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光透过窗舷,照进冰绡的房间里面,把这里照的有些暧昧。
床榻上,冰绡平静的躺着,双眼紧闭,眼睫毛一动不动,若不是她脸蛋上还留有一些红色,她看起来一定像是一具尸体。自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夜了,这一夜,冰绡一直都是这一,毒虽然解了,但是却迟迟没有醒过来。
天亮之前,已经熟睡了的江稷漓被李管家吩咐侍女们送回偏院去了。李管家很清楚,这几个月来江稷漓从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因此当侍女们抬着他离开冰绡房间的时候,江稷漓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这样静悄悄的清晨里,冰绡的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且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宽松的衣袖中露出两段缠着白布的手臂,且脚下也是一瘸一拐的,这一大早有精神进来的人,正是沐一一!
在推开门的一刹那,沐一一感到有一些惊讶,本以为会碰见江稷漓,或者是冰绡的贴身侍女什么的,可她踏进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敲门就进来真的是太对了,因为那房间里除了一个还在沉睡着的冰绡,没有任何人。
脚下的水泡让沐一一的脚步走起来不太灵活,她一瘸一拐的走近冰绡的床,来到了床边。
那床上的人,面色比起昨天晚上在寻君山上的时候简直是好了太多了,现在的沐一一根本就不敢再去想前一晚在山上的时候,冰绡的那一张惨白的犹如一句尸体的脸。
今天早上醒来,沐一一就已经听说冰绡没事了,只不过是人还没有醒过来而已,可这一点却让沐一一感到很奇怪。而且澜沧洙一大早便出现在了这里,让沐一一更加忍不住想托着那不灵活的身体跑过来,而且是一个人单独过来。
她静悄悄的,屏住呼吸站在床边,盯着冰绡略显憔悴的脸,认真的打量着,看着看着,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冰绡挡在自己的身前与土狼搏斗的样子,那样的冰绡,沐一一不得不承认,实在是让她刻骨铭心的感激。
为了这份感激,她才恳求澜沧洙,让她独自来到这里,与不省人事的冰绡道个别。
可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沐一一看走了眼,要么就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太敏感了。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冰绡虽然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可沐一一总是觉得那个人正在和她打招呼,而且还很不欢迎她一样。
而现在她站在床边,离冰绡那么近,沐一一仿佛看见冰绡的眼珠在眼眶里面打转,可眨了眨眼睛仔细看去,那张脸却仍旧平静的让人纳闷。
沐一一一直疑惑着,为什么毒解了人还不醒,已经过了一夜了,究竟是什么让一向健朗的冰绡宁愿这样一直一声不响的躺着。
沐一一猜想,是她故意这么一直躺着不动。
深处一双无力的手,为冰绡拉了拉被角,盖得严实了些,沐一一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若是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我是来与你道别的,冰绡……”
初次患处冰绡的名字,却是以这样一种不和蔼的形式,沐一一是在不太情愿。
沐一一的话当然是被冰绡听得很清楚了,床上的那个人,原来早就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就像是沐一一所猜测的那样,只不过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而已。
冰绡最后还是换换的睁开了眼睛,只不过那双眼看起来有些疲惫,幽幽的看向了沐一一,嘴角咧出一抹憔悴的笑容来,看得沐一一心底莫名的难过,仿佛猜到了什么一样,可那种感觉却还是说不清楚。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沐一一小声问道,凑到了床边坐了下去,歇一歇自己不争气的双脚。
“你为什么还这么关心我,我这只是自作自受而已,呵……”冰绡冷冷的笑道,语气中挺不错任何欣喜来,像是一种忏悔。
“你这是什么话?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怎么会是自作自受呢?”沐一一听罢大为不解。
手上的右手轻柔的放在冰绡搂在被子外面的手上,轻拍了两下。到了第三下,还没落下去,就拍了个空,只见冰绡的手迅速的从她的手底下抽出来,挪到了自己的嘴边。
冰绡的眉毛皱的很悲伤,眼睛没有在看沐一一,而是转向了床的里面。在她看来,无论看向哪里都好,只要不去看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最自在的了。
“我就是自作自受!难道你不知道哪寻君山上的海棠都是怎么死的吗?”冰绡忽然转过头来,激动的等着眸子,提高了声音。
那样的冰绡让沐一一心里已经,面上露出惊恐而疑惑的神色来。
“寻君山上的海棠?你是说之前宫里人传的一夜间全部都凋谢了的海棠吗?可是冰绡,那些海棠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它们的死于你有什么关系?”沐一一显然还没有听懂冰绡话语之间的意思,那样微弱到极致的弦外之音,根本就不可能让沐一一联想到任何事情来。
沐一一的天真让冰绡只能对她嗤之以鼻。
冰绡冷冷的笑出了声,且笑的有些苍凉和无奈,她好像根本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空长着一张看地聪明伶俐的脸!能够有本事让澜沧洙对她念念不忘许多年的女子,本应该是擅长与心计和揣摩的,可是冰绡心中的这种惯性在沐一一身上完全被打破了,这样奇怪的女人,让冰绡是又讨厌又觉得有点喜欢。
冰绡把头转向一边。
“呵,你以为我是怎么才中毒的?被狼抓的?还是被人下了毒?我告诉你吧,我就像是那些被毒得落了花的海棠一样,都是被那个毒海棠的人害的,而那个人,就是我自己……你明白吗
!我是自作自受!”
泪水倾盆而下,像是止不住的洪流一样从冰绡的双颊上落下来。
头下的枕头也已经被浸湿了大半,那绣着鸳鸯戏水的对枕,是那样讽刺的枕在冰绡的头下,而另一只枕头,则是被横在了床的里面,代替了一个人。
“我是自作自受……”
冰绡嘴里反复说着,深深的自责,也让沐一一惊讶的僵坐在床边,眼下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对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情感到难以置信。
那寻君山上美丽的海棠!那些江稷漓曾经答应要带她一起去看的海棠,一夜之间死去都是冰绡所为!
这样恶毒的事情出自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冰绡所为!沐一一简直不肯去相信!
“冰绡,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些海棠……是你毒死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它们与你有什么仇?”言语中的气氛十分明显,就连沐一一自己都能够觉察到自己说话的时候,连呼吸都很急促,甚至差一点就咬牙切齿了。
只不过面对冰绡,沐一一做不成那样的表情来。
“为什么?呵,它们是跟我没有仇,可是你,金元宝,金贵妃,你是有多天真,我只是不想看你在那里装好人而已,什么寻君山,什么海棠,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江稷漓喝醉酒后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还没有带你去寻君山上看海棠!”
几乎是用轻微的嘶吼,冰绡激动的脸身子都从床上颤了起来。
“真是可笑!原来那一整片山上的海棠都是为你而生,而我呢?一觉醒来没有了清白,罪魁祸首查不到也找不着,你却偏偏假惺惺的在那里做好人,要那爱你爱的死心塌地的人娶我,让我守活寡!我恨你!你知道吗金元宝,我恨你……我恨那些海棠!”
冰绡的话,让沐一一犹如失去了直觉一样,一时间竟找不到适当的表情去面对那张浸满泪水的脸,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无奈。
现在回想当初自己跑到天牢里面劝江稷漓娶冰绡为妻的时候,这样的悲剧就已经酿成了个开头,而现在,冰绡中了自己当初下的毒,也只不过是这场悲剧不太华丽的结尾而已,一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沐一一就越来越觉得哭笑不得。
“我嫉妒你,更恨江稷漓她待我冷漠,甚至还不如一个侍女那样热情,更害我独守空房,夜夜以泪洗面,这样的夫妻,简直就是个笑柄!”
簌簌的泪水渐渐化作了泣不成声的悲哀,冰绡的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被角,想试图去止住自己那些不争气的泪水,因为在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还哪有脸流眼泪?根本没有资格哭,该哭的是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该用那种可怜的眼光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要饭的人一样
!一切都让冰绡觉得痛恨不已!
可是那沐一一,却忽然轻轻的笑出了声音来,让冰绡原本止不住的泪水,像是塞上了塞子,只是瞪大了眸子,不解的看着她,想知道她究竟在笑些什么。只是沐一一那种惋惜的表情,让冰绡的鼻子一阵阵酸痛。
“我又何尝不嫉妒你,我嫉妒你在那么久之前就能认识江王爷还有他,这一切都是即便我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所以,我根本什么都不如你,我只能在心里嫉妒,可是你却能为自己争取,呵呵,我是不是很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