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玉潋心一路疾行,以数倍于来时的速度往回赶,直奔东冥乐府邸之所在。
以她的修为,横渡百里所需不过数息,片刻后,目的地遥遥在望。
府邸外的院墙已被兽群摧毁,上百名黑衣人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府中下人的尸体,状况极为惨烈。
神主派的高手已冲进后院,不顾府中暗卫的阻截,杀人放火,每个房屋都里里外外彻底搜寻一遍,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府里肯定有人知晓。”
人群中传来沙哑的话语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院外走进来,对来来往往的黑衣人吩咐道,“一个一个地问。”
为首之人领会了老者的言外之意,立即下令将生擒的丫鬟和家丁都拖过来。
“神谕在何处?!”黑衣人粗暴地提起小厮的衣领,语气不善地拷问。
那小厮体格瘦小,修为也不高,在一众凶徒面前,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因惧怕黑衣人的威势,他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牙关磕碰,结结巴巴地回答:“小人,小人不知……”
话音未落,锋利的刀口已经抹了他的喉咙。
既不能提供他们需要的情报,那便是无用之人,不必留其性命。
小厮嘴角汩汩冒出血沫,倏然放大的眼瞳中满是绝望,垂死挣扎地抓紧黑衣人的袖口,却被其冷漠地推倒在地。
他无能为力,只能抽搐着,感受体内鲜血从撕裂的伤口飞快流淌出去,浸透他身下的黄泥,然后缓慢又痛苦地死去。
在他意识完全消失之前,耳边仍充斥着施暴之人震怒的声音,又有两个下人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黑衣人数度发问,都没得到满意的答案,手起刀落,冷血无情地剥夺这些府中下人的性命。
他拧住最后一名受伤暗卫的领口,再一次扬起长刀,喝问道:“说不说?!若你也不肯开口,结局就跟他们一样!”
暗卫喉骨微动,最后一口夹着鲜血的唾沫啐在黑衣人脸上。
他哈哈大笑,勾起嘴角,冷漠讥嘲:“没有人会背叛少族长,你们神主派的杂碎,死了这条心吧!”
黑衣人果然被他触怒,当即便要挥刀砍下他的头颅。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破空之声,雷霆似的剑势快得肉眼无法捕捉,转瞬便至黑衣人脑后。
其人听见风声,心中警铃大作,却只来得及侧转上身,当那一抹绝艳的红色魅影映入他的眼帘,他同时看见的,还有刺向他双眼的银亮剑尖。
纤薄的银刃刺进眉心,剑锋一转,鲜血四溅。
变故来得突然,院内那名洞虚境的老者未及反应,手下的黑衣人已在玉潋心剑下暴毙。
他厉喝一声“放肆”,随即毫不犹豫出手,一掌攻向玉潋心。
掌风呼啸,须臾间便至近前,却被玉潋心拂袖震散。
老者这时方看清玉潋心的模样,脸上神色扭曲,震怒道:“是你!”
此女今日族典之上与神主派之人交手,击伤数人,且与那道衍宗之人相识,皆是东冥乐的同党!
玉潋心闻言,肆意扬起眉梢,嗤笑道:“是我,如何?”
老者语塞,视线扫过其人左肩破损之处,回想起玉潋心在冥厄魂魄袭击之下还能从容逃走,心中便知自己不是对手,却又不甘心被此人搅局。
心念电转权衡利弊,随即冷声低喝:“撤!”
其人说走便走,腾身翻过院墙,转瞬便至百丈之外。
玉潋心意外,待回过神来,顿时戏谑地扬了扬唇角,神态间满是讥讽之色。
院中黑衣人哪里想到主事之人溜得这般快,皆愣了一瞬,而后才争先恐后地撤出府邸,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
方才被黑衣人胁迫的暗卫捂着喉咙咳嗽,抬眼瞧见玉潋心,先道了一声“多谢”,而后神态迷茫地看向玉潋心肩头那只他亲手放走的信隼,抿唇不语。
玉潋心瞧见他的目光,遂扬了扬肩膀,信隼被动扑了两下翅膀。
她扫了眼满地斑驳的庭院,不辨情绪地说道:“你们主子的信隼不认路,没去寻东冥乐,倒是飞来找我,岂不怪哉?”
那暗卫牙关紧咬,沉声反驳:“不可能,必是有甚变故!”
除非信隼找不到东冥乐,否则不会去寻旁人。
玉潋心闻言心觉好笑,事实摆在面前,不知这人在倔强什么。
但她嗤笑的话尚未出口,便听得一道尖利的破空之声,她眼疾手快地抓起暗卫的衣领,步子一侧,避开来袭的箭矢。
只听锃一声响,箭矢擦过暗卫的耳朵钉入他们身后的木门,几乎将寸许厚的木门扎透。
玉潋心朝箭矢来处望去,只见一抹黑影掠过院门,转瞬间便不见踪迹。
再回头,那箭矢钉在门上,箭身绑着一张碎布,其上隐隐可见血色的字迹。
松开暗卫的衣领,玉潋心抬手一招,箭矢脱离木门,落入玉潋心手中。
她将碎布扯下,摊开一看,却见洁白的碎布上,用鲜血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坤冥洞。
玉潋心眉头稍蹙,将碎布翻面,朝着暗卫抖了抖,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暗卫瞧见布上血字,眼底掠过一抹惊讶,随即便又浮现急切之色,惶急地回答:“可能是少族长藏身之所!”
“东冥乐藏身之所?”玉潋心面露疑色。
“不错!”暗卫语气急切,不知是为印证自己的猜测,还是不愿相信别的可能。
他语速飞快,向玉潋心解释,“坤冥洞是少族长特设的重要隐匿据点!如其身在坤冥洞,信隼找不到她,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此人一番话,玉潋心却更疑惑了。
既然是东冥乐特设的据点,那为什么会有旁人知晓,方才传讯之人是何身份?又为什么藏头露尾,不直接来见?
此事疑点重重,玉潋心犹豫着,但对东冥乐忠心耿耿,只关心东冥乐安危的暗卫却顾不得那么多。
突然,他竟单膝跪地,拽着玉潋心的衣摆,请求道:“如非万不得已,遭遇性命之危,少族长绝不会前往坤冥洞藏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恳请阁下前去看看!”
玉潋心叹了口气,谁让东冥乐救了她的性命,有恩于她,事已至此,便去看看罢。
她收起那一块碎布,吩咐:“前面带路。”
暗卫大喜过望,连忙向玉潋心磕头道谢,但在出发之前,他向玉潋心道了声稍候,遂折返已被黑衣人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房,片刻后再出来。
没解释他回去做什么,玉潋心也没好奇多问。
两人离开宅院,向南而行。
途中,玉潋心一直在猜测方才传信之人的身份,阙清云的脸孔几度浮现于她的脑海,紧接着便想起那位神秘的茶舍掌柜。
她直觉此事蹊跷无比,但又寻不见论证猜测的证据。
如此思前想后,尚未从中理清头绪,那暗卫便领着她来到一处视野隐蔽的山谷,谷外植被郁郁葱葱,穿过茂密的丛林,藤枝掩映的石壁旁竟有一道小径。
他们一前一后深入小径,忽见风吹起藤枝,深灰色的石壁上仙显出一枚残缺的血手印。
暗卫惊呼:“果然有变!”
玉潋心视线落在那枚掌印上,仔细观察,以其形态大小推测,应当是个女子的手印。
是东冥乐留下的么?
此处地势隐蔽,除了这枚藏在藤枝后的掌印,没有再留下任何行迹。
暗卫情急之下加快了脚步,玉潋心亦快步跟上,他们穿过小径,道路尽头竟然还凹陷下去一个陡坡。
这陡坡上长满荆棘,枝桠聚拢堆叠,密密麻麻覆盖在坡上。
玉潋心停下脚步,神识自然散开,眼前一切如常,根本瞧不见可行的通路。
但那暗卫却步子不停,与玉潋心道了句:“便是此地,阁下请随我来。”
言罢,他行至坡前,未有半分犹豫,径直从坡上跳了下去。
玉潋心意外扬眉,那暗卫跳下去之后,很快便从她神识感应之下消失。
竟真有端倪?
她一路行来积攒的疑惑在这一刻化作好奇,便也不枉此行。
有灵气护体,自然不惧此地层层叠叠的荆棘。
她跟着暗卫往下跳,眼前虚空漾起一串水波似的纹路,随后视野一暗,坡下面,是一个垂直向下的深井,接近水面的位置,四壁中空,空间意外宽阔。
玉潋心心道,坡下果然内有乾坤。
暗卫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等着她下来,再往前,是一条幽深的水道。
如此隐蔽,直叫人叹为观止。
她抬头望向深井四壁,果见砖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印,就是这些纹印结成迷踪阵,隐去了洞口的痕迹。
设阵之人修为高深,竟躲过了她的神识探测。
但连这种地方都能发现,并将消息传给她的那个神秘人,才让玉潋心由心佩服,便也愈加好奇此人身份。
阙清云手捧茶盏,静坐于蒲团之上时,清寒冷漠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
玉潋心抿唇,眸心稍暗。
若真是她,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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