她,宿月不说话了,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一会儿,闷闷地说:“相公,我有一点点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

“你要说有。”

“这么霸道,你都把我杀了,还要我想你。”玄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一手轻轻拍她的背。

“你死了那么久,我要是把你忘了怎么办?”

“那就忘了。”玄苍的手指在她垂落的发丝中穿过,语气淡淡,“他已经成为你的过去,就永远留在过去吧。”

在他低沉的声音以及轻轻的拍哄下,她最后一点意识也被黑暗吞没,终于陷入了沉眠之中。

离开前,玄苍在她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然后带着她一同消失了。

小二上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只看见了远超酒钱的银子,到处都没能找到刚才喝酒的女客。

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怎么都回忆不起这里的客人什么时候下去的?

玄苍还是带她回到了国师府,墟空去追墟净,至今仍然没有消息。宫中发生了变故,但国师府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将宿月放到床榻上,她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玄苍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刚才哭得大概太认真,眼睛看起来有些肿。

他突然伸手捏住她泛着红的脸颊,手指与脸蛋接触后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手上的力道收了再收。

再然后,他的手抚上了她的眼,拇指轻轻拂过。

“被你杀了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宿月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甜,从飞升仙界后,她再也没这么放松过。

醒来的时候,浑身酥软,依稀能听到窗外悦耳的鸟啼声,阳光也透过窗棂钻入屋内,打在素雅的梅瓶上

鼻息间,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酒香,让她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就这样,躺了半刻中,享受着赖床的乐趣,突然满脸惊恐,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昨天,喝了帝尊的一盅酒后,她将帝尊错认成了明苍,不但坐在他腿上哭,还和他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更让她崩溃的是,帝尊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她所有的话。

她双手捂着脸,恨不能立即消失在原地。

算了,这太难为自己了,让帝尊消失在她面前,也是很好的。

宿月侧身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然而她的梦想并没能实现,在屋子里藏到日上中天,终于有人来敲门。

宿月屏住呼吸,并不想理会敲门之人。然而外面的人耐性极好,每隔一会儿敲三下,她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帝尊终于换回了贯穿的玄袍,背着光面向她,神情高深莫测。宿月默默收回了开门的手,往后缩了两步。

“墟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我又不是很想见他。

宿月在心里小声叨叨,没敢说什么,只默默地跟在玄苍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花园的时候,玄苍脚步一停,宿月几乎要立即从原地跳开。

玄苍转过身,就见她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怕什么?”玄苍挑眉,言语之中,藏着别人无法察觉的恶趣味。

“小仙是怕冲撞了帝尊。”宿月维持着僵硬的微笑,解释道。

玄苍盯着她看了一阵,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宿月心尖直颤:“放心,既然让你活到了今日,昨日之事就不会计较。”

宿月深深吸了口气,很想大声问一句:是真的吗?

心理路程从:帝尊竟然这么好说话?有点想给他立长生牌,早晚三炷香。我觉得他可能有阴谋。层层递进。

最后,她按住乱跳的小心脏,很真诚地说:“帝尊宽宏大量。”

然而玄苍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死罪可免……”

宿月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用颤巍巍地声音说:“活罪也免了吧?”

她真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醉酒之后的行为,完全不受她本人控制。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坐到帝尊腿上的全过程,觉得这种事,怎么也不算自己一个人的错吧?她扑腾那几下,还是帝尊把她按下来的。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她按回去?由着她放飞自我不是很好么,也不用面对今天这么尴尬的局面了。

“想得倒是很美。”玄苍嗤笑一声,也没再说打算怎么罚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还不如一次性说完,宿月现在的感觉就是上了法场,砍头砍了一半刽子手去磨刀了,就很煎熬。

两人来到前厅,墟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身上的僧袍上染了一大片暗红的痕迹,似乎是谁的血喷在了上面。

见两人进来,墟空起身朝玄苍行佛礼,然后又对宿月道:“此番还要多亏施主帮忙。”

“只是巧合而已,大师不必放在心上。”

今日回想一下,这位国师大概早就查到了那具圣尸的身份,才专门带她走这一趟的。

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摧毁掉明苍的尸体?

不过帝尊在这里,昨日又发生了认错人的尴尬事,宿月打算在私下里再询问。

“大师抓到圣主了吗?”宿月问。

墟空脸色郑重道:“没有。”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宿月的意料。

却听墟空继续道:“本来我那师兄已经要束手就擒,突然有人帮了他一把,让他从我手中逃了。”

让人逃走,除了他自己没有过分提防的原因外,还有帮忙之人,修为不低的缘故。

而且,他可以确定,帮了墟净的,是一只魔。

不是魔修,是魔族。

进入此界十多年,墟空第一次感觉到魔的气息,这让他十分意外。

玄苍似乎也有些意外:“仔细说说?”

墟空把昨日追击墟净之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墟净修为本就不如他,没了圣尸帮忙,就算两人修为被小界压制,墟空依旧有的是办法擒住他。

他并不想在此斩杀墟净,对方犯下大错,还需要带回佛界受罚。

然而追到京郊的时候,被他断了双臂的墟净突然被一团魔气带走,从他眼前消失了。

听墟空说出现了魔族,宿月竟然没感觉太意外,而是扭头看向玄苍。

她还记得刚下界的时候,帝尊就说过,这个小世界来了不少人,之前她还觉得除了自己二人外,加上墟空师兄弟已经够多了,看来还有一个魔族一直隐藏在暗处。

“此次是贫僧大意,贫僧回来,是希望帝尊能出手帮忙封印此界。”

他怕墟净与那魔族离开此界,故而专门回来一趟求玄苍帮忙。

他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帮这个忙,只想试试而已。

“可以。”玄苍答应的很痛快,“你要想好了,封印最多存在半年,半年之内你若抓不到人,就得离开这里。”

“贫僧定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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